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四人在這山間玩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到賓館,第二天就是周一了,雖然還沒玩夠,也只好返回學校。

回到學校後的日子一下子變得很快,廉影他們大四的學生在趕畢業論文,于是安陽陽也不敢經常打擾他們,再加上自己的課程也開始多了,于是就這麽忙忙碌碌直到過了五一。

這期間,廉影偶爾上過幾次游戲,與安陽陽聊過幾次QQ,卻一直沒再出來一塊吃飯。他實在是忙,就算不忙,他也知道,在長白山頂,實際上已經是逾距了。不論是安陽陽還是身邊的其他女生,他還不敢給任何人暧昧的心理暗示。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要畢業了。畢業後各自天涯,誰又等得了誰,誰還記得住誰?人間的悲歡離合,早已讓他心冷了。

只是在五月下旬的某一天,他的手機上忽然顯示一條短信息,名字顯示竟然是“穆天”。點開信息,裏面只有一行字的內容:“身體好些了麽?”

廉影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他不知道早已形同陌路的穆天為何會此時給自己發短信,是覺得不忍了?內疚了?可是為什麽隔了這麽長時間。

他想了想,只是不動聲色地回了一條信息,“你來看看不就知道?”

隔了幾分鐘,穆天回複了信息,內容是:“你沒事就好,不見就不見吧,要畢業了。”

廉影皺眉,他印象中的穆天是個爽快的漢子,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于是回複:“畢業怎樣?”

過了一會,穆天又有信息發來:“畢業了就忘了。你好好保重。”

目光盯着手機屏幕的這條信息,廉影足足盯了十多分鐘,誠然,這條信息的內容讓他心裏難受了。人這一輩子真的記不住太多的人,可是當身邊的朋友們都還能在一起的時候,為什麽不去珍惜,非要等到各奔東西了才來感慨呢。

他想不通自己,想不通穆天,更想不通那些從身邊來了又走的形形□的過客。

畢業前的生活的節奏越來越快,快得讓人有些措手不及,來不及去感慨,來不及去追憶,甚至來不及去見一見那些想見的人,說一說那些還未曾說出口的話。

緊接着一個來月的忙碌,便進入6月份,大四的學生們陸續答辯了。多少個下課時分,安陽陽獨自一人站在人來人往的教學樓門前,和摩肩接踵的食堂外,看着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往來學生,期待在人群中偶爾瞥見那一抹清影,然而卻總是失望而歸。

這個學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當不想見到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冤家路窄,然而當衆裏尋他千百度地盼望着等待着一個人的時候,卻過盡千帆皆不是。

或許,自己真的戀師了吧,每當看到淩冰的時候,她就想起這小姐妹曾經說過的話。只是這戀,來得太晚了,來不及訴說,來不及經歷,來不及開始。

很快,設計學院的大四學生們答辯,完成答辯後從教室出來,廉影着實是想給安陽陽打個電話的,然而已翻出聯系人列表的時候,卻還是最終将手機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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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地記得前不久祁龍淵說過的一番話。

“影,你對陽陽這小妞挺上心呢。我瞅着也比那姓馮的好,怎麽樣?喜歡就追過來,抓緊點,咱可要畢業了沒多少時間猶豫糾結了啊。”

祁龍淵的原話是這麽說的。不過他廉影做事一點都不猶豫,也不糾結,只是,他知道自己要畢業了,而她還有一年。

早已不是做夢的時節,太多的現實擺在眼前。一年以後,他們能到同一個城市麽?就算能,就算他願意等,可是她能麽?他不相信任何人會為了自己空守一年的青春,不相信那些曾向他有意無意表達過暧昧的女生,也不相信安陽陽,盡管一年的時間其實并不長。

除此之外,對于自己的身體,他沒多少把握。他不知道自己将來會怎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結婚,不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

于是,他刻意地不見她。對待感情,他是個心冷的人。

離校的日子近在眼前,答完辯後,緊跟着的便是傳說中的“散夥飯”,也就是離校前夕每個班級的最後一次聚餐,通常這種聚餐,不帶朋友、不帶家屬,而是純粹的班級同學自己的聚餐,當然,少不了酒。

畢業之際,不論男生女生,有戀戀不舍的,有相互擁抱嚎啕大哭的,有表白打架的。然而,廉影、祁龍淵、林玖他們班的散夥飯卻吃得異常平靜,甚至很歡樂。沒有人掉淚,沒有人哭泣,沒有人抽風,甚至看不出來這是一頓散夥飯,而只像是一次平平常常的班級聚餐。

有句話是怎樣說的?沒有眼淚,不代表心裏不難過。

四年的相聚,是一種緣分,離別之時,為什麽不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給大家?為什麽還要掉淚?或許,這也是藝術設計專業學生的與衆不同之處吧。

每個人都喝得很多,但是沒有人喝醉,每個人都在大笑大鬧,但是沒有人掉淚。

廉影也喝了不少,但是沒像上次灌穆天那樣,或許,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他為之那般不要命的自虐了吧。

只是在路過馮耀玉的座位旁時,他依然感覺得到自己握着酒杯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笑着離開,不再去管心會不會流淚。

6月末的時節即使是在東北,也有了初夏的景象,許是為了迎合畢業季,在這繁花似錦的校園裏的廣播也肆無忌憚地放着悲傷的離別之歌。

第二天便是林玖離校的日子了,大四的學生們會在這三五天內陸陸續續的離校,剩下的校園,空寂了不少。

許是又近期末的緣故,往來于校園閑逛的學生已然不多,黃昏的晚霞照射在校園每一個角落,有種無奈的凄美。廉影獨自一人走過學校的畫室、網吧、球場,這些曾經留下回憶的地方,或許一別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

路過校園網吧一條街,那裏依然火爆,只是如今在那裏說笑吵鬧的已不再是當年熟悉的面孔,相反,陌生得有些遙遠。

畫室的桌椅板凳依然淩亂,牆上灑着大片五顏六色的顏料,這裏已多時沒有人清掃,只有橫七豎八的畫架和畫板東倒西歪地躺在地面,诠釋了這裏曾經有着一群沒日沒夜趕着作業的孩子們。廉影緩緩路過一張桌子時,停了下來,這裏,是馮耀玉的位置,女生獨有的整潔讓這張桌子看上去與其他人的不太一樣,然而此時早已人去樓空。

斜陽的餘晖更濃了一些,當廉影來到操場時,依然有着零星學生在這裏打球。畢業階段的忙碌使他有些日子沒有好好打球了,那些曾經在球場上拼搏的兄弟們,如今也早已各奔東西。

忽然間,球場邊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那個高挑苗條的女生,一身清爽的連衣裙,簡單而唯美,廉影不由得駐足。

安陽陽,已經有些日子沒見到她了。幾乎夏天大多都是穿牛仔褲和T恤的她偶然穿了一條連衣裙,頓時平添了許多氣質。

“師傅……”看到廉影的剎那,安陽陽駐足。

廉影默默走上前,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師傅……你哪天離校?”再次并肩走進校園活動廳的那間咖啡屋時,安陽陽才問出口。明明知道他要走了,卻總是不想面對離別的一刻。

“明天晚上。”廉影輕描淡寫地回答着。這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或許,也是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

“車票買好了麽?幾點的車?我去送你。”安陽陽發覺,一向伶牙俐齒的自己此時連一句廢話也想不出,甚至連故作輕松的語氣也做不出了。

“不用。”廉影輕輕攪拌着自己面前的咖啡。其實他很少喝咖啡,也不太懂咖啡,喝咖啡經常會讓他心髒不舒服,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即使來到咖啡廳也多半是喝其他飲料。不過這一次,他倒是真想嘗一嘗,有些東西,是真的想銘刻于心。

咖啡店的昏暗燈光帶着幾分低迷的色彩,讓人的心也随之沉寂。

“師傅,明天有人和你一起走嗎?”半晌說不出話來的安陽陽終于還是擠出這麽一句。她和廉影一樣,都是習慣平淡處理事情的人,明知離別不應該是平淡的,卻除了相對無言以外,再也想不出其他話語。

“我自己走,小玖今晚的車,我和龍淵去送他,龍淵明天中午就走了。”廉影依舊淡淡地答複着。連自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總是最後留下的那個,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最後,只剩下自己。就如同游戲裏那個寂寥而靜默的乄龍禦、澄影へ。

“師傅,幾點的車?”安陽陽固執地想知道,就算自己真的不去送他。

“晚上8點多。”廉影只給出一個大體的時間,然後停了停,道:“丫頭,再聽我一回,別去送了,好麽?”

安陽陽默默地望着他,半晌,終于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适合接站,卻不适合送行。她無法忍受離別,尤其是這種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的離別。

“師傅,那你到家了給我發短信,手機換號的話也立刻告訴我。”想了半天,她能說也也就只有這些了。

“好。”廉影答應。

兩人又說了一些近來瑣事,安陽陽再次頗為爺們地叮囑廉影注意身體,此時的她,只想用盡一切辦法來掩飾心中的難過。

從咖啡廳回來,依舊是廉影送她回公寓,女生公寓的門前,依舊如往常般有着一對對相擁的男女。

“師傅……”安陽陽停步,回過頭來,她真的想把他的樣子深深銘記在心裏,很多時候人們總以為還會相見,卻從來都是等到最後才知道,當年的離別,是一生的永別。

這一點,安陽陽和廉影都清楚得很。

“丫頭……”廉影亦望着安陽陽,他從來不像大多數男生那樣會回避女生的目光,他敢直視任何一位美女,從來都是。

“丫頭,我一直挺喜歡你的。”廉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依舊是淡淡的,波瀾不驚,然而,任何人都知道,他幾乎從來不曾對女生說過這句話,唯一曾經讓他喜歡過的,大概就只有馮耀玉。

“師傅……”安陽陽愣住了,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

“以後好好照顧自己。”輕輕理了理她鬓邊的發絲,廉影道。

“師傅,我……”她很想說“我也喜歡你”,然而話到嘴邊卻哽咽着完全說不出口。

“回去吧,我也該去送小玖了,時間到了。”廉影道。

“嗯,師傅保重。”安陽陽言罷,轉身返回公寓,她知道自己若再不回去,就會忍不住在他面前掉下淚來。

直到隔着厚重的門玻璃,看到那個身影消失在樓內,廉影才慢慢轉身。是啊,時候到了,無論是劫是緣,都有注定的時候,一旦離別的時候到了,哪怕一分一秒上蒼也不會多施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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