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01: 山城

Y市又叫山城，只因這裏是全X國山群最多的城市，在Y市的任何地方往遠處眺望，總能看見那麽幾座雲霧缭繞的山。

“人體的大多數器官都有大量額外的容量或儲備：即時在受損時它們也能充分行使功能。例如，須有超過三分之二的肝髒損壞後才會發生嚴重後果，一個人在只有一側肺或腎髒時通常也能生存。但其他一些器官很難容忍一絲損壞而不出現功能失調……”（?注）

T大醫學系人體解剖學課堂上，中年女講師正慢悠悠地訴說着理論知識。

課室外夏日炎炎，課室內空調一陣陣吹出涼氣，讓衆學生舒服得忍不住打盹，後排還有不少已經就着講師沉悶的講課聲陷入了睡眠。

講師頓了頓，看了一眼底下十數位趴在桌上睡得流口水的學生，漫不經心道：“你們誰可以舉個例子？”

打盹的頓時清醒，睡着的也被旁邊的人一手肘捅醒，一個激靈立馬坐直身體，還不忘随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一片沉默，沒人自願舉手回答。

“那我點名了。”講師說着，便打開課堂名單，随便挑了個還算好聽的名字：“米楊。”

一名戴着細邊圓眼鏡，膚色白皙，一頭黑發軟趴趴貼在額頭，嘴唇還透着點不健康的白的男子應聲從容站起，略思索了兩秒，才緩緩道：“比如，如果腦部動脈受阻或破裂，以及即使腦部關鍵部位僅有少量組織受損時，患者可能就無法說話、移動肢體或保持平衡。

如果心髒病發作損傷了心髒中産生或傳導心跳信號的少量組織，心率可能會嚴重降低，甚至導致患者死亡。”

講師聽完，滿意地點點頭，道：“嗯，回答正确，坐下吧。”

米楊禮貌一點頭，坐下了。

講師用長尺随手敲了敲桌面，道：“都別睡了啊，認真上課。”

又過了一個小時。

講師：“今天就上到這裏，謝謝同學們，下課吧。”

原本安靜的課室瞬間嘈雜起來，桌椅挪動聲、交談聲，以及一些學生經過講臺和講師道別的聲音。

不到十分鐘，課室便只剩下還在講臺收拾工具的講師和寥寥幾個慢條斯理邊聊邊收拾的女學生。

正是午餐時間，米楊抱着兩本專業書從課室出來，緩緩朝學校食堂踱去。

Y市是X國一個二三線的城市，地域不小，人口也不少，就是市內的人民生活節奏可說是全國最慢，物價也低，連社會問題都特別少。

Y市又叫山城，只因這裏是全X國山群最多的城市，在Y市的任何地方往遠處眺望，總能看見那麽幾座雲霧缭繞的山。

T大便是建在半山腰的學校，背靠樹林，面向馬路，一條馬路對面就是當地村落，學生從校園大門口走上教學樓還得走一段長長的斜坡路。

雖然建在這麽個絲毫不繁榮的地方，但T大确實是Y市建校範圍最大、知名度最高的大學，甚至在全國都能排得上號。

因為建在這麽個地方，空氣污染幾乎不存在，T大校內的溫度都比外面要低那麽幾度。就算在7、8月的炎夏，氣溫都絕不高于35攝氏度。

課室空調足，不少學生會在課室內穿着外套，但這大熱天的，大部分人一出課室就立馬把外套脫了，也就只有宿舍離得近的女學生們會直接穿着回宿舍。

哦，不對，還有一個。

一名比米楊高了半個頭的男子遠遠瞧見了他就向他奔去，一把攬過他肩膀就道：“哎，總算下課了你，吃啥啊？”

米楊聳聳肩道：“不知道，到了再看吧。”

男子撇了撇嘴，學校食堂就那麽兩個，來來去去也就那幾樣，吃了兩年都快吃吐了。

還沒開口抱怨，他就發現米楊身上還穿着件薄外套，頓時震驚：“卧槽米楊你幹啥不脫外套，不熱死你？”

米楊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看自己，還真忘脫了，他想。

“沒事，快到食堂了，食堂空調也挺冷。”說完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男子——也就是冷言，無語地看了他一陣，一邊在心裏吐槽他比慕曉熙童諾唯暨碧橙她們幾個女人還嬌弱，一邊快走兩步繼續攬着他肩膀道：“貝時艮在一食堂二樓，等會兒進去找找他坐哪兒去了。”

米楊淡淡「嗯」了聲做回應，任由冷言在他邊上滔滔不絕，他自惜字如金嗯啊哦唔。

他常常想，冷言這名字絕對取錯了，這反差一點都不萌。

到了一食堂，冷言還在四處張望，米楊只擡頭往某個座位瞧了一眼，就看見托着頭翹着二郎腿玩着手機的貝時艮。

那人穿着白色T恤衫、牛仔褲，手腕上還戴着一只頗有品味的表，發型一看就有耐心整理過，一身裝扮簡單好看，跟穿着高中社團統一T恤到處走的冷言和劉海長到刺眼睛的米楊完全不像一路人。

米楊一把扯過還在張望另一個方向、身體都探出去了的冷言，直接往貝時艮的方向走去，還不忘怼他：“眼抽的毛病該治了。”

冷言覺得自己何其無辜，道：“不是，人這麽多我一下沒看見也正常吧，誰都像你一眼就能見着啊。”

在那位置上保持同一個姿勢坐了快二十分鐘的貝時艮察覺面前有人落座，才收起手機嘆道：“可算來了，吃什麽？”

T大學生每日一問，哦不，三問，畢竟一日三餐。

米楊擡頭看不遠處的檔口菜單，問：“你還沒點？”

“沒，天氣太熱了，最近運動量還少，沒啥胃口。”貝時艮跟着轉頭看檔口菜單，興味索然。

秉着不知道吃啥就吃最便宜的的原則，米楊很快決定好了，站起身向目标檔口走去，冷言忙跟上：“欸，等等我！”

專業占位子的貝時艮不能離開座位，便朝他們喊：“你們點啥順便給我點一份！”

待米楊和冷言把三份一模一樣的湯面端來，三人才終于吃上了午餐。米楊邊嗦面邊問：“你們下午沒課了？”

冷言和貝時艮同是機械系，貝時艮20歲冷言19歲，實際上只差了幾個月，兩人一起念大二，課程表都一模一樣。

米楊也是20歲，但是念大三。

貝時艮答：“嗯，沒了，你還有？”

米楊點頭：“五點還有一堂。”

貝時艮：“那等會兒晚餐你跟雲雁林一起解決？”

“可以，我等會兒微信問問。”

三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一名燙着大波浪卷、臉上化着精致的妝的女子風風火火地奔來，一屁股坐在貝時艮身邊，開口便道：“哎這天氣，熱死老娘了。”

桌面有一瞬間的寂靜，冷言一臉莫名地看着她，貝時艮看了她一眼就習以為常地繼續吃面，米楊更是頭也沒擡。

女子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貝時艮，嬌聲道：“時艮，借我喝口水呗。”

貝時艮扭開自己的水瓶，他的水瓶蓋子足夠當杯子，便在蓋子上倒滿了水推給她，女子便毫不避諱地就着杯子喝了。

冷言一臉一言難盡，道：“暨碧橙你口紅印都沾上去了。”

暨碧橙翻了個白眼，渾不在意道：“又不是你的蓋子。”

貝時艮适時道：“等會兒洗幹淨再還我。”

暨碧橙努了努嘴，又向貝時艮微張開嘴：“啊——”

貝時艮夾面的手頓了頓，往湯匙上夾了一顆肉丸一口面，遞給她道：“拿着吧。”然後自己只用筷子繼續吃剩下的幾口面。

暨碧橙嘻嘻笑着道了聲謝，接過湯匙兩口吃完了，又拿出濕紙巾擦幹淨蓋子還給貝時艮，才站起身向他們擺了擺手：“姐去玩兒啦，回見！”

冷言一臉無語地目送着她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再看了看單手吃面的貝時艮，道：“您也太好說話了，她這性子也就你受得了。”

貝時艮聳聳肩，無所謂道：“沒事，還小，讓着點。”

冷言不可置信道：“18歲都法定成年了還小？！”

貝時艮道：“辦事兒靠譜就行了，對她們幾個要求就別太高了。”

從暨碧橙來了就像個透明人似的米楊擡頭看了他一眼，道：“最好也別太慣着了。”

貝時艮也看他，最終還是無奈道：“行吧。”

……

另一邊廂，暨碧橙匆匆忙忙跑到籃球場，還不等她仔細看同伴坐哪兒去了，看臺上就有個人站起來朝她招手。

暨碧橙忙趕了過去，邊坐下邊問：“怎麽樣怎麽樣？開始了？”

同伴拿起身邊給她帶的礦泉水扔給她，邊答：“沒，不過快了，喏，列隊了。”

暨碧橙接過，邊專注看球場內的帥哥邊吐槽：“曉熙啊，還好你站起來招手了，不然我真看不見你人在哪。”

慕曉熙——也就是她的同伴翻了個白眼，這麽個略顯不雅的動作居然也沒給她清純豔麗的面貌産生絲毫破壞，只讓她美得不似凡人的美貌添了一絲接地氣，她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像童諾唯那樣長成一棵樹。”

慕曉熙和暨碧橙不同，暨碧橙是美，卻是用化妝品修飾過的美，慕曉熙則是天天素面朝天，最多塗個口紅，也能榮登整個心理學系宅男的女神榜榜首。

她白皮膚桃花眼櫻桃小嘴，再加個小巧高挺的鼻子，典型的五官臉型偏小唯有眼睛特別大的長相。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身高，還不足一米五。

但這有什麽關系，女孩兒長得再嬌小，只要長得好看，照樣是宅男們的夢想。

說曹操曹操到，一棵樹似的童諾唯穿着一身籃球服就趕了過來，她紮着個長馬尾，掉下來的鬓發和後背都被汗浸濕了，明顯是剛下球場就過來了。

慕曉熙自然地把塑料扇子遞給她，她便一手扇風一手拿着水瓶狂灌水，直把半瓶水喝完了才坐下道：“唉，我們那兒剛比完男子組又要開始了，也不給我時間換個衣服。”

慕曉熙誠懇道：“你真的可以換個衣服再過來，我們會感激你的。”

童諾唯皺眉嗅了嗅自己，确實有汗臭味，還好不重。她一手肘撞了撞慕曉熙：“不準嫌棄，不然下次不告訴你們校草打籃球賽的場次。”

慕曉熙聳了聳肩：“我是無所謂啦。”

反正她只是陪暨碧橙來。

暨碧橙撲過去毫不嫌棄地抱了抱童諾唯：“姐妹！不嫌棄！怎麽能嫌棄！你魅力四射帥氣卓絕這點兒汗味不算什麽！”

童諾唯得意地甩了甩頭發：“比校草帥氣？”

暨碧橙秒收手坐回原位：“那倒沒有。”

童諾唯一口氣提上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吼，那邊球賽就開始了，校草開頭就截球運球灌籃，行雲流水毫不拖沓，看得周圍人拍手叫好，暨碧橙更是尖着嗓子喊：“啊啊啊！校草帥呆了！！”

慕曉熙捂住一邊耳朵往童諾唯的方向躲，也不嫌棄她汗臭味了，她現在只想遠離超聲波對耳朵造成的物理傷害。

今天又是舍命陪天子的一天，慕曉熙無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