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③①章

“你未免也太輕賤自己了。”可何惜言臉上的笑意卻是不減反增，“也是，畢竟你沒有見過從前的伏溪呢……你可別忘了，我認識伏溪的時間和你相比，可真是久上太多太多了。

“之前那孩子，見了誰都是一副陰沉的表情，你跟她說話她從來都是用最簡短的回複來打發你，如果不巧碰上她心情不好，她甚至會直接無視你走掉。

“那時候周圍的人常常說，伏溪這孩子漂亮是漂亮，可就是不太懂禮貌。不懂禮貌的小孩往往不讨大人喜歡。

“可是，我卻就喜歡這丫頭這樣的個性——畢竟活得自我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的。再說了，她呀，實在是個單純得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丫頭。用這樣的小把戲來保護自己，還不是因為她那顆心太柔太軟，太容易受傷了麽。

“一旦你敲開了她的心門，這丫頭就會把自己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你眼前，任你處置。而這樣一個熾熱的人，如果沒有冰冷的外表作僞裝，實在是太容易吃虧，也太容易叫人給占了便宜了。

“怎麽，你還是不相信她會因為你而動搖，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只身前往鲛族的海域救你？那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我賭，伏溪一定會來救你。”

“我為什麽要跟你打這個賭，這對我來說又沒有什麽好處。”

“當然有。如果你贏了，我立刻就放你離開這裏。”

“真的？”

“當然，我何惜言一向說話算數。”

“聽上去不錯啊——好，我跟你賭。”

“哈！不過，沒有賭注的話可就不好玩了。”

“你要賭什麽？”

“如果你輸了，你得為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

“我要你……在伏溪前來解救你的時候，深情地擁抱她，再在她的後腰上狠狠地刺上一刀——濺上血污的銀刃圖案會自動匕首化，我要你取了它們交到我手上。”

阮九瞪大了眼睛，眉毛轉瞬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你無恥！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你別做夢了！”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何惜言說着便把手探進了牢門，一把扼住了阮九的喉嚨強迫他張開嘴，将一顆墨綠色的藥丸投了進去。

“你喂我吃了什麽？咳！……”阮九掐着脖子想把藥丸給嘔出來，可這注定是一場徒勞了。

何惜言笑了笑，帶着滿足的意味意欲離開。

“喂！你別妄想了，伏溪她不會來的，不會來的！就算她真的犯傻來了，我也不會按你說的做的，你別做白日夢了！”阮九使勁地搖晃着牢門，恨得幾乎快把牙給咬碎了。

但何惜言沒再回應他，足音漸漸消隐在了黑暗之中，牢門也随之關上了。

四周複歸死寂。

阮九無力地癱軟在地，就好像一具脫離了靈魂的軀殼，眼神也幹涸到近乎空洞。

“伏溪，不要來啊……”

“你可千萬千萬，別犯傻過來啊……”

他感到喉嚨發幹，火燒一樣渴，在劇烈地咳嗽了一陣之後，便因過度疲乏而失掉了意識。

長期處于族長的位置使得将離的話一向言簡意赅，借由他的敘述伏溪很快明白了大致的情況——那天，本該置放水心珠的地方卻躺着一顆完全陌生的珠子，旁邊還附了張“星海恭候”的字條；而先前駐守秘殿的守衛全部罹難，海底又成了叫人透不過氣來的恐怖地域，将離光是潛入秘殿都幾近耗去了半條命。

“我們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自如地在海底活動了。”将離說，臉上的神色可謂是痛心疾首，“想來想去，能做出這樣事情的，簡直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何惜言！”但伏溪還是脫口而出了。

将離沒說話，可臉上的神色等于是默認了——與此同時，他瞥向伏溪的眼神，像是在征詢她的意見。

“我去吧，”于是伏溪很快開了口，“反正……我覺得，我早晚都會和她有一場交鋒的。”

“唉，我現在擔心的主要是，咱們銀刃族的活動範圍主要是在陸地，這一下去了海裏，水下的交戰……我只怕會對雙雙你不利。”

“哈！爹您忘了嗎，水心珠現在可是在鲛族那邊啊。”

将離一副恍然回過神來的表情：“是啊！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

于是他站起身來轉向伏溪，是一臉欣慰的笑意：“雙雙真是長大了，爹感覺很驕傲。”

伏溪微微低下頭，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也是時候了，該和你說些本族的常識了。

“我們銀刃族，最強的武器便是背後生來就有的那對匕首。

“可別小看它們，每個人的匕首都有不同的風格，這取決于個人的脾性和能力。所以和自己匕首有關的招式，都要靠個人去參悟領會。而你自身的能力越強，匕首的威力也就越強。”

說着，将離走到室外，伸手探進後背取出那對匕首，緊緊握于掌心對着地面猛一發力，地面便立時現出了兩道深如溝壑的裂縫來。

伏溪一時看愣了——自小她只知這對匕首拿來劈劈斬斬的很是順手，卻從未考慮過它竟會有遠程傷害的巨大威力。

看見伏溪此時的表情，淑缦也按捺不住想要把自己的能力展示給女兒的情緒了——她走到伏溪跟前，很滿意地看見伏溪的注意力轉瞬被吸引過來，便将手中的兩把匕首直直擲出，它們便在空中漂亮地打了個回旋，随着一道炫目的紫光嗖地一聲掠過，院內所種的有五人腰粗的大樹應聲被劈作兩半，倒在地上揚起沉悶的一聲響。

“哇……”伏溪情不自禁地發出了贊嘆。

“不必羨慕。”将離拍了拍伏溪的肩膀笑着說道，“我們擁有的能力，你以後也會有。記住，你背上的刀和你是一體的，你越強，它們自然也就會越強。所以，如果它們保護不了你，那絕不是它們的責任。你一定要讓自己配得上這上蒼恩賜的天賦。”

伏溪直視着将離的眼睛，重重地點了兩下頭。

“去吧，女兒。”将離眼裏有微微的笑，“不可大意。”

“是。”

伏溪沖将離一抱拳，又轉身給了淑缦一個深深的擁抱，小小的身影便漸漸模糊在了院外朦胧的光線裏。

淑缦久久望着伏溪遠去的身影發呆，眼裏便跟着漸漸地濕潤起來。

“別擔心，”将離将她輕輕地攬進了懷裏，“孩子大了，我們終有要放手的那一天的。”

“嗯……”淑缦把腦袋枕在将離的胸口，卻還是忍不住輕輕抽泣起來，“我只是有點兒難過……怎麽雙雙才回到我身邊就已經這樣大了，我連看着她在我懷裏撒嬌犯傻的機會都沒有……”

将離溫柔地替她揩掉眼邊的淚，又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過去的就沒有辦法了。你要想想，我們還能參與雙雙之後的人生呀。只要女兒回來就好。只要她願意接受我們……就好。”

淑缦沒再說話，只是把腦袋埋得更深，聽将離的心跳一下、一下，就好像牆壁上搖晃着的鐘擺，抽打着時間的尾巴不斷前進、前進，一刻也舍不得停歇。

在鲛族生活的海域裏，有一種被稱為“流羽”的生物，這種生物通體閃耀着瑩白的光亮，在海中游動的時候就好像閃亮的星點一般；而星海就是流羽出沒最頻繁的地點，而且在這裏往往能見到它們成群結隊散布在廣闊的海面，流光溢彩燦若星辰，這也是星海得名的理由。

當伏溪抵達星海之時，第一反應便是為它的美麗所驚嘆，之後才想起該要提高警惕——畢竟對她來說最棘手的敵人，這會兒沒準就潛伏在水下呢。

不過同時，伏溪也是頗為感慨，想當初何惜言對她來說僅僅是個不太熟稔的準嫂子，按常理來說何惜言的羁絆該是要和自己的哥哥更深一些，可怎麽到了今天，這局面卻變成這樣了呢？

但沒來得及等她深入想下去，海面忽地揚起了一陣強風，勢頭之猛引得伏溪下意識用胳膊護住臉，卻從縫隙中瞄見何惜言沖破海面停在半空，晶亮的水珠濺起灑滿藍天，璀璨耀眼得宛若鑽石一般——只是這場景再美再攝人心魄，卻也敵不過何惜言妩媚面容上那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伏溪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魚尾化的狀态，只覺得好陌生，一時之間竟有些看呆了。

何惜言甩了甩被海浪打濕的卷發，對着伏溪輕輕一笑道：“你可算來了啊。”

只是她這一開口便立時把伏溪的火氣給挑起來了，引得她說話的語氣都跟着變得很不客氣：“何惜言，你到底為什麽總是跟我家過不去？我在人間那邊的時候你把我哥變成了女人，我在這邊尋了根認了親之後你又把我們銀刃族最重要的寶物給盜走，你到底跟我是有什麽仇什麽怨啊——我覺得我也沒哪兒惹着你啊？”

“是啊，為什麽呢？”雖然嘴上是這麽說，可何惜言臉上看起來卻是一點兒反思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一臉輕松地對着伏溪挑了挑眉毛，“雖然你家總是被我弄出大事來，可看你這狀态卻是滋潤啊——老實說，是不是和上次見着那小夥談上了？”

伏溪竟一時語塞了。

“小小年紀的就知道談戀愛，連家都不曉得回來了，像話嗎？”何惜言眯起眼睛。

“我……我這年紀談戀愛怎麽了？”伏溪雖然看上去窘迫，可為自己争辯的氣勢卻是一點不弱，“當年你在我這年紀的時候，不也正跟我哥打得火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