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末日狂想（十一）

地下市場比祁燃想的要盛大，彎彎繞繞的街道與它四通八達的各種商鋪并不沖突，但是稍不留意會迷路，尤其對于祁燃這種外來人員。

縱然這裏永無黑夜，但那些未知的危險依舊在看不到的暗處肆意窺探着。

難怪這裏是地下城裏犯罪程度最高的地方，要解決掉一個人太容易了。

“跟緊我。”普拉見她四處張望，提醒道。

祁燃一頓，收回視線，她突然想起通訊器裏林騁也的話，他們也在這裏。

“我們現在去哪？”祁燃問，她不想在這裏撞見林騁也。

普拉看了眼她，沉默不語。

現在不确定博士的情況，所以他無法對祁燃完全放下戒心。

對方并不因為他的冷漠而不滿，聳了下肩跟上。

不知道繞了多少彎路，被街邊警惕和挑釁的眼神掃了多少回，身後還是安安靜靜的，普拉沒忍住回頭瞄了一眼。

他從小在地下城生活，所見所聞所經歷的比地上基地得到的感觸要多，他太明白一個人的欲望和心思在眼裏是藏不住的。

可在祁燃的眼睛裏，他好像什麽都看不到，淡的像砸不出水花的平靜的湖泊，就連不久前被刀抵着時也并無波瀾，這種人清清冷冷的，跟博士紙條上所說的人完全相反。

他忍住詢問，領着祁燃來到一家快餐店，現在是傍晚，昏黃又狹小的快餐店裏人流如織，卻只有桌椅挪動的聲音，吵鬧又好像很安靜。

普拉向收銀臺的寸頭男人打了招呼，男人懶懶擡眼盯着祁燃，直到兩人進了後面的廚房才收回視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桌子。

兩個廚師忙着做菜，連頭都沒有擡起，普拉也沒說話。

在雜物室的牆裏，有兩條長長的樓梯，普拉帶着她走了左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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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往那邊看了挺長時間，解釋道：“右邊通往地下城，沒有申請的人都會從這走。”

也就是說，這家店是連接地下城和地下市場重要的非法途徑。

“那我們現在去哪？”祁燃問道。

普拉：“你不是想知道蝙蝠是從哪裏來的嗎？”

越往深處走，溫度下降的越快，顯然比地下城的溫度要低，祁燃搓了搓胳膊。

“多斯奇博士現在還好嗎？”普拉突然低聲詢問。

祁燃盯着他的背影：“班傑派人去找了，我不清楚。”

普拉會因為多斯奇的幾句話做出背叛基地的事情，足以看出博士對他的重要程度，她只能模糊的回答。

普拉沒再問，很快，他們來到一扇鐵門面前，門內的溫度極低，以至于縫隙滲出了很多冰霜，連着地上也有幾灘。

普拉将門打開，門後是個寬闊的空間，大概是上面快餐店的三到四倍，幾個龐大的機械裝置支撐着這裏，各種精密的儀器排列兩旁，像個簡約的地下實驗室。

普拉稍微調高溫度，随後走到室內的一角，打開了牆上的機械門。

冷風撲面而來，黑壓壓的一片蝙蝠懸挂在洞內。洞內有溫度調節裝置，蝙蝠有冬眠的習性，這種溫度下他們并無威脅。

溫度回升後，蝙蝠會蘇醒，他們習慣在夜間活動，會從地下市場飛往地下城，這也就是林騁也他們查出這次蝙蝠襲擊來自于地下城的原因。

但是基地結構複雜，進出嚴格把守，祁燃還沒從震驚和蝙蝠來源的疑惑中緩過神，普拉已經将門關上。

“林騁也能把你帶來，你是什麽身份？博士之前跟你說了什麽？”

“博士讓我救他的貓，我在基地機械實驗室工作。”祁燃處變不驚，坦然的說道。

普拉皺起眉，這份工作炙手可熱，他的不理解就差要寫在臉上了：“那你為什麽要背叛基地？”

祁燃大腦飛速運轉。

因為無聊？因為有個系統逼着她當壞人？

系統：“你是嫌死的不夠快嗎？”

“……”祁燃扯出一抹笑，試圖看上去很勉強，“因為我覺得以戎國基地的處理方式，救不了這個世界。”

普拉搖搖頭，很輕的嗤笑：“這個解釋很勉強，你看上去活的很幸福，至少比我們幸福。”

祁燃重重嘆了口氣：“好吧，因為我想報複這裏。”

普拉靜等着她接下來的解釋。

“我是從培養園裏出生的，沒用的體弱的都會被遺棄，為了不浪費基地資源，會被秘密處理掉，我是那群被遺棄的人裏唯一活下來的。我現在的工作得益于我的相貌，和實驗室裏一個教授的妹妹相似，他……”說到這，祁燃停頓了下，在心裏向教授道了一百八十個歉後，一改之前淡定的姿态，狠厲的繼續說，“他有病，在他的眼裏，我是玩物是心情不好時的發洩工具，我為什麽要比別人低一等？”

系統：“你編故事的能力并不怎樣。”

祁燃有些頭疼：“那你給我編一個？”

普拉凝着她，大概是相信了，才松開緊鎖的眉頭：“他們一直都這樣。”

這話不免讓人懷疑，祁燃現編的故事，他好像真的經歷過。

“這些蝙蝠是從哪裏來的？”祁燃拉來椅子坐下。

普拉回答：“基地培養，種子來自東國。”

“你們還和東國有聯系？”祁燃突然覺得這件事有點大。

普拉點頭：“和教授沒關系，與東國聯系的人一直是我。”

祁燃頗有些無奈的問系統：“這事鬧大了，該怎麽收場？”

系統：“不用怕，這樣你的反派值會越高。”

祁燃本想着再把蝙蝠放出來鬧一鬧，就算是完成系統提供這條消息的回報了，至于最初的引起兩國紛争的任務，她還沒想玩的這麽早。

現在看來是不得不和那邊聯系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基地早已經停電，祁燃感覺到外面的暖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地下待的太久了。

“這個給你。”普拉将她送到地下城的通道口，臨走前遞給她一個紅色的圓形紐扣。

祁燃覺得這東西很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邊問這是什麽，邊順手接過來。

小小的紐扣瞬間像機械般伸展開，飛快的纏繞住祁燃的食指，祁燃下意識收回手握拳，卻被固定在她食指上的紐扣紮了下。

“這是紐扣戒指，裏面有定位追蹤和□□。”普拉解釋。

定位在祁燃的意料之中，但是□□令她慌了半秒。

“爆炸只會廢你一條胳膊，”普拉凝向她另一條機械手臂，心如鐵石般的說，“對你造不成什麽威脅，你應該習慣了。”

祁燃：“……”

習慣個屁啊。

她想起來了，這紅色紐扣在孟冉的書架上見過，因為沒什麽特色她就掃了一眼：“這是改裝過的？”

普拉點頭，他明白祁燃的工作會有很多不便，所以花了大價錢從快餐店老板那裏買的：“別人不會懷疑，除非對方和地下城有交易。”

祁燃嗤笑一聲：“這是你們地下城的習慣？”

普拉沒回答，轉身要從牆內離開。

“我之後怎麽聯系你？”祁燃叫住他。

普拉半個身子已經進去了，聞言頓住：“那邊有動靜，我會來找你。”

祁燃現在自己都不知道住哪，普拉怎麽可能找到她。

她還沒來得及問，牆門已經關上了。

祁燃目前暫住教授家裏，雖然教授被暫時調走了，但他家裏有來人記錄的儀器，她這個時間回去，紀元那邊如果留意，一定會發現。

她前腳沒回來多久，門鈴就響了幾聲，無論被調去哪個基地，來回的時間就要一天，所以門外不是紀元，況且哪有按自己家門鈴的。

有了之前的遭遇，祁燃格外謹慎，她問：“這回門外是人嗎？”

系統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卻帶着點鄙夷的語氣：“是你一直在想的那個人。”

祁燃反應了下，在腦海裏蹦出來這個人的名字同時，門外也響起了對方的聲音。

她猜林騁也會來找她，但是沒想到這麽快。前後間隔不到十分鐘，那有極大的可能，林騁也一直在她身後。

祁燃心髒重重一跳。

“孟冉。”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口齒清晰發音準确，但是很奇怪，一門之隔，祁燃盯着約莫他臉的位置，卻有種叫的是“祁燃”的錯覺。

“林上校。”祁燃将門打開，起初她就有些心虛而低垂着視線，卻沒想到看見他手裏拎着的槍。

是上了膛的。

祁燃的心跳空了一拍。

林騁也注意到她的視線和表情的微妙變化，收起槍，順口解釋了句：“剛處理完任務。”

“上校怎麽知道我在這？”祁燃問。

林騁也卻反問：“不然你能住哪？”

祁燃被嗆了下，也無心反駁：“那上校有事找我？”

林騁也看了眼屋內，暗示意味明顯：“不放心，來看看。”

祁燃側身，林騁也點了下頭很自然的走進來。

紀元的家他不是第一次來過，科學家的房子莫名的沒什麽溫度和人情味，即使祁燃在也一樣，甚至這種感覺更重。

“上校想喝點什麽嗎？”祁燃問。

然後她就發現林騁也眼神怪異，似乎對她的問題很不理解。

祁燃磕磕巴巴的問：“有什麽問題嗎？”

林騁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紀元知道你這麽大方嗎？”

祁燃恍然明白，林騁也的意思是，她把這當成自己家了。

但是……這又不是你家，跟你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