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 02: 預知

“明天……有事兒發生。”

Y市和K市的交界處是一條河流，一座石橋橫在兩座城市的連接處，橋的一邊是層層疊疊的小山，山腳下有幾處落後的村落，大片的空地都用來種田養家禽，那裏是Y市；

另一邊倒熱鬧一些，有不少開了好幾十年的老商店，白天人來人往的，大多是Y市的村民跨過一座橋過去添置日用品，那是K市。

一條河的兩邊，一邊種田供新鮮食材，一邊開店賣日用品，倒也和諧。

這區算是兩座城市最落後的地方，政府開發還沒開到這兒來，Y市因本身城裏村落就比較多，邊界這裏倒也不算特別落後，K市那兒卻是跟城裏相去甚遠。畢竟K市這全國首都，城裏自是高樓矗立燈火輝煌的。

尋常人從Y市去K市當然不走這裏，走的高速公路，去更遠的城市還可以坐飛機，X市全國就四五個機場，K市兩個國際機場，Y市正好占了其餘三個中的一個，不過只能飛國內和鄰國一兩個小城市。

這邊界地區便無人問津，一年也來不了幾個外人，靜谧得很。

Y市邊界再往裏一點，便開始能看見高速。那裏在山腰上建了幾座獨棟別墅，圍了個富人區，可有人住的別墅屈指可數，那個地方也常年黑燈瞎火的人影都不見一個。

想也知道，就Y市慢成蝸牛的生活節奏，富人沒幾個，會山長水遠跑到這兒住的富人更難找，那屈指可數的幾座別墅都是富人家喜靜的老人家住着養老的，晚上不到九點就熄了燈。

可就是有這麽一棟別墅，白天看着一個人都沒有，到了晚上太陽徹底下山了才開燈，直開到半夜才熄燈，有時客廳熄燈了還能看見樓上房間燈還亮着。不過這別墅建在最裏邊，平時若不刻意走過也沒人發現。

晚上十一點。

那座黑夜中還亮着幾盞微弱燈光的別墅內，突兀地響起了「嘀嘀——嘀嘀」的持續性輕響。

約莫半分鐘後，一名男子率先走到客廳，伸出右手在放置在中央的信號接收器上點了一下，「嘀嘀」聲停止了。

他的右手手背上，紋着一個銀白色的、由羽翼和匕首組成的刺青，羽翼甚至還展延到了手指根部——正是銀風閣标志。

其他人也接二連三地來到客廳，在男子身後站定，唯有一人還靠在樓梯口的扶手上，開口：“雲千。”

雲千——也就是按停信號接收器的那名男子微一點頭，道：“有委托，信號發送地點是靈珑別墅區。”

任務表格頁面剛開啓不到一分鐘，對方便填妥了表格發了過來，信號接收器自動操縱網頁進入「待定」狀态，并把委托表格投放在屏幕上。

“6月28日晚上八點，K市南區靈珑別墅區4路第10棟，商業交流晚宴，阻止歐利偷襲。”

雲千頓了頓，道：“也就是後天。”

樓梯口站着的男子沉吟了一會兒，道：“先進會議室。”

別墅有三層，底層是再平常不過的客廳、飯廳、廚房；二樓是卧室，一共有六間；

三樓外表看起來也像卧室，只是每一間卧室的門都上了鎖，平時沒任務也不怎麽有人上來。

會議室內有一張長桌，邊上整整齊齊擺着十二個座位，加上主席位共有十三個座位，但這下全員落座，也不過占了七個座位。

主席位上坐的正是剛剛一直站在樓梯口那位，他此時正閑散地坐在軟椅上，右手撐住扶手以拳抵頭，左手輕輕搭在桌上，三四根手指有節奏地在桌面輪番敲着。

這人左手手背上也紋着銀風閣标志。和雲千不同的是，他的标志紋在以手腕腕骨為中心的區域，匕首正正斜插在腕骨中央，羽翼和周邊花紋則蔓延到手背和手腕下方。

再看他的長相，那實在不像是一個能當上銀風閣首領的長相，不僅過于清秀，自然上揚的嘴角也顯得特別平易近人。

唯有那雙仿佛猜透一切的眼睛，以及周身多年來沉澱下來的氣場，才勉強讓人想起——這絕對不是個能輕易招惹的對象。

散在額前的劉海有幾縷灰白色，像是挑染出來的——但是在座的幾位都知道，他劉海天生一撮白，就是全剃了長回出來也是白的，又與其餘黑發撥亂混在一起，才看起來像是挑染。

他就這麽悠閑地敲着桌面，眼睛偶爾往桌上的手機一瞥，也不看其他人，更不開口說話。

實在是沉默的時間有些長了，坐在右邊第一個座位的男子忍不住開口喚他：“米旸——”

“不急，再等等。”不等那人再說什麽，便立刻被他打斷了。

那名男子只好閉上嘴，繼續等。

約莫又過了半分鐘，米旸的手機響了。

他嘴角揚起意料之內的笑容，緩緩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客氣道：“喂？文警官，晚上好啊。”

文局長也不是第一次與這位年輕首領接觸了，淡定道：“米先生，南區靈珑別墅區的事兒……”

“嗯，我知道，歐利襲擊。”米旸幫他接了下去，又輕笑一聲：“你們莫不是又留了那八個字給主辦方，人家委托信都送到我們這兒了。”

文局長聽罷沉默了一瞬，随即嘆道：“歐利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們就算捉，也只捉到幾個B、C級的。這麽幾個無名小卒，S110還不是說丢就丢。”

歐利組織人數衆多，分S、A、B、C、D、E六個等級。

E級是所有歐利成員入門的第一步，也就是訓練生，達标了再上D；

D級是實習生，只偶爾出些簡單的集體任務；

C、B通常是集體任務沖在最前面的成員，也可以理解為傳說中的炮灰……

不過B級成員是難度不高的單獨任務最常見的執行員；

A級成員一般是作為指揮和監督員出現，任務出狀況了才會出手「力挽狂瀾」，總數只有十五人；

S級則是最少出現在集體任務的成員，銀風閣與歐利針鋒相對多年，也就只見過其中的兩三人，而他們總數也只有七人——

與銀風閣人數一致，也是全歐利唯一一級能跟銀風閣的人單挑還能獲勝的。

「來得快去得也快」，米旸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确實快，但快的也就只有S、A級的人員，其他的來也一窩蜂去也一窩蜂，上個車都比別人慢好幾倍，每次警察追來了索性不管沒來得及上車的，扔在那兒随別人捉去。

說到底，歐利成員再多，大部分也不過是S110拿來給高級成員墊後的，能活着留在歐利從E級爬到A、S級的簡直鳳毛麟角。

想到這裏，米旸揚起的嘴角不禁帶了點嘲諷的意味——也不知道歐利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怎麽還有這麽多人擠破腦袋要進去給他們當炮灰。

“那這次行動，警方打算怎麽辦？”米旸調整了一下坐姿，主動問道，順帶提醒了句：“這次基本上确定是大行動了，主辦方也是坑人，被襲擊了一次還敢開第二次。”

分明就是在明目張膽地告訴歐利，我們請保镖了，快來偷襲啊！

歐利也不傻，他們不怕警方，也一直在找機會端了銀風閣。

這下機會送到眼前，搞不好直接搬出全部A級出動妄想整廢或活捉一兩個銀風閣的人——

慚愧，這麽多年來，歐利确實還沒捉到過任何一個銀風閣的成員，就連銀風閣的根據地和具體人數都查不出來。

他們可能想象不到，銀風閣在X國黑暗組織內這麽響當當一組織，全員只有七人。

可能也是因為人數太少，只要他們行動上足夠隐秘，他們也沒有難以控制的底層炮灰，自然也捉不到人回去審問。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大概就是銀風閣動不動就跟警方聯手。

他們背後一群警方作後援，人警方也不是大大個字貼背後告訴別人他們是警察的，往往讓別人不确定這群後援裏全是警察還是有銀風閣其他成員，讓他們更難判斷銀風閣的具體人數。

簡單來說，就是就算銀風閣七人完完整整出現在歐利面前，歐利都要深思熟慮一會兒：他們身後還有沒有別人？他們是不是還有成員沒有參與這次行動？

這七人又是不是全是銀風閣的成員？還是有警方的人混在其中？

文局長道：“還是看你們方便，我們會安排後援和抓捕工作，再看你們的需要調整。”

“嗯，行……”米旸應下，而後續道：“這次有委托人回酬，就還是照舊，其他事兒我們安排好了會再給您打電話。”

照舊，既功勞歸警方，錢歸銀風閣。一般上兩方合作，如若不是銀風閣事先收到委托出動，沒有委托方報酬，警方便會代為支付，對外則說該行動是僅有警方參與；

若是有委托方報酬，警方是義務團體，自然不會收，那委托方報酬就全數歸銀風閣，并依舊對外隐匿銀風閣的痕跡。

銀風閣世代隐藏在暗處，拒絕曝光在大衆眼皮子底下，也不屑于那點功勞和呼聲。對他們而言，錢才是最實在的。

人警方還有工資呢，要是銀風閣出任務沒報酬，誰還願意幹，還分分鐘全員因莫得收入餓死。

當然，銀風閣的任務回酬必定是警方那點工資不能比的。

文局長：“好，明白。”

兩方客氣道別後挂了電話，米旸輕輕把手機放回桌面，坐直身子面向銀風閣諸位，道：“好了，到我們了。”

“先說人數，全員出動……”他邊說邊站起走到後方白板面前，在置物架上拿了支馬克筆，卻望着空白的白板有些無從下手，小聲「啧」了一聲問：“緋，俯瞰圖有嗎？”

會議桌左邊第二個座位上一名粉色短發、一字領T恤的女子站起身，把捆成一卷的卡紙扔了過去，道：“不用謝。”

她的銀風閣标志紋在鎖骨處，相貌清純無辜，一雙桃花眼一眯卻帶出些勾人的意味，完美地把清純和魅惑糅合在一起。放眼望去，這女子堪稱銀風閣的顏值擔當。

米旸擡手接過，略無奈道：“你倒是多走兩步來幫我攤開了按着一邊也好……”

剛剛第一個出聲催促米旸的男子立馬站起，自動自發地上前抽過米旸手上的圖，不僅幫他攤開了摁住一角，其餘三個角也用美術橡膠固定住了。

被稱為「緋」的女子吐了吐舌頭，道：“我這不是知道冷譽肯定會上去幫你嘛。”

冷譽翻了個白眼，道：“你就是懶吧。”

米旸順手拍了一把冷譽的肩道謝，邊道：“具體布置是2、2、3，這棟別墅有三個可被突襲的入口，我們守着這三個範圍……”

他在俯瞰圖上畫了三個圈，圈內各有兩個落腳點，兩個落腳點之間相隔不近，卻都維持在能互相照應且足以防守該範圍的距離。

三個圈正好覆蓋了整個別墅可被突襲的範圍，配合足夠好的話能保證不讓對方任何一人進到別墅內。

冷譽看了一陣，蹙眉道：“每個人防守的範圍有點太大了。”

米旸靠在白板上，氣定神閑道：“嗯，沒事，我保證。”

“嗐，真是……每次都故作神秘……”雲千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調笑道：“不過米旸說沒事那肯定沒事了。”

衆人一笑，心照不宣。

米旸盯着俯瞰圖又看了一瞬，收回目光，道：“今天先大概這樣。”

衆人一愣，冷譽直接疑惑出聲：“啊？就這樣？”

“嗯，暫時。”說完又頓了一頓，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眼眸裏隐隐透着一絲期待的亮光。

“明天……有事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