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1)
一盤棋局
7月末的淺島市,熱得讓人開始懷疑人生,但是仍然有絡繹不絕的人來淺島旅游。淺島的老城區這幾年旅游業一下子火了起來,充滿着人文情懷。
連接新城區和老城區的那條立交橋,因為架在海上,能夠看到太陽從海平面升起和降落,俨然已經成了一個網紅打卡地點。有許多情侶慕名而來,在這條路上,看着日升月落,看着天邊紅霞。
盧晚晚對這條路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任初騙她一起去買椅子,他們回學校的時候車堵在這裏一個下午。她那個時候沒覺得這裏有多麽美,現在這條路限速40邁,人山人海了以後,她才覺得這裏很美。那個時候怎麽就沒跟任初多看看呢?
下了網紅橋,就是Z大的東門。現如今的Z大也脫去了高冷的外衣,成了一個著名的景點,對游客開放了。本校師生憑借證件可以走內部通道,其他人只能憑借身份證入園參觀,并且還限時了。
盧晚晚已經畢業了,因此也只能走游客通道。她在隊尾排着,跟顧橋彙報自己的行程。當顧橋聽說她在Z大門口排隊的時候,忍不住就罵了髒話:“你是去旅游的嗎?還跑去打卡了?店和顧念都扔給我了,你好意思嗎?趕緊去辦正事啊!”
盧晚晚萬般無奈,誰讓路費是顧橋給的,她只能忍氣吞聲說:“知道了,我在辦呢。”
剛好排隊到盧晚晚了,她被保安攔住了,通道緩緩地關上了。盧晚晚不明所以,指了指裏面。保安擺了擺手說:“客流量已經到最大了,不能再接待了,請明天再來吧。”
“我等下跟你說。”盧晚晚挂斷了電話,她跟保安解釋,“我就看一眼,很快出來。”
保安搖了搖頭說:“規定就是這樣的,人太多了,場面控制不住,明天再來也是一樣的,下次可以提前網上預約,走那邊的通道。”
盧晚晚扭頭看了一眼,果然還有一條快速通道。她是臨時起意,并沒有做準備。盧晚晚見保安沒有通融的意思,又望了一眼母校,準備離開了。
“盧晚晚?”忽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盧晚晚扭頭尋找聲音來源,一個戴着工作證的男生走過來,額頭帶着微微的汗珠,他走近了,笑了笑說:“果然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你是?”盧晚晚在腦海裏搜尋這張臉的線索,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我以前學生會的,跟着範毅會長,管理社團這塊的,你後來幾次報備,我都在。你要進學校看看嗎?”男生問。
盧晚晚點點頭,同時無奈地攤手說:“可惜今天人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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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男生去找了保安說,“她是Z大畢業的,我認識她。”
保安搖了搖頭說:“不行,內部通道只能是在職在校的。”
男生賠着笑說:“大哥你通融一下吧,範毅老師也認識她。”
範毅考上了Z大的博士,這些年來一直為學生會服務,所以在學校也是個名人。保安看了看盧晚晚還是搖頭,說:“規定就是規定,範毅認識她也不能證明她的身份。”
盧晚晚頗為尴尬,回母校還這麽難,她跟男生說:“算了,我以後有機會再來吧。”
男生也是個非常執拗的人,他又跟保安說了許多好話,可保安就是不肯放行。看着男生跟保安争論得面紅耳赤,盧晚晚實在不好意思,好幾次嘗試着要打斷他們,她不進去了還不行嗎?
“我可以給她證明,她是我女友。”
不知何時,有人站在了她的左邊,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盧晚晚擡頭看見任初精致的下巴,他歪了下頭,沖她一笑。
他怎麽會來?
保安在看見任初以後,180度大轉彎,原本黝黑的臉上也有了笑容,他快速打開了通道,笑着說:“原來是任初學長的女友啊,那肯定是自己人,快請進吧。”
盧晚晚小聲嘀咕了一句:“是前女友。”
然而,根本沒人聽到。她真是萬萬沒想到,回母校還是靠和任初的關系。已經畢業許久的人,怎麽還如此有威信?
進了Z大的校門,任初把放在盧晚晚肩膀上的手拿開了。
男生很客氣地問:“二位前輩,要不要我帶你們轉轉?Z大現在翻新了不少地方。”
盧晚晚搖搖頭說:“我随便看看吧,謝謝你了。”
“那行,有困難就給我們會長打電話,他在校門口不行,在校內肯定管用!我先走啦!”
盧晚晚點點頭,和男生告別。任初始終是淡淡的表情,目光一直落在盧晚晚的身上,其他什麽人來,什麽人走,都和他毫無關系。
“你怎麽來的?”盧晚晚問。
“開車來的。”任初說。
盧晚晚“哦”了一聲:“所以胳膊好了?那以後不需要我給你當司機了吧?”
任初:“……”是他變笨了,還是盧晚晚變聰明了?簡單的一個問題,竟然還有陷阱。
“你來Z大做什麽?”盧晚晚又問了句。
“随便看看。”任初回答道。
“我也是,那各自随便看看吧。”盧晚晚把重音放在了各自上,暗示任初別跟着自己。
“我去體育館、男寝、教學樓、實驗室、科技樓、綜合樓,你別跟着我。”任初飛快地說出了一連串的地方,說完直接就走了。
盧晚晚瞠目結舌,這個學校,還有他沒說的地方嗎?她仿佛也就只能去女寝和公廁了,不然就都是尾随任初,被他看見,還不一定要怎麽編排呢。
她其實沒什麽目的性,就随便看看,走到女生宿舍樓下,如今已經重新翻修,淡黃色的小洋樓,比之前氣派了不少。宿管阿姨還是以前的那個,這是她回學校以後見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熟人,盧晚晚快走了幾步,站在門外的鐵栅欄外喊了一聲:“阿姨,是我呀!”
宿管阿姨正和什麽人讨論事情,等盧晚晚看清楚那人的臉以後,想走已經來不及了。
是範毅。
“哎喲,盧晚晚!”範毅跟宿管阿姨道了個別,小跑着出來了。
“你怎麽在女寝?”盧晚晚見面第一句如此問。
範毅“啧”了一聲:“說什麽呢,我這是視察工作。”
“工作都做到女寝來了?宋榮榮知道嗎?”盧晚晚故意逗他。
範毅果然緊張起來,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他趕緊說:“你可別瞎說啊,我們明天去領證,你別給我攪和了!”
盧晚晚笑了笑:“恭喜修成正果,看來明天是個黃道吉日。”
“沒查日子,榮榮就明天休息半天,趕緊去把證領了,醫院新來好幾個年輕男護士。”範毅一臉擔憂,“你們那屆,我覺得沒幾個長得好看的啊!現在怎麽這麽多好看的,誘惑太大了太大了!”
盧晚晚張了張嘴,心裏老大不願意,他們那屆明明好看的人特別多,還出了個校草安嘉先呢!但是,她也不想跟範毅掰扯這個問題,範毅以前可還是校辯論隊的,于是她換了個話題說:“學校現在已經是景點啦,我進來還費了好大勁兒。”
“那你沒提我嗎?”
盧晚晚心說,我提你不管用啊!但是不能打臉,她只好說:“就是提你才進來的。”
範毅嘿嘿一笑:“我在學校這點威信還是有的。到飯點了,走,學長請你吃飯!”
Z大是有兩個食堂的,盧晚晚怎麽也沒想到,範毅帶她來的是人多混雜的大食堂。他們端着餐盤找了好久的位置,範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學長我還是個窮學生,見諒啊!”
食堂裏做飯的人還是那幾個,總覺得大學的那個時候更好吃一點,心心念念了這麽許久,真的吃到嘴裏以後卻覺得,或許一直念念不忘的,并不是這些食物。
範毅現在在學校裏仍然是個紅人,路過的學生都會停下腳步跟範毅打個招呼,稱呼從以前的學長,變成了老師。
“當老師的感覺好嗎?”盧晚晚問範毅。
“還行吧,熊孩子比較多。我可在臨床系陪讀好幾年,什麽血雨腥風沒見過,對付幾個毛孩子,不成問題。”範毅一邊說,一邊夾走盧晚晚餐盤裏沒動過的排骨,搖着頭說,“就這個菜貴,你還不吃,浪費了浪費了啊!”
盧晚晚驚呼了一聲:“我吃啊!”
範毅嘿嘿一笑,最後一口排骨也沒了。盧晚晚氣笑了:“我要給宋榮榮打電話了啊!”
範毅突然正色皺眉:“怎麽還告家長呢?”
“吧嗒”一聲,盧晚晚的面前多了一個餐盤,四份全都是紅燒排骨。
“吃吧,為個排骨也能打起來,丢不丢人?”任初說道。
“任初,你怎麽來了?”範毅激動萬分,抓着任初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我的小乖乖,要不要抱一下?”
“惡不惡心?”任初笑罵,卻還是擁抱了範毅。這個大學幾年都混跡在一起的人,是他最親密的兄弟。
“什麽時候來的?”範毅問。
“就你搶她紅燒排骨的時候。”任初說。
範毅啧啧兩聲,放開了任初:“欺負你老婆,不高興了?”
“我不是他老婆!”盧晚晚大聲反駁。
原本人聲嘈雜的食堂突然安靜了,路過的學生駐足,盯着他們看。
盧晚晚用餘光瞥見了這些學弟學妹八卦的眼神,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聽任初淡淡地“嗯”了一聲說:“還沒領證。”
“是前女友!你不要說得這麽模糊啊,大家會誤會的。”盧晚晚進一步解釋道。
任初一臉坦然說:“所以我說了沒領證啊,難道我們領證了嗎?”
盧晚晚:“……”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伶牙俐齒的她一遇上任初就變得像個弱智。盧晚晚有點唾棄這樣的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變強?
“那好像是任初學長……”人群裏有人說了一句,然後大家一窩蜂圍上來,女生們尖叫着看任初,大喊着好帥好帥。任初就像一個明星一樣,享受着大家的目光,他以前打比賽的時候,可少不了這些待遇,還有自己的粉絲後援會。
任初端着,派頭和以前差不多。
盧晚晚一撇嘴,有什麽了不起的呢?
“那好像是臨床系唯一一個校花……”
“對對對,叫盧晚晚,我們學姐。”
“聽說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任初學長追到手的,真厲害!”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盧晚晚隐忍着,這些人能不能別把她當空氣!
“說錯了。”任初忽然打斷大家的猜測,“是我追的她,費了好大力氣。我記得以前澄清過了,以後不要再亂傳了。後來她把我給甩了,這個之前沒有說過。好了,大家去吃飯吧。”
在學弟學妹們的驚嘆和錯愕聲裏,任初在旁邊的桌子坐下了,安安靜靜地開始吃飯。範毅“啧”了一聲:“你到底是什麽身份?用餐時間座位緊張,還有人給你讓座?”
任初喝了一口湯,慢條斯理地說:“學習好的惡霸啊,怎麽你不知道?”
範毅翻了個白眼,打從心眼裏鄙視:“惡霸你趕緊坐過來,別單獨占着一張桌子。”
任初一擡眼說:“避嫌,我勸你也避嫌,馬上要領證的人了。”
範毅看了看任初,又看了看盧晚晚,思考了一秒鐘,然後果斷端着餐盤坐到了任初的對面。
盧晚晚宛如堕入雲霧中,她這是被擠對了嗎?
“婚禮什麽時候辦?”任初問範毅。
“過陣子吧,沒訂到酒店,現在結婚的人忒多了。”範毅一攤手,相當無奈。
“我幫你訂,你選個日子。”
範毅一邊搓着手一邊說:“那怎麽好意思……下個月7號吧,我倆戀愛三周年。”
這明顯早就想好了日子,任初笑了笑說:“行,缺伴郎嗎?”
“你不行,長太帥了,搶我風頭。你坐家長那桌吧。”範毅嘿嘿一笑,扭頭沖盧晚晚說,“婚禮你得來哦,讓榮榮邀請你,算娘家人。”
盧晚晚比了一個“OK”的手勢:“我走啦,你們慢慢聊。”
她站起身,夾了一塊任初給的紅燒排骨,叼在嘴裏,好像只有這個還是以前的味道。她心滿意足,收好餐盤離開了食堂。
學校南門的商業街,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的小店都重新裝修了,一個比一個氣派,乍一看還以為是國外的小鎮。第一間的店鋪有些格格不入,門面和櫥窗都有些陳舊,裏面空蕩蕩的,什麽商品都沒有放,占據着最好的地理位置,空着總有些浪費。盧晚晚站在櫥窗前,看着裏面過時的烘焙設備。
這是她以前的店,大學時代的工作室,任初買下了這裏,沒想到這麽久過去了,它還在這裏。雖然很舊,卻很幹淨,似乎經常打掃的樣子。盧晚晚在門口徘徊着,她沒有鑰匙,無法進去。
櫃臺上似乎有一部電話?
盧晚晚以為自己看錯了,她趴在玻璃上努力看,果然是一部座機。她心中惴惴不安,撥通了外國房東緊急聯系人的座機號碼,幾秒鐘之後,櫃臺上那部電話響了。
她挂斷了電話,又重新打了一遍,裏面的電話又響了。她難以置信,這店是誰的不用說也知道,那個外國房東是誰自然也不言而喻。她後退了幾步,險些從臺階上失足。
“小心!”任初及時趕到,抱住了失去平衡的盧晚晚。
“啊!”盧晚晚尖叫了一聲。
“是我,晚晚別怕……”任初輕聲安撫着盧晚晚。
盧晚晚從他懷裏掙紮出來,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她覺得熟悉又陌生。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一盤棋局,她就是一枚遵循他安排前進的棋子。
“對不起,吓到了你,你的房東是我。”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盧晚晚聲嘶力竭地喊道,引來了行人的注目。任初低着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等待着大人的批評。
“起初只是想要看看你,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想用盡一切辦法看你,一不留神,我已經離你這麽近了。我應該早一點告訴你,但是我怕你知道了以後徹底離開我……”
“你到底還做了多少事?該不會那個中介帶我去買的二手設備,也是你準備的吧?”盧晚晚早就覺得那個中介小哥可疑,開的那輛輝騰說不準就是任初的。怎麽會那麽巧,就有一套設備給她,價格低廉,廠家還保修。現在想來,是他安排好的。
任初并沒有否認,仍然低着頭說:“我只是想幫你而已。”
“你覺得那是在幫我嗎?你假裝房東租我店鋪,又買我的房子給我錢去租那個店鋪。你還假裝我的客人,買我的東西,你甚至還派遣員工來當我的店員……我活在你營造的假象裏以為自己真的很厲害,可以創業了。任初,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人?你憑什麽覺得你這都是在幫我?你永遠都是這樣,以為我好的名義把我當個提線木偶。過去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我早就受夠了被你算計,你不是問我分手的另一個版本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受夠你了,我想要走自己的人生,請你離我遠一點!”盧晚晚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朝着任初發出了滿腔的怒火。
從今天開始,她要兩條軌道再無交叉。她恨任初的這些安排,也恨自己的貪婪。她不是沒有猜測過這些可能性,只是她不敢去确認,她在任初給的舒适圈裏,似乎慢慢習慣了,她不得不說,發展到如此地步,她要承擔一半的責任。
“原來……是這樣嗎?”任初低垂着雙眸,眼睑投下了一片陰影,他咬了咬嘴唇,這是他以前幾乎沒有過的酸楚模樣。
“是,所以,讓我走吧。”盧晚晚堅定地說。她後退,轉身,不留情面。
任初突然從後面抱住了盧晚晚的腰,頭埋在她的肩窩,啞着嗓子說:“求你了。我得了病,你是我唯一的醫生。救救我可以嗎?我們重新開始。”
滾燙的淚順着她的脖子,往衣服裏鑽,跟随着她的骨血一路蔓延,湧進了她的心裏。盧晚晚的整個心髒都開始顫抖,她沒有說謊,離開任初還有一個原因的确是他安排了她所有的未來,讓她在甜蜜之餘覺得星光暗淡了,前途是一條可以看清終點的路。
“放開我,我也求你了。”盧晚晚掰着任初的手指,一點點從他的懷裏掙脫。
別回頭,別難過,別再想了,你可以的。盧晚晚告誡着自己,漸漸地離開了任初的視線。
盧晚晚找了間酒店,睡得昏天暗地,最後是被宋榮榮的電話吵醒的。
“顧橋告訴的我你電話,你這個死丫頭,人間蒸發了這麽久!現在通知你三件事,第一,7號滾過來參加我的婚禮;第二,你是伴娘;第三,我要表演個節目,你給我想想!”
盧晚晚跑回影舟以後,和所有人都斷了聯系,更換了包括家庭電話在內的所有聯系方式,宋榮榮自然也沒有再聯系過。面對宋榮榮的咆哮,她是有點愧疚的,滿口答應:“都沒問題!地址你發給我。”
宋榮榮那邊有人在喊:“快來拍照片了,二位新人還領不領證了啊!”
“來了!馬上!”宋榮榮又對盧晚晚說,“你家地址發給我,伴娘禮服我給你寄過去。不說了,我拍照去了哈,你要是敢騙我的話,天涯海角,亂棍打死!”
說完宋榮榮挂了電話,盧晚晚感覺到一陣惡寒,這個威脅還有點押韻。
影舟汽車站,顧橋和安嘉先正朝她揮手。安嘉先把盧晚晚的行李拎上了車,顧橋盯着盧晚晚,用眼神來詢問她結果。盧晚晚點了下頭說:“工作室的座機電話,學校南門那個。”
“乖乖……那你吓一跳吧?”顧橋安慰着盧晚晚。
“還好。我已經擺平了。”盧晚晚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顧橋一撇嘴:“吹吧你就。”她說完伸出手來,盧晚晚不明所以:“你幹嗎?”
“裝蒜啊?你就走兩天,我那五千塊錢的路費,沒花光趕緊還給我啊!”顧橋急吼吼地說。
盧晚晚“哦”了一聲說:“還剩三千。”
“拿來。”
“宋榮榮下個月7號結婚,正好給她當禮金了。咱倆一人一千五。”盧晚晚嘿嘿一笑,安排得明明白白。
顧橋吃了個啞巴虧:“還有這種操作?你跟誰學的?”
“任初呗,近墨者黑。”安嘉先說了句。
顧橋給他使了個眼色:“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安嘉先打了左轉燈,慢條斯理地說:“無論我提不提,那個人都在她心裏。病痛始終都在,不能因為手術過于兇險就假裝自己的病好了。盧晚晚你好歹也是臨床系畢業的,想不通?”
“別添堵。”顧橋白了安嘉先一眼,又摸着盧晚晚的頭說,“鴕鳥晚快藏起來哦。”
盧晚晚被說得啞口無言,安嘉先還沒打算放過她,又緊接着問:“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麽分手,現在能告訴我們了嗎?否則我就把你扔在路邊上。”
“因為他媽。”
安嘉先和顧橋皆是一愣,異口同聲地說:“這麽狗血嗎?”
“給你錢讓你離開任初?你拿錢走人了?”顧橋看小說看得少,能想到的也就是這種劇情了。
盧晚晚搖了搖頭說:“我不是那樣的人。”
顧橋拍了拍胸口說:“還好還好,不然我可真承受不了。”
“我問她要了一筆訂單,她給了。”盧晚晚垂下了雙眸,諷刺地笑了。
四年前,淺島市的夏天遲遲未過去,仍舊炎熱。
盧晚晚升入大四,臨床系的書仿佛永遠都看不完,她每天除了背書就是實操課,學醫這條路前路漫漫,任重而道遠。校門口那間工作室也有一陣子沒有去了,社團的活動更多的交給了副會長,一位外語系的學妹。
考過第一之後,不會想要再做第二名。這是任初跟盧晚晚說的,所以她每天都足夠努力,和宋榮榮還有安嘉先争奪名次,也算苦中作樂。
任初還是那麽傳奇,兩年時間,讀完了研究生所有課程,他選擇了繼續深造,留在本校考博士。盧晚晚當然知道,任初是為了陪着她。但其實,任初有一條更好的道路可以走,那就是出國留學。
出國能夠為任初打開更多的眼界,并且打開他的人際關系網,結交更多同樣出身不凡的傑出青年,為将來繼承家業打下基礎。
但是,任初遲遲沒有答應出國留學,他是一直瞞着盧晚晚的。直到她第一次見到了任初的媽媽,她才知道,原來任初還有一條這樣的路可以走,一條更寬闊更平穩的羅馬之路。
關于任夫人,盧晚晚有所耳聞,她出身名門,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和她們這種暴發戶家庭沒法比。任初的媽媽客氣有禮,請盧晚晚吃了晚餐,誇獎盧晚晚,把她做過所有的事都講了一遍。盧晚晚感到震驚,她在任媽媽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任媽媽調查清楚了她的一切。
“你爸爸很久沒來看你了吧,想他嗎?”任媽媽這樣問。
盧晚晚茫然地點點頭,仍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
“放假回去看看他吧,挺不容易的,我很喜歡你這個孩子,如果有困難盡管開口,我可以幫助你。我希望,我們能是朋友。”
“阿姨需要我做什麽?”
“我想你應該沒什麽可以幫我的。”
絕對的碾壓,雖然對方和藹親切,但盧晚晚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沒等到周末,盧晚晚偷偷跑回了影舟,她發現衆多債主堵在門口,她媽媽在無助地哭泣。
“媽媽,怎麽了?”
“晚晚,你怎麽回來了?”
盧晚晚和盧媽媽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債主們離開了。她這才得知,原來她爸爸的生意早就出現了問題,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債主們追上門,她爸爸失蹤了,她媽媽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成天擔驚受怕。她媽媽和她一樣,一直在父親的保護之下,沒有經歷過什麽風浪,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其實很危險。
盧晚晚在影舟找了三天,沒能找到爸爸的蹤跡。她不得不回到學校,準備參與一場大手術,是恩師陳教授給她争取來的機會,如果能夠通過,那麽她可以提前進入全國最好的腫瘤醫院。
精神恍惚的盧晚晚在術前準備的時候出了錯,她接到任夫人的電話,她的父親正在任氏集團,準備跳樓。
盧爸爸無法接受破産,他向任氏集團尋求幫助,卻被對方拒絕了。盧爸爸萬念俱灰,盧晚晚趕到的時候,他正打算結束這一切,卻沒想到看見了最疼愛的女兒。
“爸爸!”盧晚晚看着天臺上的父親,旁邊圍觀的還有大廈保安。
盧爸爸只差一步就跳下去了,誰也不敢上前。
“爸爸,你先過來,我們還有機會的!”盧晚晚急得哭了出來,她手足無措,她不能失去爸爸,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沒機會了。任氏不肯救我,我勤勤懇懇給他們供貨十幾年,連他們也不肯伸出援手,還有誰能幫我?晚晚,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沒有指望了,爸爸……”盧爸爸神情恍惚,脆弱的身軀像一片即将凋零的落葉在風中搖曳着,似乎随時都會掉下去。
盧晚晚吓得不行,她跪在地上祈求:“爸爸,我和媽媽還需要你啊!你先過來,你不要跳,我有辦法讓任氏幫你的,你相信我!”
“真的?”雖然盧晚晚也并沒有把握,但在盧爸爸看來卻像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讓他晦暗的眼睛裏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盧晚晚用力點頭:“你先過來,慢慢走過來,我拉住你,我們一起回家。”
盧晚晚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
突然,盧爸爸踉跄着腳底一滑,眼看就要朝樓下栽了下去,盧晚晚眼疾手快,奮力一撲,抓住了盧爸爸的手。也就是這一撲,讓盧晚晚的右臂重重地撞擊在天臺外沿上,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然而她不能松開手,死都不能松!
周圍的保安瞬間回過神來,圍上來拉住了父女倆。
救下爸爸後,盧晚晚将他安頓好,還專門請了看護,之後,重新來到任夫人面前,希望能求她救救爸爸的公司,救救爸爸。
“我不能注資。”
“訂單,可以給我爸爸一個訂單嗎?求您了!”
任夫人認真考慮了一下,說:“即便是我給了他一個訂單,他的公司仍然救不活呢?”
“那我們認命。”盧晚晚倔強地說。
任夫人倒是笑了,用看小孩子過家家的眼神看着盧晚晚說:“那我的損失,你怎麽賠償?你能找到擔保人嗎?”
盧晚晚啞然,她并不知道任夫人到底想要什麽,她一無所有,如何賠償?
任夫人嘆了口氣:“你呀,到底還是個小孩子。人脈這個東西有多重要你以前可能不知道,但是現在如果有個擔保人,我就可以給你一個訂單。只可惜,你和我兒子一樣,從來不知道如何積累人脈。留學就是一條捷徑,和一樣身份的人在一起學習,同窗的情誼當然要比在踏入社會以後認識的朋友靠得住。可惜,任初就是不想去。”
盧晚晚當然知道任初不出國的原因,他要陪着她,曾經說過的,陪她一直到畢業,然後他們就結婚。她一直以為,以任初的聰明,在哪裏讀書都是一樣的,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
任夫人發覺盧晚晚哭了,溫柔地給她擦了擦眼淚又說:“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他爸爸也不在了,沒人能夠幫他一把,像你爸爸這樣真的很可憐。”
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如果有一天跌下雲端,他會怎樣?盧晚晚不敢想。
“如果,我可以勸他留學呢?”盧晚晚小聲說。
任夫人還是淡淡的表情,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那你可以試試。”
“我明白了。”
盧晚晚帶着爸爸離開了。盧爸爸困倦了,在長途汽車上,靠着女兒的肩膀睡着了。
醒來以後,到達影舟。盧晚晚蹭了蹭爸爸的肩膀,說:“爸爸我們回家吧。”
盧爸爸捂着臉,眼淚流了下來,說:“晚晚,對不起。”
盧晚晚搖了搖頭,她垂着右臂,那種撕裂的疼痛讓她的大腦非常清晰,多年學醫的經驗讓她非常清楚這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醫院的實習名額她失之交臂了,對于她在手術過程中出現的低劣錯誤,陳教授狠狠地罵了她一頓。陳教授一直以來都對她青睐有加,是除了孟西白之外,最關愛的學生。盡管盧晚晚沒有安嘉先沉穩,沒有宋榮榮踏實,卻是陳教授覺得最像個好醫生的苗子。
“我再幫你争取一下,最後一次機會,你不許再出岔子了!盧晚晚啊,你要打起精神,一個醫生垂頭喪氣像個什麽樣子!患者看見你這樣,能好嗎?”陳教授到底還是心疼她,越是疼愛,就越是嚴厲。
盧晚晚低着頭,小聲說:“我不去,教授您把機會給別人吧。”
“你說什麽?”
“請您把機會給別人吧,不要浪費在我身上了。教授,我不學醫了。”
“什麽?”
陳教授其實聽見了,卻難以置信。盧晚晚自然也知道,面對盛怒的陳教授,她深呼吸一口氣說:“我說,我不學醫了。”
“啪”的一聲,陳教授扔了手裏的論文,砸在了盧晚晚的身上。
盧晚晚眼睛都沒眨一下,自然也沒有躲開。
“當初進醫學院發過的誓忘了嗎?你是想去搞那些破點心嗎?盧晚晚你現在腦子清醒嗎?我不反對你有個人愛好,但是不學醫不行!”
“對不起。陳教授,我真的學不了了……”盧晚晚覺得渾身無力,陳教授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紮在她的身上,她不知道這算是幾級的疼痛,只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陳教授的怒火漸漸熄滅,他的學生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他拍了拍盧晚晚的肩膀,用略帶懇求的語氣說:“我知道學醫很苦,你再咬咬牙,堅持堅持呢?晚晚啊,堅持一下行嗎?”
盧晚晚搖着頭,後退了一步,沖陳教授鞠了三個躬:“對不起,教授,我讓您失望了。”
她說完跑出了辦公室,她再也沒有退路,只能孤獨前行。
已經半個月沒有和任初見面了,這似乎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常态,任初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強撐着,打起了精神。只是那笑容裏帶着不少酸楚,兩個人去約會,都帶着小心翼翼。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兩個之間有許多話題不能觸碰,都各自小心地對待對方,維持着這一段關系。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情侶都會慢慢走到這個境地,她欲言又止了許久之後,任初率先開口了:“昨天見到你和安嘉先了,你們最近好像經常在一起,他怎麽了?”
“他最近不太好,我在安慰他。”盧晚晚勉強笑了一下。
其實也說不上誰安慰誰,就在前幾天,她收到了一個國外寄來的包裹,是梁夏父母寄來的,她和安嘉先一起拆開看了,卻沒想到,是梁夏去世的消息。
梁夏,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梁夏,可愛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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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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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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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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