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在藥爐迎來第一個真正的客人時,悟舍仙尊進魔界了。

八匹白色天馬披着銀甲,不在天上飛，卻在地上跑，從副城穿入,筆直大道通向玄天城堡。

主城裏散魔雖然不少,但已經很久沒看見這樣散仙級別的修士到魔界了。

天罪城差點出現萬人空巷的場面。

鳳岐叮囑了那個化神月圓之夜再吃蝕陽丹之後,便牽着小八去坊市采集煉丹用的材料。陌尋早沒了影子,朱鶴在閉關,藥爐便交給幾個紫丹看守着。

按照自己的計劃,他并不想跟齊沐軒有過多接觸,契約能順利解除自然最好,如若不然,他便只能啓用九陽丹裏的機關。

“你就是鳳岐公子吧,要什麽,小店都有。”掌櫃是個化神，笑得和藹可親,銳利精光畢現。鳳岐愣了一下，魔界就是魔界呀。若是在外面，化神都當坐山老祖供着呢，哪裏能見到如此市儈接地氣的臉。

更讓鳳岐驚奇的是，他這可是第一次在天罪城中逛，這知名度未變太高了一點。

掌櫃十分善解人意地解釋道：“你要的東西都是拿來煉丹的。天罪城中，唯一的一個結丹期的煉丹師便只有藥爐的那位鳳岐公子了。”說罷還笑得十分隐晦，仿佛深怕鳳岐知道他也是窺探過他存丹堂的人之一。

鳳岐來了興致，這家叫做聚寶盆的店店面不算大，但品種卻很齊全，他要用的材料幾乎都有。

“掌櫃，咱們來談筆買賣吧。”鳳岐在椅子上坐下，小八乖乖地搭在椅背上，看着主人皮下肉不笑地與人談生意。八條觸須卻懸在空中，時刻注視着四面八方的動靜——主人的主人說了，只要保護好主人就會有好東西吃，這點小八時刻牢記。

“莫非……采陽？”掌櫃笑得甚是含蓄。

“我還需要二十五個人的至純陽元，他們要什麽丹都可以提，掌櫃門路廣，可否幫小弟這個忙？”

掌櫃笑得一臉春風和煦，“天罪城什麽都缺獨獨不會缺大能，天罪城也什麽都不缺，但就缺九品煉丹師。鳳岐公子若真有意，其實事情真不難辦。不過……”

“九品靈丹，每月，我在這裏寄賣十粒。如何？”

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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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一般煉丹師的煉丹周期和成丹率，一個月能出三粒成品已經是極致了。而通常九品煉丹師都是被有背景的散魔、大乘修士包攬的，所以整個天罪城，包括七座副城，一年也找不出十粒。

如果他這裏每個月能有十粒寄售，那麽這個小店，很快便能憑借九品靈丹而擴展到其他副城去。絕對能引來一大批客人。

化神掌櫃被這個好消息沖得頭腦一昏，竟然就簽下了這個合約。

等從激動中評下來時，陡然感覺哪裏不對勁，這又将合約拿來仔細琢磨了一下。這才發現又多麽坑爹。

鳳岐的要求很簡單，每月可寄售十粒的确不假，但前提是每一粒都必須換取一個化神以上修為的大能吃下蝕陽丹。天罪城大能修士很多，本也不必太過操心，以這位掌櫃的信譽和人脈，只要蝕陽丹不會損傷修為，他是完全可以讓要買九品靈丹的人先吃下蝕陽丹，只要所有人通過他這一環，便可拉攏足夠多的大能。

但他沒注意到的是，鳳岐只需要二十五個人就可以了……

媽的！

他被小金丹算計了！

掌櫃的手捏得咕咕作響，真是恨不得将小金丹拎回來揍一頓，讓他重新簽份協議。可這契約豈是說廢就能廢的，單方面廢除，會影響他的修為。

掌櫃噎下一口血，好吧，能換二十五粒也不錯。現在他得加快步伐才行，若是有其他人捷足先登，連這二十五粒都沒有了。

簽完契約的鳳岐一副悠哉樂哉的模樣。翻看了一下聚寶盆掌櫃送的“誠意”笑得直彎眉。

小八也看着主人的儲物戒，主人真是太沒心沒肺了，得了寶貝竟然也沒分它一份。而最可氣的是，他這樣往大街上一走無數雙眼睛都盯了過來，甚至有人不懷好意地靠過來，這些他的主人竟然沒有注意到。

小八飛舞着爪子，以自己弱小的存在感窺探着周圍人的一舉一動。

“鳳岐！”一個清亮中帶着幾分妩媚的聲音穿過耳膜，鳳岐頭皮一麻，腦袋轉了過去。

只見一個美人穿着紅黑相間的衣衫，一身如凝脂般的肌膚透着誘人的光澤。

美人見鳳岐傻愣的眼，莞爾一笑，湊熱情地湊過來，“果然是你！怎麽連你也認不出我來了？”

這柔軟的手，膩得人骨髓發癢。一雙紅眸璀璨奪目，瞬間吸走了所有人的視線。

小八“嗚”地長鳴一聲，扒着主人的衣服就爬上了肩頭，含羞帶澀地看着那美人，一條觸須讨好地在美人面前晃動了一下。

“你……貴姓？”鳳岐噎了噎口水，總算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美人低頭一笑，“洛溪。你的煥顏丹果然很奇妙。”

洛溪？

鳳岐深深吸了口氣，還是有點不敢置信，不過短短十天，這人竟然變化這麽大，再定睛看時，這眉眼的确有幾分似曾相識。

啧啧，難怪煥顏丹的價格能炒得這麽高，真是太有說服力了。

只是鳳岐不知道的是，別人的煥顏丹最多也就修複一下本身的不足之處，絕對達不到這種脫胎換骨的效果。

顯然洛溪也着實驚喜了一把。

他這才第二個療程結束，就到了這地步，他怕再吃下去，所有人都得不認識他了。所以，趕緊來找人。

圍觀的人之中不是沒有見過原本的洛溪的人，洛溪在這天罪城身份并不高，也時常為生計奔波。他天生瘦弱，看似可欺，實則也沒少受人欺負。

如今這個站在人前的洛溪，哪裏還有之前的女氣軟弱，他就那樣閃亮亮地矗立在衆人的目光之中，自信，堅強，一颦一笑都能牽動人心。

洛溪如今有多美，那鳳岐的煥顏丹給衆人的印象就有多深刻。

他們不過在大街上站了一小會兒，四周原本嘈雜的聲音便安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側着耳朵聽這兩人的談話，想從中探取到最有價值的信息。

這一天鳳岐的名字再一次傳遍了天罪城。

鳳岐不想太招搖，便請洛溪去藥爐。他這走了一圈，陌尋還沒回來，看來他的主人多半又将他的一切挖了個仔細。

鳳岐倒不擔心陌尋會說什麽對他不利的話，名義上齊沐軒雖然還是陌尋的主人，平日別看陌尋冷冰冰的，實則他心理不是沒有偏頗。

再則說，鳳岐的意圖實在也沒什麽必要隐瞞。

洛溪找鳳岐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看看謝晉。他不知道謝晉記得自己多少，卻很擔心他會真的不認得自己。

一說謝晉，鳳岐有些頭疼，他并不想別人知道他跟玄天城堡有什麽關系，所以只好說道：“他現在不在藥爐，而送他去了一個朋友那裏。他的丹田需要重塑，而我們這裏沒有這樣高修為的人。”

洛溪聽了這話眼睛閃了閃，他原本的意圖是想鳳岐能穩住新晉的丹田，免得對他造成進一步損傷，沒想到他竟然有門路讓大能替謝晉重塑丹田……

“其實，如果能夠得到麒麟血玉，謝晉的傷就能夠徹底治好。”

鳳岐一呆，“這就是你要去選魔後的原因？”

洛溪點點頭，“我向散魔求過魔丹，可惜，以我的修為，根本連人都見不到。”

“如果是魔丹，謝晉或許會成魔，但如果是麒麟血玉，他便有了回歸仙途的可能……”如果謝晉修仙，那麽洛溪與他便再無可能。

“那是他的夢想。他在外面還有自己的宗門，如果能以仙人的姿态回去，那麽便可抵消當日他堕入魔道引起的軒然大波。”洛溪想得很透徹。鳳岐也發現這個人是真心在位那個男人考慮。

“那你呢？”除了家人，鳳岐從來不打算為別人無償付出什麽，這個洛溪認識謝晉的時間似乎并不長。

洛溪笑了笑，俊美的臉上透出幾分凄涼，“我一個人在天罪城生活了幾百年，再一個人生活下去又有何妨。”

這樣的談話令鳳岐很不舒服。他留下一枚傳訊符，若是謝晉能見人再通知洛溪。

洛溪前腳剛走，後腳夜冥的飛天馬車便來了，這次同樣是毫無懸念地直上第九重。

馬車并不華麗，反而透出幾分不顯眼的樸素來。

玄天城堡第二重，齊沐軒和花盡剛落腳，便見一輛馬車竟然從天上飛過。

“天罪城不是禁制飛車飛天嗎？”花盡疑惑又羨慕地看着那輛馬車直沖雲霄，對那九重之上無限向往。這次他們帶了十餘位美人，姿色各異，若有一個被魔尊選中，即便不做魔後，做個妾室什麽的，他們歸雲宗也受益匪淺。

齊沐軒目光追着馬車直到它消失，這才回頭看向規規矩矩站在旁邊的陌尋，“那上面是什麽人？”

陌尋冰冷的臉上微微抽動了一下，齊沐軒一定是感覺到契印的波動了。即便這裏也有禁制，無法用神識探測，但契印的滲透力卻是不可小觑的。

“屬下不知。”陌尋的聲音褶子都沒打一個。

齊沐軒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數息，沒說什麽。

鳳岐從馬車上跳下來，夜冥玉樹臨風地往那裏一站，眉頭挑得煞是好看。

鳳岐被他笑得心裏發毛，随即眯了眯眼，“找我何事？”

“今天十五。”

鳳岐一呆，他差點把時間給忘了，可是，“那又如何？”

夜冥笑得諱莫如深，走到小奴隸面前，看了一眼正讨好地看着他的小八，随手掏出一瓶血晶，小家夥便十分聽話地去花園裏玩去了。

“今天你不是該采陽嗎？”

花好月圓，不正是采陽好時節？

“是你要采陰吧？”

鳳岐好歹是靈修，上次夜冥那樣的情況，他多少能猜出一點。

被人說破，夜冥一點尴尬都沒有，伸出手，微涼的手指輕輕滑過鳳岐的臉頰，鳳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夜冥收回手，他以為自己的病真的好了，可到這一天，一看見小奴隸就會躁動。鳳岐雖然裝得很鎮定，可他知道，他在不安。以他的修為他沒辦法違逆自己，但并不表示他能心甘情願地接受自己的觸碰。

“怕我嗎？”

鳳岐愣了一下，擡眸看着夜冥，怕？他對他與其說是怕，不如說是怕被背叛。

夜冥勾了勾嘴角，将距離拉開到他稍稍能心平氣和的位置，“我不否認自己對你有特別的需要，但我不會強迫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夜冥的視線落在鳳岐手指上的蝕心魂上，那不就是最好的保證嗎？

鳳岐也看了一眼蝕心魂，是呀，有誰敢把這麽重要的鉗制手段毫無顧忌地交到別人手上？

看着鳳岐的神經松懈下來，夜冥暗戳戳地笑了——小奴隸真是好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