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⑥⑤章

“畢竟他們花了大價錢的。

“伏溪，其實你真的很争氣。雖然你是個女孩兒，可你的性格真的很頑強，一旦認定什麽事情便會拼了命地把它做好。仔細想想，不管你在什麽時候的成績，都比我的要來得好太多。

“從小，你就比我有志氣。

“你讨厭輸。

“雖然爸媽總是和你提出一些高壓的要求，可你總是能完美地達成那些刁難人的目标。

“不知道初中後期你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之前你的成績多好啊，伏溪！随便怎麽考人家都考不過你，你總是牢牢霸着全校第一的位置，連老師都調侃你該把機會讓給別人。學校裏所有的人都認識你，連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感覺無比驕傲——有時候還有點兒嫉妒你呢。

“所以，自我們家有了你之後，我便愈加放縱自己了。

“現在想想，假如不是因為爸媽天天帶着你四處出去炫耀，回家之後又板着一副臭臉訓你，還對你提出愈來愈變态的期望，你一定能上更好的大學吧……

“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兒，你的成績開始走下坡路，于是你慌了，你開始投入更多的時間在學習上。我能感覺出來，你每天在學校學得已經很用功，可回家之後爸媽還是逼着你繼續學習——或許是因為他們也慌了吧——他們開始連周末半天的自由都不給你，你有時候因為壓力過大想偷偷看個閑書，一旦被爸媽發現，也會立刻被罵得狗血淋頭……

“像這樣充滿高壓的變态生活，誰受得了啊……

“記得那段你全身心投入學習的時間，真的很極端——我眼看着你越來越疲憊，也不再有屬于自己的興趣愛好，只是像個機器一樣做題、看書、背知識點，我再也無法在你眼中看見小時候的靈氣了，你開始變得叛逆，性格也越來越暴躁，好像你和爸媽的關系，也開始有了越來越遠的距離……

“或許是因為再也不堪忍受，後來你竟索性放棄了，終日把自己放縱在游戲和電影裏，不再想奪回曾經的那個‘年段第一’，不再對曾經優秀到能夠閃瞎他人眼睛的自己懷有留戀，随便爸媽怎麽打你罵你，你的眼睛裏，都再也沒有曾經那充滿靈性的光亮了……

“他們罵你是‘廢物’，罵你是他們的恥辱，罵你讓他們在同事面前擡不起頭，可你卻笑了，笑得一臉無所謂——但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你笑，再後來看見你，你要麽就在偷偷地哭，要麽……就面無表情。

“再後來，你好像得了抑郁症，每天睡不着覺像個幽靈一樣半夜在家四處徘徊，白天你就擺弄着那些醫生開的瓶瓶罐罐按時定點地吃藥，可眼神卻越來越呆滞……

“那個曾經神話一般的‘年段第一’，已不知去了哪裏……

“新的年段第一，她哪有你那樣逼人的靈氣，她靠的就是努力，而她和第二名差的分數也不多，更不可能次次都拿第一，根本不像你，把第二名甩開十條街那麽遠，還總是穩穩地坐在那個驕傲的位置不曾下來過……

Advertisement

“老師們好像都更喜歡靠努力上位的她，但同學們似乎更喜歡擁有天分的你……”

“靠努力上位？”伏溪在心裏暗暗地冷笑，“不如說是靠‘心計’吧。”

她終于想起，挑撥她和“班花”關系的，就是這個新來的“年段第一”。

這個……冒牌的“年段第一”！

她恨恨地捏緊咖啡杯，想到自己靠保送入了重高之後看見她，那還是跟吃了死蒼蠅一樣惡心的心情。

那時候面對她的打招呼，她只冷笑一聲就扭頭走開了。

她忘不了她的陰險，忘不了她總是偷偷觀察自己用的什麽學習資料，什麽學習設備，擁有什麽樣的學習習慣。

忘不了她怎麽在自己面前裝可憐，說別人怎麽欺負她，而自己為幫她解圍竟不惜和一個與自己本無交集的人鬧翻，惹出軒然大波後，她又跑來自己跟前說“化幹戈為玉帛吧”……

去你妹的，那你當時又來老娘跟前裝什麽小白兔……

還在我的“班花朋友”跟前造謠，說我在背後怎麽說“班花”的壞話，明明子虛烏有的事情！

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但伏溪只是痛苦地撐着額頭，什麽也沒有說。

所以伏楊還是顧自說着那些他想說的話：“說到這裏我真的感覺好對不起你——假如不是因為我們家來了你，要過着這樣變态的生活，要承受這些常人無法忍受的壓力的，恐怕會是我吧……

“唉，我又想起你剛來我們家，安睡在那張小床上的時候，看起來是多麽有靈氣啊……

“我真的很心疼，看當時你每天吃那麽多藥，有時候還會抓着我的手想說什麽，可臨了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偶然的機會看到你的日記本，看見你在上面寫着：‘好難受，好想死。活着有什麽意義？吃了藥我的頭腦轉不動，只想睡，卻又睡不着。不吃藥，我就想哭，想自殺，會失眠、胡思亂想，我真的好痛苦……’”

“別說了！”伏溪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眉頭緊緊鎖着，“我不想想起來這些——我好不容易忘了的。我不要再得這個病，我本來就不會得這個病的——假如不是因為某些人渣……我不要再想起來了，更不願去想我得着這個病的時候，過着怎樣生不如死的生活！”

“好……”伏楊點點頭，聲音漸漸輕了下去，“反正，我真的覺得我們家做得太爛了，真的對不起，妹妹……”

他看着眼前已然涼掉的咖啡，稍稍停頓，點亮手機屏幕，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說了好久好久。

但見伏溪依舊擡眼看着他，他這才像是為回應般繼續說道：“其實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得差不多啦……你還想知道些什麽，你都可以現在提出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發現這件事兒的，但我想早晚會有這麽一天。

“現在你既已問了，我自然不能再繼續欺騙你。

“只是，你為什麽要走呢？

“難道你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了嗎？”

伏楊終于是把球踢到伏溪身上了，不過，他自己也的确想得到關于這問題的答案。

于是這回，卻輪到伏溪陷入沉思了。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她該怎麽跟伏楊解釋呢？

演出結束，杜雲莎提前和公司打了招呼，等換上自己的衣服之後她迅速地趕到了約定地點，拉開南浦的車門便鑽了進去，南浦立時發動了車子踩下油門，車子便立刻駛離了這幢還彌留着狂熱氣息的建築。

杜雲莎不時回過頭去看那從裏頭擠出來的人群，真的很想沖他們揮手，可又害怕他們覺得她竟然就這麽急匆匆地走了，都不留下來和他們交流簽個名什麽的，未免太過冷淡。

所以，不如索性僞裝成自己有要務在身。

雖然很抱歉，可她實在沒有辦法。

今天對她來說，是一個十分特殊的時刻，所以她一定要與她最特別的人一起分享，希望能夠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安靜。

一旁的南浦沉穩地操縱着方向盤——杜雲莎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學會的開車，可是現在，她就這麽坐在副駕駛看他認真開車的模樣，只覺得她心愛的戀人是那麽帥氣，直讓她心動不已。

“莎莎……”可是忽地，南浦開口說話了，“你在舞臺上看起來真的好美……美得都讓我陌生了。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

杜雲莎有些意外：“你有在臺下看我的演出？”

“沒有，”南浦笑了，“場外有大屏幕啊。”

他很快又補充說：“你唱歌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好開心，好有活力，我只是看着屏幕上的你，就感覺那麽幸福……

“所以我想，我知道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愛聽你的歌了。

“因為，光是聽着，便感覺那麽幸福，那麽心動……

“哪怕只是看着，就會情不自禁地愛上你……”

杜雲莎聽得臉上泛起了紅暈，不知該接些什麽。

的确，當她在舞臺上演唱的時候，她自己就感覺十分開心，因着能唱出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她真的感覺很快樂，而當她看見臺下的人群因為自己的演唱而感動、大叫，露出快樂的笑容的時候，她真的感覺到一種莫大的幸福。

她很享受那種感覺，也很迷戀那種感覺。

就好像……

找到了生命的意義一樣。

“你一定要記住，財富和名利都是虛無的東西，能讓你快樂的只有愛。”

“想想你為什麽做音樂，想想當初你為什麽想要讓更多的人聽到你的歌。”

“你想告訴你的觀衆什麽？”

“你又想讓他們聽到什麽？”

車窗上映出她清秀的面龐來，杜雲莎看着都市的燈火在自己眼前如流星般一閃而過，看見路邊的情侶打打鬧鬧，等車的一家人歡笑嬉鬧着，忽然就好像有些明白了柏城的話。

她真的好希望能将今天發生的一幕幕都烙進自己的腦海深處去。

因為，這大概是一個人生命裏能夠擁有的最幸福的時刻了吧。

有時間做着內心深處深愛的東西，有時間能夠精心打磨自己的作品，還有人愛聽自己的歌，有着那麽一點兒小名氣，暫時沒有大紅大紫，而你認識你幾乎每一個歌迷，曲調裏都是彼此美好的回憶。

一切都起因于單純的喜歡、單純的愛意，那麽簡單而純粹、幹淨而透明。

想了很久，伏溪終于開口了，先是從自己的感受入手，再慢慢過渡到具體的事件，很快她的敘述變得越來越順暢——她說了何惜言是如何為自己引路，而自己又與那個世界發生了怎樣的聯結，經歷了哪些奇特的事件，直到時間線拉回到離現在最近的那個點。

伏楊幾乎聽呆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他曾經想要迎娶回家的意中人，以及自己朝夕相處的妹妹，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原來他們之間存在着這麽遙遠的距離，而她們身上……竟藏着這麽多他未曾知曉的秘密。

“那你接下來，怎麽打算呢？”伏楊問，臉色看起來有些沉重。

“我要回到那邊的世界去。”伏溪說，語氣裏不帶一點猶豫，“但我偶爾也會回這邊來。我會想辦法在這裏掙到錢，把欠他們的錢，都一一還清。”

伏楊笑了，臉上的表情像是覺得自己的妹妹幼稚得可愛：“妹妹，雖然你不是爸媽親生的，但你和這個家之間的關系，真的不是只有‘欠多少錢’那麽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P.S. Hi~我又帶着稿子興高采烈地來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