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宮門口的禦林軍嚴陣以待,眼睛直直地凝視前方的兩個女子。

裴瑤無所察覺,李樂兮朝着禦林軍的方向看了一眼,漆色驟然冷淡下來,作勢在腰間摸了摸。

刷地幾聲,禦林軍拔刀以對。

李樂兮笑了,唇角的弧度很深,她牽着裴瑤快快樂樂地走了。

一群傻子。

兩人在洛陽城內尚無住宅,出宮後就策馬回到庵堂。

若雲幾人在等候二人歸來。

照舊先沐浴,再吃晚飯。

吃過晚飯後,靜安又拉着裴瑤去念經,裴瑤嘆氣,臨走同李姑娘打招呼:“別睡覺,等我回來。”

李樂兮嗤笑:“你快活去了,我為何要等你。”

裴瑤哼哼,朝她做了鬼臉,“你不等我,回來扒了你的衣裳。”

簡單又露骨的威脅,李樂兮朝她揮揮手,“走走走,礙眼。”

裴瑤提着裙擺,噠噠噠走了,留下李樂兮一人坐在屋內發呆,天色入黑的時候,她終于醒悟過來給自己找些事情做。

若雲将燭火點燃,屋裏驟然亮堂不少,李樂兮腦海裏回憶起楚元做的紙鳶。

一只很大的兔子紙鳶。

楚元總說她的皇後像是兔子,只在急得的時候咬人,善良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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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樂兮垂眸,思緒被拉了回來,落在了十年前,白馬寺的塔林裏,裴瑤追着紙鳶跑。

跑幾步就笑一聲,一邊跑、一邊笑,嘴裏還喊着姐姐慢一些、姐姐慢一些。

在那段記憶裏,她很高興,每日裏盯着裴瑤長大,陪着她學習知識,看着襁褓裏的嬰兒慢慢地長大、變高,到今日的亭亭玉立。

她笑了,動手去裁剪紙鳶。

裴瑤回來都已子時了,快速地推開門,屋裏一片安靜,一只巨大的紙鳶乖巧地躺在桌子上。

這只紙鳶比平常的大三四倍,裴瑤翻開看了看,上面寫着無望小師太。

她彎唇笑了,脫衣爬上床榻,擠進李姑娘的被子裏,“你挪一些、你挪一些,我好冷。”

“要掉了。”李樂兮按住亂動的小身子,擡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你睡外面。”

“你會報複我的。”裴瑤縮着不動了,就連翻卷的長睫都乖巧地垂下來,溫柔拂過眼睑。

“睡覺。”李樂兮說一句,“早起放紙鳶。”

裴瑤卻說:“明日要下雨唉。”

“明日不會有雨。”李樂兮伸手捂上喋喋不休的小嘴巴。

兩人一道安睡了,事實證明裴瑤說對了,清晨起來就聽到噼啪作響的雨聲。

春雨潤無聲,李姑娘眨了眨眼睛,嘆氣。

皇後明日才離開中宮,又逢下雨,裴瑤今日就不去中宮了,留在庵堂與李姑娘膩歪。

可靜安不讓她得逞,留下就去念經,洗淨心中的雜念。

裴瑤剛想拒絕,就被師父捂住嘴巴拖走:“無望要聽話。”

廊下的幾個婢女掩唇悄悄笑了,眼睜睜地看着裴瑤被靜安師太帶走,而她們的主子嘴皮都不動一下,就這麽靜靜地看着。

李樂兮坐在屋內觀雨,實在是太閑了,近日無事,裴瑤又不在,連逗弄的人都沒有。

她想離開洛陽去紹都,可一日之間又趕不回來,小祖宗會想她的。

思來想去,繼續留在庵堂內發呆。

枯坐至晌午,山下送了信過來,幽州與并州聯盟,連成一線對付裴綏。

亂臣都可為帝建國,他們也可以。

李樂兮盯着幽州去看,在幽州附近的冀州與青州尚未表态,她托腮看着輿圖,眼睫輕顫,裴綏想生兒子了。

看來他也很閑。

李樂兮阖眸沉思,腦海了就響着一句話:裴綏太閑了、裴綏太閑了、裴綏太閑了……

許久後,她睜開眼睛,心中有了主意,喚來屬下,輕輕低語一番,吩咐他們都退下。

自己繼續觀雨。

裴瑤一去就是一整天,回來的時候天色都黑了,她手中拎着齋飯齋菜,喜滋滋地送到李姑娘面前,“師父說吃了對身子好。”

李姑娘嗤笑:“不吃,我身體很好,不像某人,動不動就被人下。毒。”

“你吃一口。”裴瑤端起碗,夾了一筷青菜遞到李姑娘嘴邊。

李樂兮拂開她的手:“怎地,你指望菩薩能洗淨我心裏的污穢和雙手的鮮血?”

裴瑤怔了怔,“吃口飯而已。”

“簡單吃口飯嗎?”李樂兮擡眸,漠然問裴瑤。

裴瑤沉默不說話,自己扒拉一口飯,将自己的嘴塞滿了,不留縫隙,慢慢咀嚼,這樣嘴巴就沒時間說話了,

她一人吃完了齋飯,期間也沒有同李樂兮說話。

李樂兮也不開口說話,自己去梳洗,躺在榻上的時候,裴瑤才磨磨唧唧地收拾桌上的碗筷。

走出屋門的那刻,裴瑤的臉頰上落了一滴淚,自己擡首擦了擦。

就一滴淚,她裝作無事發生,梳洗,上榻。

兩人就這麽靜靜躺着,中間隔着一臂的距離,裴瑤合上眼睛,沒有像往日一般貼過去。

她困倦,合上眼睛不久就睡着了。

今日香客說話,恰好被她聽到了,原來趙氏是被裴綏賜死的。

菩薩說真心忏悔就可洗淨心靈,她知李姑娘是對的,可到底染了污穢,吃些齋飯,就當念經了。

裴瑤迷迷糊糊睡了很久,睜開眼睛的時候依舊覺得很疲憊,翻過身子,繼續去睡。

好像就過了片刻,青竹就來喚醒她:“殿下,時辰要到了。”

今日送趙氏入土,不能耽誤時間。

裴瑤迷糊着坐起身,由着青竹給她梳洗更衣,等吃早膳的時候才清醒,她托腮看了周圍一眼,“她呢?”

“主子下山去了,臨走前叮囑今日不回來。”若雲解釋,小心地觑了一眼裴瑤,主子今日走的時候,神色不佳。

裴瑤徹底醒了,“她去了何處?”

若雲搖首:“主子沒有說。”

“不吃了,我先下山。”裴瑤沒有胃口,起身就走。

青竹拿了幾個包子用油紙包着,在裴瑤離開的時候塞給她:“您餓了就吃些。”

餓了就吃些……裴瑤怔住,好熟悉的話,她好像經常聽到。

她揉了揉額頭,想不起來了,她只好揣着包子離開庵堂。

入宮的時候,離約定的時辰尚早,趙家等人都到了,放眼去看,她們都站在一起,并不敢接觸裴瑤。

裴瑤選擇一窗下站着,隐于角落裏。

不久後,趙老太太到了,她的兩個女兒扶着她走進來,後面還跟着百裏沭。

見到百裏沭的一瞬間,裴瑤樂了,而百裏沭在她笑的時候就察覺到她,朝着窗下投去一抹不善的目光。

裴瑤習以為常,自己又不是銀子,做不得讓人人都喜歡。

百裏沭走近,“臣見過公主殿下,聽說您的媳婦去了紹都見她舊情人去了。”

裴瑤眨了眨眼睛,“她的老情人死了一百多年了,你這挑撥離間的計策是不是蠢了些。”

“死了又如何,在她心裏深埋的就是你的敵人。公主不如放棄她,選擇臣,可好?”百裏沭唇角噙出一抹悠然的笑。

“選擇你?你和她比,你有哪樣占着上風?”裴瑤嫌棄,嘴裏給百裏沭分析:“論功夫,你不行;論謀略,你還是不行;論醫術下毒,你行嗎?一無是處,你哪什麽和她争?”

百裏沭嘴巴抽了抽,“你中了李樂兮的迷魂藥?”

“是你太差,但凡你有一星半點超過她,我也會考慮你。”裴瑤側過身子,避開百裏沭的眼神,看向窗外。

“我雖不如她,可我是個正常人。李樂兮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終有一日,你會因為她的行徑付出代價。”百裏沭‘好心’提醒道,“李樂兮手上沾染的鮮血太多,光是你裴家的人命,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了。”

人殺多了,是會有報應的。

提及殺人,裴瑤眼中的光驟然黯淡下去,她又回身,看向百裏沭:“上過戰場的将軍們,殺過的人不計其數。”

“兩軍對峙,生死在所難免,而李樂兮處心積慮殺的的人,都是無辜的。”百裏沭循循善誘,繼續給裴瑤‘洗腦’。

裴瑤不理會她,選擇沉默以對。

百裏沭得了沒趣,依靠着窗戶,目光依舊停留在裴瑤的面色上,仔細端詳着未來女帝的容貌,唇角溢出些許笑。

裴瑤不理會她,自己先行離開,跨出殿門,又見裴綏負手站立在屋檐下,她不得已上前行禮問安。

裴綏應了一聲,屏退身側的內侍宮娥,道:“過幾日,你搬進宮來住着。”

“我已及笄,該有公主府。”裴瑤拒絕道。

裴綏身後的雙手緊握,轉身看着裴瑤:“朕的旨意。”

語氣陰沉,氣氛陡然凝滞。

裴瑤輕笑,“我入宮的話,會攪亂你的後宮,讓你新納的宮妃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您別忘了,我可是在李旭的後宮裏活下來的。”

她的笑帶着漫不經心,明明是溫柔的,看讓裴綏看到了幾分‘楚兮’的影子,他倒吸一口冷氣,“随你,你十八歲了,該選一選驸馬。”

“您有空還是對付那些反對您的人,大魏統一,才是您當下的事情。”裴瑤笑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竟還有時間來給她添堵。

她撇撇嘴,展露出自己的不滿,“我不是您乖巧的女兒,更不是大魏不谙世事的公主,裴瑤是在市井上混過的,也是在李旭肮髒的後宮裏活下來的。您想想,光是後一出,我就不會随你擺弄。”

裴綏皺眉,也沒有示弱,“在你沒有生下男孩前,朕是不會立你為太女的。”

文書是寫了立裴瑤為太女,但沒有确立時間。

裴瑤眨了眨眼睛,手摳了摳袖口的花紋,裴綏又打的什麽鬼主意。

她斟酌了會兒,道:“我喜歡你的師父,不能和男子生孩子,你想生就自己生,你生的,我會好好養大他。”

“你……”裴綏氣得渾身發顫,“你二人行徑,讓人不恥。”

“你母親拿嫡女給養女擋災,就是可恥了?陛下,我若是你,就閉嘴不說話,裴家做的不恥事情太多了,別人不說,不代表不存在。你說不恥就不覺得臉疼?”裴瑤歪歪腦袋,笑得純良無害。

裴綏壓制的怒氣如浪。潮般湧上來,“就算李旭死了,大漢滅亡,沒有太皇太後與太後,她也是你是師祖。”

“她将你逐出師門,就沒有這層關系了。”

“你……”裴綏硬是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軟磨不成就來硬的,直接下了死命令:“三月後,就讓你選驸馬。”

裴瑤拒絕:“女兒要替皇後守孝三年。”

“守孝,你配嗎?”裴綏緩下心神。

“我又不是配鑰匙,你總問我配不配作什麽。”裴瑤小小聲地說了一句,縮了縮腦袋,不配就不配,回去就拉着李姑娘卿卿我我去。

哼,自己又不吃虧。

“陛下,時辰到了。”百裏沭近前揖禮,小心提醒裴綏。

裴綏這才緩和語氣,道:“等皇後走後,你便住回宮裏,依舊住在你的未央殿。”

裴瑤拒絕不了,小聲詢問:“我能帶着情人一道住進來嗎?”

裴綏怒喝:“不能!”

裴瑤摸摸耳朵,“不能就不能,兇什麽。”

李姑娘啊,你以後就得偷偷摸摸進宮了。

****

皇後棺木出宮後,宮人進來清掃除穢,裏裏外外,都用香薰過一遍。

打掃幹淨後,宮人将椒房殿門封住,等着它的下一位主人再來打開。

李樂兮回到紹都,去了明望山,在山上有一座百年的老墳,無碑墳,尋常不會有人靠近。

楚元死後,李樂兮用鮮血寫了大齊帝王楚元之墓,不過兩日,就被人扒了墳墓,挖出屍骨要去洛陽讨賞。

是百裏沭将挖墳的人殺了,将屍骨另尋一地葬了,不敢再立碑,光禿禿的一座墳,立了百年。

李樂兮坐在墳前飲酒,林間鳥兒盤旋,叽叽喳喳,片刻後停在了墳土上,翅膀展開,腦袋埋進翅膀裏蹭蹭。

她觀望須臾,唇角彎了彎,揮手拂開:“趕緊走。”

鳥兒振翅,飛走了。

李樂兮飲了一口酒,等酒壇空了,她拔出帝王劍,将墳上的雜草與小樹鏟除了。

墳土幹幹淨淨,她将帝王劍紮入泥土中,展顏一笑,“我做了一只紙鳶。”

她阖眸,眼前浮現服裴瑤憨笑的模樣,不知怎地,心口忽然被裝滿了,“一只很大的紙鳶,會喜歡的。”

半晌後,她離開明望山。

****

裴瑤等着棺木入墳後,恭恭敬敬地磕頭,盡了做女兒的本分。

回到洛陽,都已過亥時,尼姑庵回不去,她去找李璞瑜。

漢帝被封了逍遙侯,居侯府,不準出門,算作是圈禁了。

李璞瑜平日裏不出門,但對外間的事情尤為在意,讓人去探聽,緊跟外面的風向。

裴瑤入府後,她高興地去迎,想起對方的身份,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就你禮數多,來你府上住一日,明日就走。”裴瑤示意她起來,見她神色好,不見消瘦,開心地笑了笑,“得空我将銀子還你。”

“不用,乳娘回來了,見我的那份也帶了回來。”李璞瑜穿着月白色的瀾袍,腰間懸挂配飾,溫溫柔柔,似明玉在月光下綻放光彩。

裴瑤抿唇淺笑,伸手摸摸她的小臉,“陛下讓我生兒子,可眼前有你這個大女兒就足以。”

“生兒子?”李璞瑜有些不解,“好端端地生什麽兒子?”

“我也不曉得他抽什麽瘋,說是生了孩子才讓我做太女。”裴瑤無奈道。

李璞瑜微微一動腦子就明白了,冷笑一聲:“你可聽殺母留子的故事?”

“這麽陰狠啊。”裴瑤略微有些驚訝,但沒有害怕,她本來就沒有打算生孩子,再說,兩個女人也沒有辦法生出來。

無所畏懼!

“殿下注意些。”李璞瑜忍不住提醒,開國的皇帝都是陰狠的人,裴綏喪子,又被逼着立裴瑤為太女,心中定然不快。

情急下做出什麽事情,還是極有可能的。

兩人在月下漫步,李璞瑜吩咐婢女去做些吃的,自己帶着裴瑤觀賞景色。

裴瑤卻着急回去吃飯,肚子餓得咕咕叫,拉着李璞瑜小跑。

夜風拂過面頰,溫柔以待。

李璞瑜看向裴瑤,眼中映着一輪明亮的圓月,銀輝勾勒出裴瑤最美好的一面。

十八歲,正值年少,恰是一生中的芳華。

回到客院,婢女先擺上兩盤點心,裴瑤吃了一塊,皺眉道:“不好吃。”

李璞瑜讪笑,裴瑤知她出不去,就道:“明日帶你出去,帶你去吃羊肉暖鍋。”

“好,就明日。”李璞瑜燦然笑了。

兩人各作歇息,翌日出門,裴瑤給李璞瑜換了一身裙上,步搖壓襟,脂粉拂面,口脂嫣然,最後,眉心作一紅梅。

俏麗佳人,明媚昳麗。

然而李璞瑜舉步維艱,就連走路都不會了,她無助地看向裴瑤:“走路、好像、不會了。”

裴瑤扶額,牽着她的手,陪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練過一陣後,走路就開始順暢了。

兩人正大光明從正門進去,守着侯府的侍衛盯着李璞瑜看了一眼,沒有懷疑。

裴瑤輕松,李璞瑜緊張得渾身冒汗,登上馬車後,雙腿都開始發軟了,“竟然出來了。”

“他們盯的是個小郎君,你如今是姑娘,怕甚?”裴瑤安慰她,摸摸她的小臉,“不做皇帝,你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李璞瑜被她親昵的動作攪亂心神,不自覺紅了臉,沒有回話。

馬車離開侯府,行駛一陣後步入市集,李璞瑜新奇地掀開車簾,觀望百姓百态。

她見到一漢子挑着擔子叫賣,身後還跟着幾個孩子,口裏唱着歌兒,她好奇道:“那是什麽?”

“貨郎,沿街叫賣,養家糊口。”裴瑤解釋。

“不容易。”李璞瑜嘆息,很快,她就被沽酒的聲音吸引過去,“殿下,你喝酒嗎?”

“不喝,小孩子別喝那麽多酒。”

李璞瑜又看向水果攤子,都是些應季的水果,攤前沒有人,可見生意不好。

市井百态,各有各的難處。

“那是什麽?”李璞瑜指着紅色成串的果子。

裴瑤可憐道:“那是糖葫蘆。”可憐的孩子,連糖葫蘆都不知道。

她吩咐車夫去買一些。車夫下車後,買了幾串送進車裏,裴瑤遞給李璞瑜,“和糖果一樣甜。”

李璞瑜将信将疑,小小地咬了一口,紅色的是多半是紅糖,很甜,她眯眼就笑了,“很甜。”

裴瑤嘆氣,這麽大的‘女兒’竟然都沒吃過糖葫蘆。

馬車一直往前走,在羊肉酒肆前停了下來,車夫跳下車,将車凳放好,掀開車簾:“姑娘,到了。”

裴瑤先鑽出馬車,習慣性先看向酒肆,不想,瞧見一熟悉的身影。

孟筠站在酒肆前買包子,正同店家說話。

“殿下,出事了?”李璞瑜在車裏催促。

孟筠順着聲音轉首,意料外見到喜歡的人,眉梢眼角頓時染上笑意,“是殿下啊。”

裴瑤讪笑,磨磨蹭蹭走下馬車,李璞瑜跟随她走下車,初次見到孟筠,她覺得有些熟悉,自己的身份讓她不敢詢問。

孟筠本是喜逐顏開,猛地見到陌生的姑娘,她的笑容就止不住了,原以為的巧遇不過是裴瑤帶着旁人來吃羊肉罷了。

她提好羊肉包子,笑着讓開進酒肆的路。

李璞瑜擔心自己露餡,看都不敢看孟筠,遮遮掩掩。

孟筠本是要走,在見到遮掩的人後果斷止住腳步,上前詢問:“殿下,我可能留下?”

“你?”裴瑤不想,見到孟筠,她就想到自己那段模糊的記憶,心裏極不自在,礙于顏面,她只好點頭答應。

三人尋了一張大桌子坐下,各坐一方。

孟筠覺得陌生姑娘有些眼熟,一時間想不起來,在等着暖鍋的時候出聲詢問:“我好像見過你,可又想不起來。”

李璞瑜慌了,裴瑤及時伸手握住她的手,朝着孟筠淺笑:“你見我第一面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

孟筠不自覺紅了臉,忙道歉:“我有些唐突了,姑娘莫怪。”

“無妨、無妨。”李璞瑜不自覺地偏了偏坐姿,膝蓋恰好碰到裴瑤的膝蓋,她就像被燙了一樣,立即端正坐好,臉色通紅。

店家将暖鍋送來,放置好碗筷,裴瑤看了一眼鍋裏的肉,覺得不夠吃,便又讓人店家上了一份。

三人兩份暖鍋,應該夠了。

接下來,裴瑤埋頭吃暖鍋,孟筠時不時地看向李璞瑜,心裏的疑惑漸漸放大。

太熟悉了。

李璞瑜緊張極了,被人看着極為不自在,吃進嘴裏的肉也覺得沒有味道,她努力讓自己平穩下來,慢慢吃肉。

店家很快将第二份暖鍋送上來,緩和了緊張的氣氛。

李璞瑜不想被這麽盯着,索性回看孟筠:“你總盯着我做甚?”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瑤:我能帶着情人一道嗎?

裴綏:那是你師祖!

李旭:那是你婆婆!

裴瑤眨眨眼:我能弄。死你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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