63

尼姑庵在城外五裏地的岐山上,與白馬寺的香火相差甚遠。

七歲的裴瑤亦步亦趨地跟着師父去白馬寺,今日大師有一場法會,師父要去聽,又不忍裴瑤一人在山上,只好牽着她一道來了。

靜安去了禪房,裴瑤就蹲在門外的樹下摳着蟲子。

摳着摳着,眼前多了一人,她擡首去看,是給她雞肉包子的姐姐,她興奮地站起身。

“餓嗎?”對方問她。

裴瑤咧嘴一笑,捂着肚子點點頭。

包子姐姐俯身,抱起她,悄悄道:“你師父的法會有兩個時辰,我帶你出去吃飯,你不許哭不許鬧,乖乖的。”

裴瑤再度點點頭,雙臂展開,展開雙手環過包子姐姐的脖子,看着樹木慢慢後退。

白馬寺的香客很多,兩人并不顯眼,出了寺門,包子姐姐将裴瑤放在馬背上,她翻身上馬,手臂攬過裴瑤的腰肢,勒住缰繩,“坐穩了。”

裴瑤睜開眼睛去看洛陽城內的景色,快馬掠過,如同走馬觀花。

不知不覺間,馬停了下來,是一間羊肉酒肆。

包子姐姐引着她進去,指着羊肉二字給她看:“羊肉,記住了?”

裴瑤緊緊盯着,努力記在心裏,繼而狠狠點頭。

店家端來兩碗面條,裴瑤大口大口吃,吃了幾口,店家送來暖鍋,對面的包子姐姐給她夾了大塊大塊的羊肉。

兩人默然吃着,店裏的生意一般,三兩客人,說說笑笑,也算和睦。

吃過面條,包子姐姐又買了兩個包子,用油紙包着,塞到裴瑤的懷裏,“餓了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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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瑤笑了,照舊被包子姐姐抱上馬背,馬兒一路疾馳回到白馬寺。

回到寺裏等了片刻,師父才從裏面走出來,裴瑤揮着雙手跑過去,拉着師父去見包子姐姐。

等她回頭,早已不見人了。裴瑤松開師父手臂,左張右望,人影都沒有。

她郁悶地走回師父身邊,将懷裏的油紙包遞給師父。

靜安打開油紙包聞了聞,是羊肉包子,出家人不沾葷腥,她将包子又塞回裴瑤的懷裏,“無望自己留着吃,切勿同旁人說吃了包子。”

裴瑤乖乖地應了,忍不住四下裏又找了找,依舊不見姐姐的影子。

回庵堂的路上,靜安催促裴瑤将包子吃了。

第二日師徒又出門,靜安去做法事,還有幾個師太,裴瑤走得最慢,走五步停兩步。

要翻一座山才能到。

走走停停,裴瑤走不動了,靜安背着她走,好不容易走到了,靜安去忙,将她丢了下來。

裴瑤蹲在門前玩,擡頭就見到包子姐姐站在樹下,她興奮地跑了過去,揮着手臂要抱。

裴瑤受了些刺激,不愛說話,看人只會笑,她要抱,包子姐姐愣了愣,似在躊躇。

“餓不餓?”包子姐姐拿出一個包子給她。

裴瑤撇撇嘴,接過包子,看她一眼,自己吃了,還沒吃完,師父就高聲喊她。

裴瑤歪了外腦袋,“走了。”

包子姐姐點點頭,自己翻身上了樹。

裴瑤瞪大了眼睛,師父在催促,她來不及多看就走了。

半夜還要念經,師太們就住了下來,裴瑤被師父安排睡在角落裏,等師父們去念經,她悄悄爬起來,走到白日裏的樹下。

她趴在樹上朝着上頭去看,一片衣袂擋住眼睛,伸手撥開,卻見包子姐姐睡在樹枝上,她笑了。

“我也要……”裴瑤張開手臂。

“你倒說話了。”包子姐姐愣了一下。

下一刻,包子姐姐懸下半個身子,長臂一撈,将人撈上樹枝上,兩人穩穩當當地坐着。

主人家哭聲陣天,裴瑤聽得有些害怕,忍不住扒開樹枝去看,見到師父的背影後笑了笑。

“餓了嗎?”重複的話,讓裴瑤點點頭。

“沒有包子了,帶你去吃雞。”包子姐姐攬着裴瑤,撥開樹枝就落地,牽着裴瑤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來時的路上走。

月光明亮,銀色的光輝清晰照着腳下的路,走到一洞。口,裴瑤朝裏面張望。

“你先睡會,晚上不睡覺,容易長不高。”包子姐姐按住她的身子睡在稻草上,“一覺醒來就有好吃的。”

到底是個七歲的孩子,閉上眼睛須臾就睡着了。

一覺醒來就聞到與衆不同的香味,她循着香味走出去,天色未亮,十步外有一篝火,火上擺着一架子。

“醒了,吃雞。”包子姐姐遞過來一只雞腿,她愣了下,對方好笑道:“能吃。”

裴瑤接過來,小小地吃了一口,頓時覺得好吃,看了對方一眼,快速坑了起來。

吃着雞腿,她看向對面的女子,明眸善睐,她好奇問:“你是誰?”

“一個過客,你該打開你的心,父母不要你,你也會有許多朋友。”

裴瑤聽到父母兩個字眼中的光驟然黯淡,低着腦袋去啃手中的雞腿,許久不肯再說話。

包子姐姐沒有再說話,将另外一只雞腿也遞給她,“慢些吃。”

接下來靜默無聲,天色快亮的時候,兩人回到主人家,靜安沒有責怪她,帶她去洗臉吃早飯。

早飯是白粥,配着些腌菜,并無葷腥。

裴瑤吃過飯後就睡着了,接下來幾日都沒有見到包子姐姐。

直到白馬寺接庵堂住持去研讨佛法,裴瑤照舊是師父屁股後面的拖油瓶,亦步亦趨地跟着,在人群裏又見到了包子姐姐。

她咧嘴笑,卻見到裴家夫人,她下意識就躲到師父後面,許久都不敢擡頭。

師父去忙,她蹲在樹下摳着蟲子的小窩,裴家夫人領着女兒過來,看她一眼,奇怪道:“你在做什麽?”

“蟲子沒有咬你,你作何毀壞他們的家呢?”裴敏皺眉,指着奇怪的小女孩就在指責,“還有,你的衣服好髒。”

裴瑤幹巴巴地瞪了一眼,站起身,猛地去跺那些小窩,惡狠狠地看着對方兩人。

裴家夫人收回目光,眼中多了一抹厭惡,領着女兒走了。

裴瑤喪氣,狠狠地踢了一下樹幹,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追上前就要去打人。

跑出去幾步就被人攔腰抱起:“小東西,還會生氣了,帶你去吃羊肉。”

裴瑤不鬧了,依舊惡狠狠地去瞪着離開的兩人,“壞……”

“壞什麽?”包子姐姐發笑,将她抱了起來,“姐姐教你,要說壞女人。”

“壞女人。”裴瑤快速說了一句。

“裴瑤學聰明了。”

“壞女人。”裴瑤又說了一遍,抱住她的脖子就哭了起來。

包子姐姐卻突然笑了,“你看,那裏有糖呢,很甜的糖。”

裴瑤立即止住哭聲,朝着她指着的方向去看,是簽子串起來的糖,她好奇地張望。

下一刻,包子姐姐将糖塞到她的嘴裏,一股甜味取代苦澀。

裴瑤點點頭:“甜、甜、甜。”

包子姐姐問:“什麽甜?”

裴瑤回答:“糖甜。”

包子姐姐又問:“姐姐甜嗎?”

裴瑤憨笑:“姐姐不能吃,不甜。”

“但是裴瑤能吃,裴瑤肯定甜。”包子姐姐逗弄道。

裴瑤舔着糖,不知什麽意思,憨憨地點點頭:“裴瑤能吃。”

她揚首去看包子姐姐的五官,那麽好看,卻又那麽模糊。

好看為什麽又會模糊呢?裴瑤不解,想伸手去摸包子姐姐,不想手背被拍了一巴掌。

“你怎麽做夢還沾人便宜。”百裏沭拍開裴瑤的手,不耐煩地将她拉坐起來,收回銀針。

裴瑤被迫醒了,看向拍她的百裏沭,腦門一熱,“包子姐姐。”

“還饅頭妹妹呢。”百裏沭煩不勝煩,每回遇見裴瑤都沒有好事,累贅不說,還是個瘟神,禍害她。

裴瑤揉揉自己被打的後頸,昏迷前的事情有些模糊不清,她看向百裏沭:“你打我?”

“不是,我沒有打你。”百裏沭否認,見她自己也是迷糊就糊弄道:“刺客将你打暈,我帶你回來的。”

裴瑤不信,“就是你打我的。”

百裏沭破罐子破摔,“不是我,你信不信,随你,還有,趕緊離開我的府上。”

“你打我。”裴瑤重複一句,目光在她屋裏搜尋着,當日将寶貝都帶走了,百裏沭又添置了不少,她眼饞道:“我想要你的鳥。”

“沒有,趕緊走。”百裏沭怕了,她辛苦幾十年都被裴瑤糟蹋了。

裴瑤抱着被子不肯走,“不給鳥也行,我想要些關于南疆秘術的書籍。”

“我方才給你解了南疆秘術,可惜,對方高我一等,我解不了。”百裏沭也有些頹唐,李樂兮這些年做的事情過于瘋狂,都在于她的能力,若人無本事,都是說空話。

她回身在書櫃上翻翻找找,找出幾本書丢給她:“別告訴李樂兮我打你的事情。”

“是不是晚了?”

屋門忽然被砰地一聲踢開,外間倒了幾個護衛,李樂兮閑散走進來,掃了一眼無恙的裴瑤後才看向百裏沭:“你打她了?”

“私闖民宅是犯法的。”百裏沭略有些慫了,看向裴瑤:“趕緊走,別礙我的事。”

“不走。”裴瑤雙腿一伸,直接倒在了榻上,捂着心口:“我這裏疼。”

百裏沭眼皮子發跳,“你捂錯了,我打的是你腦袋,沒碰你的心口。”

裴瑤這才後知後覺地捂着腦袋,看向李姑娘:“她承認她打我了。”

“你……”百裏沭氣得說不出話來,果然是一禍水。

李樂兮走過去,握住裴瑤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脈象,“百裏沭,你拿什麽做賠禮?”

百裏沭被坑了,無奈問李樂兮:“你想要什麽?”

“你的一只手。”李樂兮神色漠然,收回手,眸色幽深。

“沒有,我的手不可能給你,我有很多秘密,和你換一換?”百裏沭将自己完好的手臂藏在身後,道:“裴綏要殺裴瑤,不會讓她活着的。”

“我知曉。”李樂兮摸摸裴瑤的小臉,神色稍微溫和,“回庵堂。”

“李樂兮,你是包子姐姐嗎?”裴瑤趁着百裏沭還在直接就問了她。

李樂兮卻問:“那是誰?”

裴瑤不問了,朝她張開雙臂:“背我。”

李樂兮皺眉不肯,裴瑤又說道:“頭暈着呢。”

“那就躺好,在這裏住幾日,還望國師送些好藥來給公主殿下補補。”李樂兮扶着裴瑤躺下,也不急着走了,回身看向百裏沭:“舍得嗎?”

“舍、得。”百裏沭咬牙切齒。

李樂兮又說道:“去買幾身素淨的衣裳,午後入宮去給皇後吊唁,我不去,怎麽行呢。”

“瘋子。”百裏沭低聲說,“常在河邊走,總有濕鞋的時候,猖狂過了頭,就是你的死期。”

“那,那不去了。”裴瑤有些害怕,宮廷人多,她們勢單力薄,不該去硬碰硬。

百裏沭想再勸,卻見李樂兮點點頭:“聽你的,不去了。”

渾身僵硬的百裏沭捂住眼睛,轉身就走,“自己玩去,別礙我的眼睛。”

走出屋子就見到滿地狼藉的庭院,守衛耷拉着腦袋站在她的面前,“收拾收拾。”

李樂兮逼死了皇後,如今的局面,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她不知,接下裏,李樂兮的打算是什麽。

裴綏入城後,荊拓就沒有露過面。荊拓的武功遠在裴綏之上,他不見了,意味着李樂兮還有後招。

洛陽平定下來,州郡暴民不斷,朝廷不算穩定,大魏江山也是在風雨缥缈中。

李樂兮虎視眈眈,裴綏不敢将兵派出洛陽去支援州郡。

百裏沭扶額,人人都被李樂兮逼入僵局中,就看她一人在那裏作舞。

****

屋裏的裴瑤很快就睡了,如同上次一樣。

李樂兮坐在一側守着,打開百裏沭留下的書,是關于南疆秘術的。

她看了一眼就擺在一側,沒有說話,更沒有被摧毀,就這麽擺在原位上。

屋內溫暖,夢裏香甜。

午後的時辰好睡,裴瑤就這麽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時,李姑娘也躺着。

百裏沭一人睡的床卻被她們二人擠着。

裴瑤翻過身,溫柔地看着李樂兮,第一回 看到她睡得這麽沉,心裏有一絲奇妙的感覺。

兩人離得很近,她輕輕一擡首,下颚擦過她的肩膀,溫柔似水的吻落在李姑娘的唇角上。

李樂兮的眼睫顫了顫,眼皮也跟着動,裴瑤靜靜等着她醒。

然而李姑娘的眼睛并沒有睜開,眼睫慢慢地垂下,睡得很香。

裴瑤笑了,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溫柔凝眸,舌尖探過她的鎖骨,漸漸染上一種難以言喻的堅毅。她徐徐合上眼睛,複又睡了過去。

天色黑了,婢女将晚膳準備後,遲遲不見兩人醒來,想敲門又不敢。她站在門外靜靜候着,裏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心裏暗自猜測人是不是偷偷走了。

百裏沭掐着時間走來,屋內黑燈瞎火,她捂住眼睛,轉身就走,“撤了晚膳,不給吃。”

百裏沭的聲音過大,榻上的兩人幾乎同時睜開眼睛,黑暗中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裴瑤翻過身子,摸索着摸到李姑娘的唇角,親了上去。

許久後,才松開。

醒來就親,也只有裴瑤了。李樂兮嘲諷她,“今日糖吃了不少啊。”

“今日沒有吃糖,夢裏吃了不少。”裴瑤想起那個奇怪的夢,那間羊肉酒肆不是師父帶她去的,是包子姐姐。

她為何不記得了?

七歲時發生的事情,她應該會記住,小事或許糊塗,那麽大的事,不該會忘的。

李樂兮坐起來,下地打開門,裴瑤也跟着起立,用被子裹着自己,看向她的背影。

門開了,婢女将晚膳送進來,還有一碗湯藥,李樂兮接過來,置于鼻尖聞了聞,回身遞給裴瑤:“大補。”

裴瑤接過來,“會流鼻血的那種嗎?”

百裏沭聽着兩人的虎狼之詞頓時覺得自己白活了百餘年,她看向笑嘻嘻的裴瑤,好心提醒:“喝完後欲。火燒身。”

裴瑤回她:“不怕,李姑娘在呢。”

“你、不知廉恥哦。”百裏沭嘆氣,現在的小姑娘絲毫不知廉恥是何物。

李樂兮回身看她:“你知廉恥?當初是誰爬上楚元的床?”

“你、我沒有爬。”百裏沭被揪出老底,臉色通紅。

李樂兮點頭:“那是你沒爬得上去。”

裴瑤苦着臉喝完了藥,皺眉問兩人:“你二人是情敵嗎?”

李樂兮:“不是。”

百裏沭:“是。”

裴瑤不明白:“到底是不是?”

“不是,她不過是一臣下罷了,貪慕虛榮想做貴妃。”李樂兮接過手中的空碗,遞給百裏沭,又告訴裴瑤 :“指不定将來你做了女帝,她也會爬你的床。”

裴瑤笑了,笑彎了腰,百裏沭氣得拂袖離開。

婢女将晚膳放下,屋裏就剩下兩人,李樂兮将碗筷擺好,扶着裴瑤下榻吃飯。

裴瑤心裏裝着事情,吃飯的時候也沒有開口說話。

吃過以後,李樂兮領着裴瑤去了百裏沭的藥房,裏面有許多稀有的藥材,就連宮裏的太醫院都比不上。

李樂兮如入無人之地,選了些好藥草,随意找了一個箱子裝着,裝了滿滿一箱,“回去慢慢吃。”

“吃、吃的完嗎?”裴瑤不知所措。

“慢慢吃,一輩子就吃完了。”李樂兮讓人将箱子搬回住處,自己領着裴瑤在月色下漫步而走。

今夜的月色不錯,兩人慢步走着,國師府內的仆人不多,一路走回去,也沒有看見一人。

走回住處,李樂兮脫下外裳,要了鍘刀鍘藥材,咔嚓咔嚓,修長的指尖在鍘刀處徘徊吓得裴瑤不敢靠近。

裴瑤選擇蹲在了五步外,見她姿态優雅,不免笑了笑,道:“李姑娘,你會醫嗎?”

“不會,我會毒。”李樂兮睥着面前的裴瑤,“醫者救人,而毒者殺人,皆因我從來不會生病,因此,我學了毒。”

若是百裏沭聽到這句話,她肯定會罵一句瘋子。

裴瑤卻若尤其事地點點頭,“對,你沒有必要學醫,那百裏沭呢?”

“醫毒雙修,破破爛爛,至今毫無成就,下個毒都不成。”李樂兮嫌棄道。

細細算下來,百裏沭那個窩囊廢給裴瑤至少下過兩次毒,每回都失敗了。

可見,雙修不如單修。

裴瑤附和,就像是個乖巧的崇拜者,“你有空不如學醫,試試超過百裏沭。”

“不。”李樂兮拒絕,“總得給百裏沭留些什麽,不能讓她毫無建樹。”

“這樣啊,她的占蔔不是很厲害嗎?”裴瑤好奇道。

“占蔔?算的亂七八糟,當初說你是不詳,後來又告訴我,你是鳳凰命格,若非我自己會算,被她當作傻子來耍了。”李樂兮将幾根藥材放在鍘刀上,咔嚓一聲鍘斷了。

“記住,相信母豬能爬樹,都不能相信百裏沭的話,此人寡趣不說,還喜歡招搖撞騙。”

屋外的百裏沭氣得吐血,猛地一拳頭砸在門框上,“李樂兮!”

屋裏兩人齊齊擡頭,李樂兮咔嚓一聲又鍘斷了幾根藥草,問百裏沭:“國師有事嗎?”

“我們比下毒,如何?”百裏沭忍不住了,李樂兮嘴巴太臭了。

李樂兮複又低頭看鍘刀,拒絕她的挑戰,“不比。”

裴瑤悄悄往李姑娘處挪了挪,百裏沭好像被刺激狠了,她拽了拽李姑娘的袖口:“她會不會被你逼瘋?”

“許是會。”李樂兮手中的動作沒有停,沒有因百裏沭而停下來,修長的指尖撿起一根毒草,遞給百裏沭:“你将它吃了。”

百裏沭見到毒草就想起中毒而亡的大皇子,那是劇毒,她連都不敢碰,“你敢吃?”

“吃過一回,吐了些血,你若吃了無事,你便贏了。”李樂兮見她不接就丢到鍘刀下,咔嚓咔嚓變成幾段。

百裏沭複又說了一句:“瘋子,你贏了。”

她轉身就走了,從氣恨到頹靡,不過幾句話的功夫。

裴瑤不懂剛剛的暗流湧動,撸起袖口就想給李姑娘幫忙。

“裴瑤,你有沒有感覺一股異樣?”李樂兮拒絕她的幫助。

“異樣?”裴瑤摸摸自己的臉,在額頭上摸到一些汗,點頭道:“有些熱。”

二月初的天氣不該會淌汗,她有些奇怪,看向百裏沭離開的方向,“她來做什麽的?”

“給你下藥的。”李樂兮終于停了下來,走到一側的銅盆前,取出一個白瓷瓶,往銅盆裏倒了些藥份,再接着将自己雙手泡進去。

裴瑤感覺一股燥熱,“她下的什麽藥?”

“讓你情動的藥,她應該是想給我下的,你遭殃了。”李樂兮慢條斯理的洗手,又用幹的毛巾擦幹自己手上的水澤,慢吞吞地走到裴瑤面前,笑道:“催。情藥,百裏沭研制的第一種藥就是催。情的。”

當年可是重金難求。

裴瑤捂着自己發熱的臉,不自覺的貼向李姑娘:“是書裏的那種藥嗎?”

“比書裏的更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瑤:包子姐姐。

李姑娘:我如此貌美,在你心裏竟然是個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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