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⑥?章

伏溪的眼裏竟有淚滿上來——她讨厭戰争也讨厭仇恨，再加上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她實在恨透了殺戮，而一旦她下令，便又成了一場戰争的發起者。

那麽，她又與那些殘忍的劊子手有什麽分別呢？

只不過間接殺人罷了。

但她很清楚，此時的她已經不再僅僅屬于她自己，而她的意志，也不再是她一個人的意志。

身後的嘶吼聲愈來愈狂。

面前的海浪愈來愈洶湧。

頭頂的天空愈來愈昏暗。

海鳥悲慘的叫聲從遠處傳來，就像是預知到了一場殘忍的交戰即将再度席卷這片曾經悲涼的海域一樣。

伏溪閉上眼，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帶着萬分的憤懑揮下了手中的大旗。

厮殺聲轉瞬淹沒了這片海域，鮮血再度漆滿了好容易再度恢複幹淨的海面，仇恨與殺戮在空氣中碰撞出血腥的味道，傳遞來令人作嘔的溫度。

伏溪操縱銀龍升上高空，這才發覺何惜言也已是在與她相差不多的高空中靜立着了。

伏溪不禁怒道：“我們為什麽要像今天這樣自相殘殺？這有什麽意義？”

“自相？你搞清楚了，伏溪。銀刃族是銀刃族，鲛族是鲛族，我們從來就沒有在一個陣營裏頭待過。”何惜言說，臉上的神情平靜得可怕。

伏溪望向身下那片處于混戰中的大海，又問：“那是不是只要我抓到你，這場無謂的戰争就可以結束了？”

何惜言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伏溪，你是怎麽了，你莫非不清楚自己今天是為了什麽來到這裏的麽？

“你們是來複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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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回你們的族長死在了我們手裏。

“你們的水心珠也還在我的手裏。

“你難道還天真地以為，我們會相安無事嗎？

“莫說你們銀刃族不會善罷甘休，就是我的雙親也都喪命于你們手中了，你難道覺得我會輕易放過你嗎？”

話音剛落，何惜言舉起手中的冰杖便向着伏溪刺去，殺人的冰錐也随之從中迸出，伏溪盡管在意識到的那一瞬便奮力躲避，但還是躲閃不及被刺中了手臂，一時抓不住銀龍，一個不穩從高空墜落下來，所幸有銀龍趕緊跟上護着，落地時她才沒有受更嚴重的傷。

銀龍已經幻化回人形，緊張地問：“您沒事吧，少公主？”

“沒事……”伏溪捂住傷口，神思卻有些游離。

她并不是懷着複仇的決心來到這裏的。

她來這裏，只不過為完成一項迫不得已的任務，一項連她自己也感到困惑的任務罷了。

但銀龍怎麽能見本族的少公主受傷，他決不能允許今日的交戰演變成上回那樣悲劇的結果——今天要死的人只有一個……

那便是何惜言！

升上高空的他漸漸幻化成龍的形狀，但周身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耀眼，只見它卯足了勁兒向着何惜言如火箭一般沖去，口中射出殺人的錐子來，每一個毛孔裏都滲出烈性的毒液，許多逃命的海鳥還未能飛遠，便因着受不了這劇毒的氣息而轉瞬死去，如殘破的布偶一樣紛紛墜落下來。

何惜言揮動手中的冰杖轉開一個又一個的圓，寒冷的冰障便随着冰杖的舞動慢慢散開，在她周圍撐起一個保護圈來。

她擡起右手，洶湧的海浪便蹿起數丈之高，狠狠向着銀龍撲去，撞碎在它的身上，疼得它數度睜不開眼睛。

但許是因為複仇的欲望已經占據了它全部的心神，銀龍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愈發勇猛地向着前方沖去，瘋狂地撞開何惜言的保護圈，眼見着便要殺到她的跟前了。

“還我族長的命來！”

銀龍狠狠地嘶吼着，向着何惜言伸出了尖利的爪子。

何惜言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恐懼。

但她忽然看見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在她身前，像一尊厚重的石像般穩穩地護住了她。

“誰……都別想……傷少族長一根毫毛！”

淩霄憤怒地喊，手中的大刀狠狠插進銀龍的腹部。

而他的心口，也深深地嵌入了銀龍的利爪。

“銀龍！”

“淩霄！”

伏溪與何惜言都似瘋了一般沖向自己最心愛的部下，最貼心的守護神。

因着身負重傷再無氣力攻擊，他們都因再抓不住而放離了對方的身體，如沉重的石塊一般向着下方的海域快速墜下。

但他們很快就被各自的主人接住，就好像方才他們拼了命想要忠心護主一樣。

伏溪緊緊抱住銀龍，看着它雪白的身體上濺滿了觸目驚心的血污，絕望和心疼一時緊緊包圍住她，引得她一時失聲痛哭。

“銀龍……你不能死！……”伏溪哭得渾身都在發抖，“我和媽媽不能沒有你！族裏的事務不能離了你！你不能死！不能死！……”

銀龍只覺渾身都似被撕裂一樣疼痛，再吐不出半個字。

就在伏溪感到近乎絕望的時候，她忽地感覺周身生出一股熱氣，緊接着冷月、凝霜——也就是她的元神，忽然自她的體內分離而出，而冷月輕輕抱起已然陷入昏迷的銀龍，身上散開一圈瑩白的光。

“我可以帶它回族裏醫治。”冷月說，“但這樣你就只剩下凝霜了，攻擊力會大大減弱，你要小心一點——又或者，你也可以放棄它。”

伏溪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帶銀龍回去！這邊我能應付！”

冷月點點頭，輕飄飄地轉過身向着遠處走去，小小的身影便漸漸地消失在了不知何時悄然泛起的迷霧之中。

伏溪久久望着冷月消失在其中的那片霧出神，卻忽然感覺到有人搭住了她的肩。

是凝霜。

只見她的臉上挂着鼓勵的微笑。

伏溪向着她慢慢站起身來，卻見一片迷霧漸漸包裹住自己，而當伏溪擡眼再看時，凝霜已經不見。

而她的手心，正躺着一把閃着冷冷寒光的匕首。

淩霄在何惜言懷裏，臉上挂了彩，但眼裏的光仍未滅，此時的他就這樣逼迫自己睜着眼，神态卻很安詳，甚至還帶着一絲欣慰。

何惜言顫抖着向他伸出手去，輕輕觸碰他英俊的面龐，忽然就像是發瘋一樣幫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就好像這麽做便能從死神手中奪回他的生命一樣。

她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當她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時，曾偷偷溜進父親嚴令禁止她踏足的兵部裏頭，好奇地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在這個神秘的世界探着讓她深感新鮮的險。

但她很快便發現不遠處有部隊在操練——慘了，要是被他們看見，她怕是要被父親抓起來狠狠地打一頓的！

于是何惜言慌亂地向後退着，卻忽然間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她之前從未來過這裏，又怎麽能又準又快地找到出去的路呢？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當口，她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抓住了胳膊，待她擡頭去看時，卻發覺是一個年紀比她稍長的小男孩兒。

“你……”男孩端詳着她，臉上的神情透着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成熟，“不是少公主嗎？怎麽會來兵部閑逛？”

居然敢說她閑逛，這下何惜言可是生氣了：“我不是來閑逛的！只是……只是誤打誤撞進來，找不到出去的路罷了！”

男孩笑了：“爹爹跟我說，任何閑雜人等進了兵部都要抓起來報給族長狠狠責罰，哪怕是少公主也不例外。軍紀如山，開不得玩笑。”

一聽這話何惜言立時慌了：“別……別告訴我爹！也別把我抓起來……我不是……我不是故意進來的，我……我是不小心——”

說着她抓起他的手，從發間取出一顆她最寶貝的珠子放在他手心，漂亮的大眼睛裏寫滿了懇求：“求你，帶我出去好不好？”

鲛族的所有人都對美麗的珠子存有骨子裏的向往，但對于那時的淩霄來說，更讓他無法拒絕的，是何惜言迷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比他之前，甚至生命裏任何時候見到的所有寶珠，都要來得美麗。

再後來，他會趁父親不注意偷偷帶何惜言去她感興趣的任何地方玩，而他就站在一旁給她把風——因着他沉穩冷靜的性格，何惜言從未暴露過。

他們就這樣不知不覺間一同悄悄地長大，眼見着何惜言出落得愈發美麗，年紀也漸漸到了繼任的大小，淩霄和她接觸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他也開始悄悄地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要清楚他和少公主之間存在的差距。

他只不過是兵部将軍的兒子，以後撐死了也就是兵部的大将軍，而少公主……是未來要成為鲛族族長的人。

是尊貴華美、高不可攀的族長大人……

是鲛族一衆男女老少的指路明燈，是所有人的信仰和希望。

而不再是那個把她最寶貝的珠子摘下放在他手心，懇求他帶她出去的小女孩兒……

而此時她的眼睛，看上去仍舊和小時候一樣漂亮，只不過帶了淚，卻更多出了一份悲傷的美麗了。

淩霄對着何惜言笑了，手顫抖着伸進衣領裏，掏出她在小時候送給他的那顆珠子，将它輕輕放在了她的手心。

“少族長……”淩霄說，臉上帶着安詳的笑意，但氣息已漸漸微弱，“原諒我……一直沒舍得把它還給你……”

何惜言早已泣不成聲，一見這珠子更是淚如雨下，瞬間失控般将淩霄擁住，道：“你別說話了，淩霄！……我這就帶你回去醫治，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 P.S. Hi~我又帶着稿子（我已經想不出詞兒了orz……）地來了~~_(:з」∠)_

P.P.S.我有天晚上做夢，夢到突然多了很多陌生人來看我的小說，評論區忽然多出很多評論，我就很興奮地點開，然後發現裏面有好幾條都是罵我的，更可氣的是，他們居然還在樓裏聊起來了，我就委屈了一下很玻璃心地把整個樓都删掉了……醒來發現是夢，趕緊打開手機看看我的評論區，發現還是和原來一樣溫馨美好，頓時覺得醒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P.P.P.S.但話說回來，我幹嗎在夢裏跟自己那麽過不去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