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⑨章

尋瑤被他的語氣逗得忍不住發起笑來：“你沒在做夢～是，嚴格說起來我們和普通的人類是有些不同。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叫作‘性轉世界’，之所以得名如此，是因為裏面生活有形形色－色的族群，尤其在對于性別的認知方面與你所在的世界大有不同。不過就現在來說，知道這個世界的存在的人還只是鳳毛麟角呢。眼下既然已是來了，那就不妨跟來瞅瞅吧——我想，這一定會是一次讓你終生難忘的冒險的……”

說到這裏，尋瑤忽然神秘兮兮地放低了聲音：“而且，你喜歡那個染着一绺紅頭發的小姑娘不是麽？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想提高戀愛的成功率，了解喜歡的對象可是必修的功課呀——”

在說到這兒的時候她戛然而止，意味深長地沖着阮九挑了挑秀眉，便轉過身往前跟去了。

阮九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立時連臉也跟着紅了，向着尋瑤的背影大聲喊道：“誰、誰說我喜歡她了！亂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我說，喂！”

他就這樣窘迫地向着尋瑤的背影追趕而去，先前的緊張與恐懼反倒是因之減淡了不少，因而對于自己此時正身處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的這回事，反倒是渾然不覺了。

那團黑暗沉重綿長，宛若永遠也醒不來的夢，但就在行至某個節點的時候，前方終于現出了隐隐約約的光亮來，頗有那麽點兒《千與千尋》中夜晚降臨，衆鬼魅飄然而至，開始沿着街道點燈游蕩的感覺。

那些形體看起來也是有些像人，不知道細看之下又會是怎樣的呢？

阮九不由得想起方才尋瑤告訴他說他們生活的這地方被稱作是“性轉世界”，那麽這“性轉”，又是……

就在他想得有些出神的時候，卻忽地發現，他們不覺之間，已是步入了那片燈火。

何惜言和尋瑤二人看起來仍是相當淡定，相比之下，阮九和伏溪臉上這會兒卻難得地顯出了相當默契的驚愕神情，那看上去簡直是連下巴也要驚得掉下來了。

他們此時所處的位置相當中心，街上的行人摩肩擦踵的，如流水般從他們身旁掠過，卻與平日所見的尋常人大有不同。

怎麽形容呢，就像……

“喲，這位小妹妹長得好生标致呀，一會兒能賞臉一起吃個飯麽？”愣神間，一個濃妝豔抹的男人笑嘻嘻地湊近了伏溪，把那雙化着誇張煙熏妝的黑色眼睛風情萬種地眨了一眨，還順帶妩媚地撩了撩那對被染成金黃顏色的馬尾。

“呀！變态！”伏溪吃了一驚，吓得立時尖叫起來，趕緊就躲到阮九身後搭住了他的肩，小小的身子竟開始發起抖來。

這可真是與初遇時的她判若兩人啊。

雖說此時的阮九也是被這出格的裝扮弄得有些發愣，可忽然見到自己心儀的姑娘竟跑到自己身後尋求庇護來了，那可怎麽好放過這樣難得的機會呢，于是他立馬挺直了腰杆，好讓自己雄性魅力十足的嗓音能夠得到強調：“我說大哥，你一大老爺們兒的打扮得跟個人妖一樣是做啥呢？真想泡妹子的話好歹把自己捯饬得陽剛點兒嘛，比如說像哥這樣，那自然會有妹子對你投懷送抱的，你說是不是？”

說完他回頭沖着伏溪賤兮兮地一笑，卻挨了個沒好氣的白眼。

“老子就愛穿女裝，要你多管閑事啊！”那男人說着便妖嬈地一扭胯，還沖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翹起了個蘭花指來，“你看看這大街上，這不是穿成啥樣的都有麽？老子這打扮怎麽就像人妖了，這叫Fashion，Fashion懂麽，你個out了的蠢貨～”

說罷他就那麽一扭一扭地走遠了，留下阮九和伏溪杵在原地目瞪口呆。

“對，忘記提前和你們說上一說了，”看見他們這副模樣，何惜言便向着他倆走過來，臉上的神情頗帶着點兒忍俊不禁的味道，“我們這裏随意得很，氛圍就是這個樣子，你盡可以按自己喜歡的樣子打扮，沒有人會說你什麽的。這一點和你們生活的世界确實有所不同。這讓我想起我剛到你們那裏的時候，街上的男男女女看上去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風格那麽統一，還不由得小小地吃驚了一下呢。幸好，那會兒我的打扮還算是符合你們那裏‘正常’的标準，這才沒遇上太多麻煩。”

“風格……統一嗎？也沒有吧……”伏溪帶着驚訝又再度環視了四周一圈，聲音不覺間變得有些放低，“只不過不像這裏這樣誇張罷了……”

“哪裏誇張了？大家只不過是遵從着自己內心的喜好罷了。”

伏溪吐了吐舌頭——她實在是無法茍同，這街上走着不少穿着女仆裝抹着胭脂粉底還踩着高跟的男人，也有不少剃着寸頭身着夾克皮褲的女人……

“就沒有稍微正常一點兒的麽？”伏溪微微地皺着眉，“這也實在……”

“多看看就習慣啦，”何惜言說着便将手搭在了伏溪的肩膀上示意她向右看，“其實這邊也有符合你們‘正常’标準的人，只不過比較起來不打眼，沒引起你的注意罷了。”

她說得沒錯——一個戴着墨鏡身着西裝的男人這會兒正從他們身邊經過，一雙皮鞋擦得锃光瓦亮，看起來頗有點兒商務精英的感覺。

伏溪松了一口氣，同時又産生了一絲絲小小的好奇來。

“大家不害怕自己同別人不一樣嗎？”她轉向何惜言問道。

“不啊。在這邊，每一個人都走在尋找自己的道路上。和別人不一樣的那些人，是最讓人羨慕的。因為，對于他們來說，要成為自己是一件相對容易的事兒——畢竟和常人不同嘛，他們更早一些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在我們這兒，最出名的就是你所屬的那個族群了，伏溪。誰要能和銀刃族發生一點兒聯系，便可以在性轉世界嘚瑟好一陣子呢。因為在這個地方，再沒有比他們更神秘、更獨特、更稀少也更強大的種族了。”何惜言笑着說道，壓在伏溪肩膀上的胳臂順勢向下沉了一沉。

伏溪愣愣地瞅着何惜言的眼睛，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她只覺得那雙眼睛看上去好深，似是藏着許多她一輩子也不會讀懂的東西。

“你想見他們嗎？”見伏溪沒有回話，何惜言便搖了搖她的肩膀如是問道。

伏溪一向反感別人和自己靠得很近，可是何惜言身上似是有着一股強大的壓迫感，使得她沒有辦法反抗。

不過，她的內心仍在作着劇烈的鬥争。

先前她的确是想，也很好奇，可眼下真到了這可以見面的時刻，她反倒是想要逃避了。

“不管你現在的想法是怎樣的，他們卻一定很想見到你。”何惜言說，“走吧，沒有必要害羞。人活這一世，不就是為了找到自己的那個歸屬麽？不管現在你對他們的看法如何，你是他們之中的一員的這個事實，永遠也不會改變。”

說罷，何惜言拉起了她的手便領着她往立在不遠處的那座小木橋走去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伏溪才發覺，河對岸長有好大好大的一片密林，那樣幽深，深得像藏了無數個長着翅膀的精靈和閃閃發光的仙子一般。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厲害，連呼吸似也是跟着急促了起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醜小鴨闖進了游蕩着天鵝的湖沼，盡管心裏那般無限向往，卻又在即将接近的那一瞬羞得想要把自己的腦袋藏進翅膀裏去。

他們……會不會接受自己呢？

他們……又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群人呢？

她愈想愈覺得心裏煩亂得不行，便索性閉上了眼睛，任自己被何惜言牽着往前，再不作任何多餘的思考。

光線漸漸變暗，林木之間的那條路也變得愈來愈窄，點點光亮從枝葉的縫隙中緩緩游出，偶有沒見過的閃着亮光的生物從枝桠間探出小腦袋來，似乎對這兩個陌生的來客充滿了好奇。

何惜言吩咐尋瑤帶阮九四處轉轉，伏溪則留給自己帶着去拜訪銀刃族——伏溪也覺得有理，這種場合阮九再是跟着似也不太合适了，所以也就沒說什麽。

而阮九呢，自打進了這邊的世界便一直暈頭轉向的，再加上他本人也算是個探索欲望蠻強烈的家夥，所以對于這個決定也未現出任何不滿，只叮囑伏溪小心着些，便跟着尋瑤離開了。

不知為何，他有種很安心的感覺，只覺着直覺在說，這會是一場不錯的冒險，只要他安心聽從她們的安排，就不會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畢竟惡意最濃重的地方，從來都是各色人等交織的場所。

走上了好一段路，終于是到了入口——這入口沒有标識，何惜言能夠辨認得出，全憑盤踞在旁邊那棵高大到近乎入雲的喬木上那些星星點點的亮光，仿佛夜空中被摘下的星星一樣。

“銀龍，”何惜言揚起腦袋對着那片亮光喚道，“我要見你們的族長。”

作者有話要說： P.S.人生不中二不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