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
四天後的下午,杜繁跟在董靖陽的身後,走進了他們重逢時的那間咖啡店。店裏人很少,杜繁很快便猜到了哪一位是歐陽棋,她坐在最裏面,身上還帶着萬裏歸來的風塵仆仆,臉上顯現出一點疲憊,她和歐陽楷的長相并不很像,卻和他一樣是眉眼清秀的類型。
董靖陽先走上去和她打了招呼,歐陽棋站起來向他問好,緊接着便看到了他身後的杜繁,歐陽棋立刻變了臉色,“你來做什麽?”又瞪向董靖陽,“你和他是一起的?”
“他也是我的學生,我們只是想請你把過去的事情——杜繁和歐陽楷的事,告訴我們。”
杜繁誠懇道:“請告訴我,我真的很想弄清楚。”
歐陽棋緊緊瞪着杜繁,好似非要看出他的破綻不可,“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杜繁?”
杜繁苦笑,“要是沒有人告訴我,我連自己叫杜繁都不記得。”
歐陽棋卻冷笑道:“把所有事情都忘掉,确實也很符合你的薄情。”
“我、我以前是不是做過什麽對不起歐陽楷的事?”
“哈。”歐陽棋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你不如問問你做過什麽對得起他的事。”
董靖陽在桌下用手覆蓋住了杜繁的手,勸道:“歐陽小姐,你把當初的事情完整告訴我們,好嗎?”
歐陽棋端起杯中的奶茶一飲而盡,終于開口道:“我哥從小就只喜歡男人,爸爸媽媽在他死前都不知道,他只對我一個人說過。”她擡眼瞥了瞥杜繁,仿佛不願多看一眼似的立刻又垂下眼睛,“他從大一就喜歡你,一直到他死的那天。”
杜繁呼吸一窒,繼續等待她的下文。
“原本你們沒有太多交集,後來有一次在宿舍裏聚會,他喝多了,趁醉親了你。”
杜繁一驚,立刻想到了那張照片,難道當時照片裏的他們還并非情侶,而是在歐陽楷酒醉親了自己之後,他們才有了超越朋友的關系?
“當時你沒有拒絕他,他和我說起這事的時候笑得很開心,我很少看到他有那樣的表情。”
“從那以後我們就在一起了,對嗎?”杜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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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歐陽棋努力克制着情緒,語氣卻依然冰冷,“對你來說怎樣算是在一起?是一邊吊着他,一邊接連不斷的找女朋友?還是寒假裏他為了給你過生日專門跑來本市的時候,你讓他在街頭吹了一夜的風最後患上肺炎?又或者是,畢業以後一聲不響地去了K市,幾個月後才發短信告訴他你們從此一刀兩斷?”
杜繁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不對,怎麽會…”卻說不出一句能夠回應的話。
董靖陽皺眉道:“杜繁并不是這樣的人,他在同學裏的風評很好,出事後還有不少前女友來探望過他,他怎麽會對歐陽楷這樣惡劣?”
“他喜歡那些女人,自然會對他們好!”歐陽棋對着杜繁怒道,“你根本不喜歡我哥,只不過看着一個男人這樣任自己調弄覺得有趣,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罷了,你甚至看不起他!我哥是瞎了眼睛,才會迷上你這樣的白眼狼,甘心被你作踐。”
“不是的!”杜繁脫口争辯,“我喜歡他!我醒來後只對歐陽楷的名字有感覺,他對于我一定是特別的人!”
歐陽棋一愣,繼而慘慘地笑道:“你終于還是覺得愧疚了吧。”
杜繁大聲問:“什麽愧疚?”
“你不知道車禍現場的鑒定結果?在對面的卡車要撞上來的時候,我哥把方向盤向右轉,讓你避開了直接撞擊,而他當場死亡。你是因為當時看到他為救你而死,所以終于覺得愧疚了吧!所以醒來後才一直記得他!”
杜繁仿佛被利刃紮進胸口,全身力氣連同血液一起從胸口噴湧而出,連嘴唇也無法再動彈,只剩下眼中霧氣迷蒙。他原以為他和歐陽楷的多年糾纏是因為彼此深愛,以為失憶後只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是因為過深的留戀,可真相卻是什麽?是自己毫不知恥的戲弄,是歐陽楷深情不移的堅持,是他在閉上眼睛那前一秒鐘刻骨的忏悔!他不願意相信,他怎麽可能願意相信!
“不是,不會是這樣的啊……”杜繁顫聲呢喃,董靖陽握着他的手,感覺到那顫抖的手指上溫度正漸漸流失,他問歐陽棋:“當初的那些事,都是歐陽楷告訴你的麽?”
“我哥很少會跟我說這些。”她瞥了一眼杜繁,“但他給我看過這個人的照片,也告訴過我他的名字,我的學姐也曾經是他的女朋友,跟我說過他的風流事跡。肺炎那次,我哥回到家後就住進了醫院,在我的追問之下他才避重就輕地告訴我實情。畢業之後這個人突然失蹤,我哥快瘋了,當時我還在準備出國手續,安慰了他很久。”
歐陽棋突然激動起來:“你倒好,用我哥拿命給你換的機會活了下來,又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做出這樣一副無辜樣子來!你憑什麽?你以為忘記了自己做過的事就不是壞人了麽?以為聽聽故事流幾行眼淚就可以洗清恩怨了麽?死的為什麽不是你?”她朝杜繁喝到,“你別哭!”自己卻也已經滿臉淚水,“我哥不管遇到怎樣的事,從不會在人前哭,就算他被你那樣對待,也沒有跟我說過你的壞話。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杜繁捂着臉,把眼淚鎖在手掌裏,一滴也不它們落下。歐陽棋說的每一句話他都不願意相信,他不願相信那個一直壓在他心頭的人竟是以這樣的方式把名字刻在他心裏,不願相信自己曾那樣傷害過一個深愛他的人,也不願相信自己曾辜負了那一片灼灼真心。
歐陽棋并不等他開口說話,也許她甚至不想再聽到杜繁的聲音,無論從他口中吐出的是抱歉或者忏悔,“我本來不想和你有聯系,但沒想到這位董老師會這樣幫你。你既然想知道以前的事,那我便都告訴你,只希望從此以後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不要再發什麽郵件,也不要再去我們家。”她提了包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杜繁,“也許我哥哥從沒後悔愛過你,但這不會讓我不恨你。”她又看了看董靖陽,“這位董老師,你也好自為之。”說完便大步走出了店門外。
看着仍把臉埋在手掌中的杜繁,董靖陽伸手把他摟進懷裏,溫暖的手掌輕拍他的後頸,杜繁哽咽:“我原來…是這樣的人?”
董靖陽擁緊了他:“杜繁,那些未必都是事實。她說歐陽楷很少對她說起你們的事,也許中間會有一些誤會。”
杜繁突然擡起頭,淚盈于睫,“董哥,你還記得歐陽楷的爸爸說過的話嗎?”
“什麽?”
“他說,他相信歐陽楷看人的眼光,也知道他向來脾氣倔,做了決定誰也勸不動,可他就這一個兒子。”杜繁恍悟,“他是因為知道歐陽楷為了讓我活下來而選擇被卡車直接撞擊,所以才說了這句話,對不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杜繁,對不起。”董靖陽把他的頭用力按在頸間,那覆上他皮膚的淚水引起一片自責的刺痛,“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杜繁嗚咽着,“謝謝你…找到了他妹妹。”是他幫他明白了過去的恩怨,讓他不再處于那無知的平靜中,那是他不配得到的寧靜安詳和心如止水,他感激這來之不易的真相,感激它終于使他陷入這理應承受的痛苦,盡管這份痛苦仍無法抵消心中的罪惡。
“對不起,杜繁。”董董靖陽替他拭去眼淚,口中重複着抱歉的話語。
杜繁恍惚着,他為什麽要道歉?
作者有話要說:
☆、石碑
杜繁看見歐陽楷站在自己面前,臉上燦爛地笑着,好像在說着些什麽,杜繁沒聽過他的聲音,因此在夢中歐陽楷的聲音也是模糊不清的。杜繁緊盯着他的嘴唇,歐陽楷手裏抱着個足球,“杜繁,和我一起去踢球。”他似乎在這麽說。
杜繁搖着頭,“我不能去,醫生說我的腿還在恢複期,不能做劇烈的運動。”
歐陽楷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叫他:“杜繁,陪我踢一會。”
杜繁看着他,發現他的面容帶着未褪去的幼稚和青澀,大概仍是剛剛進入大學的年紀,他不像自己聽說的那樣清冷,反而像喜怒形于色的天真孩童,不等杜繁答他,他又道:“杜繁,陪我去吧,你不喜歡我了嗎?”甚至帶着撒嬌的意味。
“不是!”杜繁慌張地否認,為了證明自己并非騙人,他邁出大步用力朝歐陽楷的方向跑去,可左腿剛一着地,便聽到一陣胫骨碎裂的聲音,他猝然往前撲到在地,熟悉的疼痛從小腿蔓延至全身,讓他全然動彈不得。
“你不喜歡我了。”歐陽楷低頭看着他,手中的球跌落在地上,那球彈跳了幾下,繼而毫無生機地滾至杜繁眼前。
“不是,不是的。”他嘴上徒勞争辯,內裏卻覺得心虛,他勉力擡起頭,看到歐陽楷彎下了腰,伸手在他頭上輕輕揉了揉,像曾經杜妍和董靖陽做過的那樣,然而沒有長輩對晚輩似的親昵,歐陽楷的揉弄的手顯得格外沉重,更襯出他眼中流露的訣別神色,
“杜繁,我得走了。”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才剛剛知道了這一切,讓我至少抱緊你一次,親吻你一次,讓我補償你,慰藉你,讓你從不後悔自己做出的選擇。
杜繁這樣大喊出來,嘴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唯獨能夠目送那個背影漸漸離去,最後消失在雙眼不及的遠方。他終于走在了他夢醒之前。
董靖陽知道杜繁心中難過,每天打電話問候安慰他,近一周之後,董靖陽突然在電話中對杜繁說道:“杜繁,我拿到了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當年歐陽楷的畢業論文被評上了系裏的本科生優秀畢業論文,他的論文導師是我的師兄,我向師兄要了他的論文複印稿,雖然并不是什麽很珍貴的東西,但也許你可以留個紀念。”
杜繁無法不被他的細心周到感動,“謝謝你,董哥。”
董靖陽欣慰一笑,“今天方便嗎?我把論文拿給你。”
杜繁記起杜妍曾說今天她要帶着冬冬來和他一起吃飯,于是便道:“來我家吧,上回說好請你來我家吃飯,剛好我姐姐今天晚上也會來,你們可以見個面。”
董靖陽十分樂意,“那今晚見。”
杜妍和杜繁姐弟二人還在廚房裏忙碌的時候,董靖陽按響了門鈴,杜繁出來開門,冬冬跟在他後面好奇地張望。“叔叔!”清亮的童音大喊出聲,杜妍在廚房裏聽到聲音後也走了出來,打量着董靖陽道:“董靖陽,原來杜繁跟我說的那個老同學是你。”
董靖陽把帶來的熟菜和啤酒飲料遞給杜繁,笑道:“杜繁沒有跟你說過是我要來?我可不信,不然這麽多年你不會還認得我。”
杜妍兩手抱在胸前,也笑着反駁:“怎麽可能?看起來最溫和善良,實際又滿肚子心眼詭計的董部長,我一直到現在還記得清楚。”
董靖陽認輸:“杜妍,嘴還是不饒人啊。”
杜繁總得杜妍溫柔悉心對待,倒是很少見到她這樣說話,打圓場道:“幸好今天姐夫不在,不然他要吃醋了。”
董靖陽和杜妍卻是異口同聲:“他不會。”
杜妍和杜繁都不精于廚藝,飯桌上反倒是董靖陽帶來的熟菜最受歡迎。看杜繁吃得喜歡,董靖陽不禁欣慰:“你的口味倒還是沒有變,這個是你以前最愛吃的菜。”
大概是董靖陽的話裏含着超越普通朋友的情誼,杜繁悄悄瞟了眼杜妍,不由覺得有些害羞尴尬,杜妍卻完全不以為意,只顧着一邊誘哄一邊威逼地給冬冬喂飯。
飯後董靖陽把歐陽楷的論文拿出來交給杜繁,杜繁略略地翻着,上面都是些陌生的專業理論,不一會兒便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的致謝詞。這是一整本論文裏最充滿人情也最貼近歐陽楷本人的內容,杜繁細細讀着這小半頁文字,比起前面精彩出色的論述,這份致謝詞倒顯得十分普通。歐陽楷例行依次感謝導師,感謝父母,感謝同學朋友,語言真誠質樸,沒有任何花樣,讀到最後一行,杜繁不禁凝神皺眉——
“感謝你不顧禁忌的愛,感謝那片最美的樹林,石頭上的誓言我将一生銘記。”
“這是…”
“我也看到了這一句。”董靖陽道,“我覺得,這句話是對你說的。”
“不顧禁忌的愛嗎…”杜繁苦澀地呢喃,“我那樣對他,他卻說那是愛?”杜繁滿臉悵然,手指捏緊了紙張,片刻又疑道,“樹林難道是指學校圖書館後面的樹林,當初你看到我們親吻的地方?那石頭上的誓言又是什麽?”
“我不知道,杜繁。”董靖陽想了片刻,“不過我記得圖書館後面的樹林前有個池塘,池塘邊上倒是有石頭和假山,也許…”
杜繁聽到後立刻把論文卷成一卷抓在手裏,拿了外套就要出門,董靖陽忙拉住他手臂,“你去哪?”
“我要去看看,現在就去。”
“現在天已經黑了,明天再去吧。”
杜繁一手已經打開了門,回頭道:“我現在就要去弄清楚,否則一刻也不能安心。”
董靖陽不放開他的手,也急忙道:“那我陪你。”二人顧不得跟杜妍告別便一同出了門,杜妍看着二人匆忙出門的背影,默然了片刻,又低頭逗起懷裏的冬冬。
自上回董靖陽向杜繁告白之後,杜繁并沒有給過他明确的回應,但杜繁當然明白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心意,董靖陽既然說是對自己一見鐘情,那麽他戀上自己的時間絕不會比歐陽楷短,可他的一番情意當初卻只換來了刻薄的語言攻擊和冷漠的疏遠,他甚至比歐陽楷更需杜繁真心的抱歉。
在杜繁反複探尋關于歐陽楷和自己過去的故事這段時間裏,董靖陽非但沒有阻撓,甚至盡心盡力地在幫助他,杜繁感激他的大度和包容,同樣也眷戀他的溫柔和體貼。當車停穩,他輕輕把手覆在董靖陽還握着方向盤的手上,他沒有說話,只安靜看着他的側臉,像是委婉的暗示,也像是直白的言說,那眼中只映出一個人,那專注的目光是回應這段長久單戀的最好答案。
董靖陽忽然一把擁住了杜繁,扣在他後背的手用力地往懷裏按,他已經等了太久,此刻幾乎是要狠狠地把杜繁揉碎在他懷中,他聲音輕顫,沒有了向來的穩重和儒雅,他問道:“我和歐陽楷,在你心裏是一樣的嗎?”
“不,不一樣。”杜繁的臉靠在他胸口,雙手也搭上他的肩膀,“我希望自己曾經喜歡過他,而現在,我喜歡你。”
他對歐陽楷是好奇,是感動,是刻骨的愧疚和無法回報的遺憾,而眼前這個一直以來給予他溫暖與柔情的男人,才是讓他禁不住心動的人。
二人下了車,牽着手走到了圖書館的後面,這片池塘邊只有一盞路燈,燈泡周圍生出一片鵝黃色的絨光,在夜裏昏昏暖暖,就一段像不願就此沉沒的記憶。杜繁走到池邊,盯着眼前的假山和散石,道:“就是這裏?”
“我只是猜測,也許這裏和致謝詞裏的那句話并沒有關系。”
杜繁若有所思道:“‘石頭上的誓言’,是不是在石頭上寫下的誓言?”他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塊石頭前面打量着,無奈路燈的光線太昏暗,杜繁只能拿出手機照明,彎下腰,就着微弱的光亮從上至下仔細查看那塊石頭,可惜一無所獲。杜繁接着又走到第二塊石頭前,他查看得很認真,盡管在暗光中眼睛愈發酸澀,卻還是細細掃過石頭上的每一條裂縫和每一寸青苔,他并不确定自己一定能從這裏發現什麽,可此刻他的眼中透出比路燈更明亮的光芒,他在為自己尋找一個證明,尋找那個歐陽楷無法告訴他而他也無法記起的誓言。
董靖陽也掏出了手機,借着光學杜繁查看起眼前的石頭。不多久,董靖陽似乎發現了什麽,輕呼道:“這裏!杜繁,快過來,你看這裏!”
杜繁趕緊跑了過去,董靖陽把手機照到兩塊相鄰石頭的縫隙邊,那是個極容易被疏忽的地方,杜繁湊近了那點微弱的光亮,看到了刻在那裏的一行小字,他用手捂住了嘴,肩膀僵硬,喉間發出帶着顫抖的聲音:“這就是…誓言嗎。”
那只有短短幾個字,甚至不是一句話,杜繁當然認得那筆跡,盡管刻在石頭上與寫在紙上略有不同,但他在翻看自己曾經的日記和随筆時曾見到過無數次,那行字無疑就是他親手刻下的。頭兩個字是他的名字,杜繁,緊跟着畫着一個愛心,愛心後面是歐陽楷的名字,短短的一行,幼稚而老土,是陷入熱戀的少男少女用來證明心意的最平凡的表達方式,而在歐陽楷眼中,這就是一句誓言。
杜繁輕輕撫上那行刻字,粗糙的觸感從指間傳來,“這是我刻下的。”他想起了歐陽棋控訴的那句“你根本不喜歡他”,也想起了夢中歐陽楷問的那句“你不喜歡我了嗎”,他回過頭,仿佛是需要一個見證人,他眼中淚水晶瑩,對着董靖陽顫聲呢喃,“我喜歡過他,我是愛他的。”
那是刻在石縫間的一行小字,像是年輕的他們生長在石縫間一般艱難的愛情。只是當初的杜繁太幼稚,也太懦弱,無法面對也無法接受自己陷入這樣禁忌的戀情,還不等世俗的壓力來臨,他便已經用心中的壓力擊垮了自己,只剩歐陽楷一人在苦苦堅持。他分明喜歡上了男人,卻又鄙視喜歡上男人的自己,也用這份偏激和偏見傷害了深愛他的人。他用惡言惡語回應董靖陽的告白,用假意無情的行為回應歐陽楷的付出,可他還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在愛戀的火焰燒盡他理智的時候,在石頭上留下了表明心跡的只言片語。
這兩個用愛心連接的名字刻在這裏不知已經幾年,也許它們也曾被別人看到過,這塊石頭載着這兩個名字挺立于此,像是一塊石碑,歷經日曬雨淋,歷經春夏秋冬,偷偷摸摸地、小心翼翼地,以風雨和四季作為見證,記載一段不為人知的戀情,替那兩個年輕的戀人悄悄地滿足和慶幸,仿佛這樣已是得到了天大的賜福。
董靖陽替杜繁抹去了淌下的淚水,親吻他潮濕的面頰,“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知道那時候你眼裏看到的是誰。”他把杜繁拉進自己懷裏,“當初我問起你的時候,雖然你有些閃躲,最後卻還是向我坦白了你們的關系,也許你太需要一個人分享這個秘密,或者覺得我是同類,讓我作為這段戀情唯一的證人。”
燈光昏黃,薄霧環繞,空氣潮濕而冰冷,杜繁卻終于不再感覺到寒意,他雙手抱緊了董靖陽,漸漸平靜下來,他靠在他肩上,輕聲呢喃:“我對不起歐陽楷,卻再沒機會補償他,我也對不起你,幸好還有機會能抱緊你。”
作者有話要說:
☆、真相
臨近春節,杜繁與董靖陽交往已經有一段時間,雖然一開始杜繁對于自己的戀人是男人還是不甚習慣,但随着二人感情的加深,加上越發頻繁的親密行為,杜繁已經逐漸适應,他甚至常常慶幸自己的戀人是個成熟的男人,能在一切需要的時候幫助他、引導他、體貼他,做他堅強的依靠,也做他并肩的戰友。
杜繁出事後早已辭去了K市的工作,打算憑着自己的一點積蓄和父母留下的財産開一間小餐廳,董靖陽建議把餐廳開在大學城裏,既有充足的客源,又靠近他工作的地方,杜繁欣然同意,決定後便開始着手店鋪租賃、裝修、招聘等等事宜,三月底時,杜繁的小餐廳正式營業。
這天下午,董靖陽坐在杜繁的餐廳裏邊喝咖啡邊抱着筆記本讀文獻,春天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把董靖陽的半張臉照出晴朗的顏色,杜繁給他端來一碟茶點,坐在他的對面托腮望着他。董靖陽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把目光從屏幕移到他身上,朝他微微一笑,杜繁看得滿心溫暖甜蜜,把碟子推到他眼前,揀起一塊點心,對他道:“這是我剛跟廚房師傅學做的,你嘗嘗看。”
董靖陽把電腦挪開,笑道:“我可能是這裏最厚臉皮的客人,不光白吃白喝,連老板都想打包帶走。”
杜繁把嘴裏的東西咽下,也笑道:“想得美,白天你在這白吃白喝,晚上就換老板把你吃了。”
“哦?”董靖陽湊近了他,故作不懂,問道,“那老板要吃哪裏?”
杜繁一手把他推回去,笑罵:“為人師表,滿口胡言亂語。”
董靖陽不放過他,“既然老板不願說,那還是我吃老板好了。”
杜繁笑了笑,不答他,過了一會兒才道:“明天是清明,陪我去一個地方。”
董靖陽一愣,“你要去給歐陽楷掃墓?”
杜繁搖搖頭,“我不會再去打擾他的家人,我想去上回我們發現刻字的地方。”
這是杜繁第二次來到這裏,他帶着幾支包裝簡單的白菊花,輕輕把它們放在了那塊石頭上,他不願跟一條逝去的生命告別,生命的分量太重,分別也太令人神傷。他在跟他的過去告別,跟這段荒唐又刻骨的戀情、跟那個癡心又執着的舊人,鄭重說一句再見。
他曾經忘記了這些,然後再費盡力氣去把它們尋回,他是感謝它們的,因為他在最痛的後悔中得到了最大的勇氣,也在最深的愧疚中學會了最長的珍惜。杜繁想起電腦裏眉目溫和略帶笑意的歐陽楷,想起黑白遺照上目光深沉的歐陽楷,想起相框裏臉帶醉意開懷笑着的他,想起夢中面容青澀神情憂傷的他,杜繁左手輕撫着他和歐陽楷的名字,右手與董靖陽十指相扣,他在心中道:歐陽楷,安睡吧,我的記憶也曾和你一樣,睡在了一個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有人幫我把它找了回來,現在我把它安置在這個最明媚的季節裏,讓它陪你做溫暖的夢。
回去的時候,杜繁突然對董靖陽道:“雖然我還沒有跟我姐姐明确說過我們的關系,但她大概已經猜到了,之前她也說過不介意我的性向。我想正式把你介紹給家裏人。”
董靖陽十分意外,臉上帶着驚喜的笑容,“真的?”
杜繁好笑道:“怎麽,你覺得緊張嗎?”
“不是緊張,大概之前等了太久,在幸福來得太快的時候,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每一次見到你,每一天想着你,也都有這樣的感覺。”
杜繁聽得感動,又有些心酸,步行中他靠緊董靖陽,臂膀相貼,愛意與溫度透過輕薄的春裝傳遞給對方,“我雖然不是個好學生,但也知道吸取教訓。以前我因為對性向的偏見做了很多傻事錯事,現在我只想好好珍惜身邊的人,也讓家人認可我們的關系。可能我還會有許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不過董老師,路還長,你會和我一起繼續走下去吧?”
董靖陽牽住他的手,眼神真誠而堅定,“當然。”
杜繁很快便跟杜妍坦白了自己和董靖陽的關系,也把他們重逢後的經歷詳細告訴了她。杜妍無意外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還十分欣慰地祝福他們。杜繁提出全家人和董靖陽一起吃個飯,正式把自己的愛人介紹給家裏人,杜妍欣然答應,地點就定在杜繁的小餐廳裏。
這天董靖陽來得很早,忙前忙後地幫着端盤子上菜。杜妍一家準時來到餐廳,連杜繁一向忙碌的姐夫也抱着冬冬來和他打招呼。今天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聚餐,但因為杜繁懷着忐忑的心情,因而更覺得吃飯時輕松溫馨的氛圍顯得難能可貴。杜妍顯然已經和丈夫說過杜繁和董靖陽的事,他對這對同性情侶同樣送上祝福,而冬冬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只知道吵着跟小舅要甜點吃。
因為正是餐廳客流的高峰期,店裏人手不多,許多事需要杜繁親力親為,他剛剛坐下吃飽便又要進廚房幫忙,冬冬鬧着非要跟他進去看看,大人們無奈,只能由他爸爸抱着他跟在杜繁身後進了廚房。
董靖陽目送杜繁的背影,臉上帶着情不自禁的笑容,杜妍一時有些感慨,道:“你終于追到了他。”
董靖陽把視線轉回來,笑道:“我當年就跟你說過,我總有一天會得到他。雖然他出車禍時我擔心得都快瘋了,但現在看來,那場車禍并不完全是件壞事。”
杜妍輕哼了一聲,“我從來不知道你戲演得這麽好,還把我們一家也拉來陪着你演,幸好我先和丈夫通了氣,冬冬之前又很少見過你,不然他要是把你認出來,你炮制的計劃一早就泡湯了。”
“要說演戲,還是那個假扮歐陽棋的姑娘最厲害,不愧是戲劇學院的學生,當時看着她聲淚俱下的樣子,連我都差點信以為真。”
杜妍不悅道:“杜繁跟那姑娘見過面後,回來消沉了很久,要是知道你會讓他這麽傷心,當初我絕不會答應讓你這樣編排他。”
“當時他受到那樣一通指責,靠在我懷裏小聲地哭,那個樣子看得我心都要碎了,幾乎忍不住要告訴他實情。”董靖陽嘆了口氣,“他在被愧疚煎熬的時候,我也一樣。”
杜妍語氣嚴肅起來,“我幫着你把杜繁帶進這場騙局裏,并不因為我認同你的做法,只不過是希望他今後能夠幸福,我知道你有能力讓他幸福。當初他暗戀歐陽楷時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我不希望他再經歷那樣的痛苦。”
“他那麽喜歡歐陽楷,卻始終無法接受自己的性向,那幾年瘋了一樣地交女朋友,結果又能證明什麽呢?只是沒想到在他失憶之後,還是只對歐陽楷的名字有印象,他固執的性格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向同學朋友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之後,不告訴他一個讓他信服的理由,沒有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故事,他是不會罷休的。”
“所以你要騙他,說他和歐陽楷曾經是戀人?還把他編造成一個白眼狼,明明喜歡對方,卻因為偏見傷害了對方。”
“我知道杜繁曾經因為喜歡上了男人而自我厭棄,所以一早跟他說了他是個雙性戀,在記憶完全空白之後,接受起這個事實會比從前容易得多。而在聽了他和歐陽楷的那個故事後,他才徹底放下了性別的枷鎖,大膽地和我在一起。你不知道,他因為對過往的愧疚而加倍珍惜我的時候,那樣子真是十足可愛。把他編造成一個白眼狼,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一狼一狽,倒也般配得很。”
“只是沒想到,歐陽楷會在那個時候把方向盤向右轉,讓杜繁避開了一劫。”
“去歐陽楷家拜訪的時候我也很意外,看到他父親拿出那張相片時我才知道,他竟然真的是喜歡着杜繁的。”
“他們當初若是有一個人能先把這份心意說出口,也許結局會和現在完全不同。”
“也許歐陽楷曾經喜歡了杜繁六年,可我喜歡了他七年,自從在你婚禮上見到他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經被他迷住,那時候他才十八歲,那副張揚得意的樣子不知道多迷人,只可惜我對他告白後只得到他的羞辱和疏遠。他和歐陽楷都是沒有面對世俗壓力的勇氣的人,如果當初他們能勇敢一點,大概今天已經沒有我的機會。可惜沒有如果,杜繁最終還是屬于了我,也只能夠屬于我。”
“你就沒想過杜繁會懷疑?”
董靖陽笑了笑,“本來在他昏迷的時候我只想一直守着他醒來,沒想到那段時間不得不出差去了北方,再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告訴我他在對歐陽楷這個名字耿耿于懷。我也是突然間有了這個計劃,我一直施行得很小心,也很謹慎。先是假裝偶遇,然後陪他去了歐陽楷家,歐陽楷的爸爸大概當初在醫院裏撞見過我,竟說我面熟,還好我找借口搪塞了過去,如果當時他說了家中只有歐陽楷一個孩子之類的話,接下來的‘歐陽棋’就無法出場了,換個歐陽楷朋友的身份出來指責杜繁也不是不行,但效果總沒有家人來得好。編一份論文的致謝詞并不難,而石頭上的那行字也确實是杜繁親手刻下的,只不過當初他在刻字時的心情,和故事裏說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也要謝謝你,杜妍,一直以來這樣幫着我,把杜繁用來收集歐陽楷相關東西的盒子拿給了我,他要是看到那些照片和日記,這個計劃根本就沒有實踐的可能。”
“這麽多年的朋友,我當然希望你能得償所願,更希望杜繁從此真正得到幸福。只是這樣欺騙他,我終究覺得心裏愧疚。”
“欺騙并不代表惡意,重要的永遠還是結果,不是嗎?這個騙局讓我終于得到他,讓他愛我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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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