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②⑤章

漸漸下到水裏，熟悉的滑膩感覺沿着足尖慢慢上延，何惜言整理了一下剛剛偷來的便服，對着尋瑤淺淺笑道：“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把水心珠藏在這個地方，簡直就像是特意為咱們準備的一樣。”

尋瑤仍是左顧右盼的，顯得有些慌張——眼下她緊緊貼着何惜言，壓低聲音問道：“大小姐真的有把握麽……咱們……會不會被發現……”

“閉嘴。”何惜言不悅地一提眉毛，“你怎麽總是這麽磨磨唧唧的？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就不會有事。還記得吧——一會兒該先做什麽，再做什麽？”

“記、記得……可是大小姐，萬一我敵不過他們的話，您可千萬要記得來救我呀……”

“別擔心——噓！”

何惜言捂住尋瑤的嘴，看眼前不遠處的守衛裝模作樣地從她倆跟前踱過去，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存在，膽子不由得跟着壯了幾分。

借着水草的掩護，她們很快潛到了內間——門口的守衛較之前那些地方多了不少，而且一個個的都把“敬業”二字大寫着貼在臉上——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尋瑤，去。”

何惜言對着尋瑤使了個眼色，自己便隐進了一旁岩石的陰影裏。

尋瑤點點頭作為回應，踮起腳尖緩緩行至了正門前三十米處，躲在一塊大石頭後扔出了特制的手-雷，一朵巨大的火花便在正門前方炸開，引得守衛們一陣東倒西歪，連連咳嗽不止。

很神奇吧，手-雷居然能在水底炸出火花來——估計守衛們也是第一次見到。

“什麽人？！”

“啊，看到了——人在那兒，都給我追！”

确定守衛們全都一窩蜂地沖出去追尋瑤了，何惜言得意地把嘴角向上一揚，便快速地潛入了藏着水心珠的密室。

那顆在性轉世界久負盛名的珠子這會兒就懸浮在房間的正中央，下面是點綴着潔白絨毛和嬌豔花卉的底座，布置得就似是特意為了襯出它不凡的美麗一般。

大海對于銀刃族來說，是類似秘密基地的所在；而水心珠對于他們來說，是宛若庇護一般的存在——只要水心珠在附近，任何銀刃族的成員都能夠在海底自如行動，就好像身處陸地。

所以萬一受到入侵，那麽這片海域便是他們最後的避難所。

他們将水心珠視為本族的聖物，一直小心翼翼地将它供奉在這間小小的密室內，嚴加看守。

不過能找到這裏的人不多，即使來了也很少有人打它的主意——畢竟銀刃族的名聲在外，一般人不願和他們結下梁子。

所以這次，這些守衛從沒有料想過，扔手-雷的只是掩護，真正的竊賊卻藏在他們身邊的陰影之中。

而至于鲛族族長為什麽會希望得到水心珠，卻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之前有水心珠的庇佑，銀刃族一直無往不勝、所向披靡，可是漸漸地他們發覺水心珠的影響範圍實際上是有限的，出了那片區域之後，他們便不能再在海底行動自如，于是他們就索性以水心珠的影響範圍為界，劃定出一片區域來作為本族繁衍生息的土地，慢慢地就在這個地方形成了銀刃族的聚居區。

生性孤僻內向卻又同時擁有強大力量的銀刃族，不願也不屑與外界來往，眼下又是有了聚居區，于是他們就這樣把自己在這片土地裏封鎖起來，漸漸地就成了性轉世界裏頭最神秘遙遠，宛若傳說般的一個存在。

本來，他們可以一直這樣安安靜靜地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本族的祭司前來報告族長，說水心珠開始有了衰弱的跡象。

銀刃族在海底能夠活動的區域越來越小了。

這話不知怎地就傳到了鲛族族長的耳裏。

鲛族，是生活在海洋的族群之中最出名的一支。

而他們的族長對于美麗的珠子，有着骨子裏的熱愛。

事實上，鲛族的每一個成員都有這特殊的愛好。

他們最喜歡做的事兒就是在海域裏四處活動，尋找到質量上乘的珠子就帶回家偷偷囤起來，以期在一年一度的鑒寶大賽中取得優勝。

水心珠雖然開始有了衰弱的跡象，卻絲毫不影響它的美麗。

鲛族的族長對它早就垂涎已久，這不是什麽新鮮的事兒。

他向将離提出，只要他願意把水心珠交給鲛族，那麽他們可以以一支訓練精良的軍隊作為交換，以保銀刃族在水下的平安。

但随便想想都能知道，将離斷斷不可能會答應這件事兒。

這便是他們之間恩怨的由來。

何惜言本來對這件事情并不感興趣，純粹是想借機會了解一下銀刃族這個神秘的宛若傳說一般的種族，可是她對于美麗事物的占有欲，較之常人來說要高上太多——因此在偶然間聽聞爸媽一直想要的水心珠擁有着讓世間所有珠子都黯然失色的美貌之時，她便對之産生了莫大的興趣。

而今她真的見到這顆傳說中的珠子的時候，産生的第一個想法便是——果真是名不虛傳。

幸好來這裏之前功課早已做足——何惜言戴上能識別守護光線的眼鏡，用特制的鑷子小心翼翼地繞過守護光線把水心珠從撥開的空隙處取了出來，看着它躺在她的掌心綻放着比鑽石還要璀璨的光芒，只覺得興奮得快要叫出聲來。

她小心翼翼地将水心珠放進了胸前的小錦囊裏，又惡作劇地從腰間取下夜明珠，把它推上了原本置放水心珠的位置，再留了個字條，就穿過門廊像一陣清風般輕巧地離開了。

尋瑤已然魚尾化，此刻正沒命地在大海中奔逃着，眼見着那些守衛和自己離得越來越近，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欲哭無淚地在心裏暗想大小姐怎麽還不來啊，要是再不過來，只怕自己可真是快要撐不住了——

“前面的，站住！”後面的守衛大聲喊道，“要再不停下，可就別怪我們動武了！”

尋瑤心裏一緊，卻反而是加快了速度，生怕自己會被趕上。

所以“站住”，是最經常被采用卻最最無效的臺詞。

就在尋瑤使盡渾身力氣奮力前行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魚尾如針紮般一疼，緊接着這疼痛開始自魚尾向上蔓延，漸漸變得劇烈起來，讓她只覺得自己簡直快要被撕裂了。

她膽戰心驚地回過頭，卻發覺他們擲出的銀刀正雜亂無章龇牙咧嘴地戳在她美麗的魚尾上，鮮血正汩汩地從傷口漫出，漸漸地染紅了附近的海水。

尋瑤尖叫一聲，只覺得整個身子都跟着軟下來——可更讓她感到絕望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好大的膽子，到底是哪來的小賊，竟敢擅闖銀刃族的藏寶秘殿，還不速速報上名來！”領頭的那個守衛說着，便威風凜凜地向着尋瑤靠近來，是一臉的殺氣騰騰。

尋瑤已經痛得說不出話，意識也漸漸變得迷離起來。

難道……今天真的就……要命喪此地了？

大小……姐……呢……

眼見着那守衛就要伸手觸到她的時候，一陣龍卷風般的海浪忽地就在那守衛跟前炸開，引得整片海都被震得搖晃起來，尋瑤只覺一陣欲嘔，卻忽然感覺到自己陷入了誰的懷抱之中，慢慢地向上升騰，眼見着便要離開這片海域了。

“大小姐？”她費力地擡起眼睛，已是有些看不清來人的面目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但她能認得出那聲音，溫暖熟悉得如故，還摻雜了一絲絲的心疼。

能被大小姐心疼，挨上千萬刀也是值得的了。

“大小姐……”她幸福得笑了出來，“我們得快着些，不然……他們會追上我們的……”

“不會了。”可何惜言回答得很淡定，“水心珠已經到手，倘若他們繼續在水裏呆着，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聞言，尋瑤回頭望去，發現那些守衛果真都掐着脖子奮力想要浮出水面，可只堅持了一小段，便都如檀木般恹恹向下沉去了。

她還想要再看得清楚些，可是何惜言游得那麽快，使得他們很快就成了幾個浮動着的小黑點，片刻之後就在她的視野之中徹徹底底地消失不見了。

夜已深，晚風便也跟着起了涼意。

阮九背着長發妹在清冷的街道上走着，看腳下的街道被路燈暈染成昏黃的顏色，心裏莫名地就跟着變得有些苦澀起來。

他想起自己剛大一那會兒，初入大學的放蕩和對未來濃到如咖啡一樣的迷茫使得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覺，說不清是因為興奮還是想要逃避，總之半夜三更在校門口的街道上晃蕩成了他最鐘愛的娛樂活動。

十點左右，街上的行人已經不多，在校門口亂晃的都是些小年輕——有和朋友喝得酩酊大醉搖搖晃晃鬼哭狼嚎地蕩回校園的，有跟女朋友勾肩搭背準備坐公交去看夜場電影的，有圍在路邊打算截車去KTV的……

小年輕的作息，沒有今天晚上幾點睡覺，只有明天早上幾點起床。

而那麽多張年輕的面孔上，譜寫的都是一樣的表情——放縱。

那時候的阮九，常常就那樣躲在夜的暗角看着這些同齡人，看着這些和他一樣年輕一樣迷茫的面孔，內心裏盈滿的，卻全是焦慮。

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他知道自己不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卻不清楚……自己能夠成為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