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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彥用平淡的口吻簡單講述完自己的故事,搶在周昱開口前先一步問何曦:“媽,你是怎麽知道周昱的?”

何曦早在方彥認識周昱之前就被方志偉強行剝奪自由,甚至僞造死亡證明,斷開與這個世界的所有聯系。

那麽,她怎麽會知道周昱?

何曦神色稍稍冷淡了些:“方志偉告訴我的。”

她解釋道:“方志偉前段時間突然跑過來給我扔了張訂婚宴請帖,上面印着你們兩個的名字。我問他是什麽意思,他告訴我,他給你找了個聯姻對象,特地過來感謝我。”

為什麽要感謝何曦?

當然是因為方家有進無出地養了個廢物兒子這麽多年,總算貢獻出一點用處。

周昱平時不近男女色,也從不跟他們一起去尋找上不得臺面的刺激,除了正常商業往來,想從私交方面跟周氏攀上關系不可謂是不難。

誰知周昱沒看上各大財團金窩裏捧出來的公主少爺,偏偏看上了方彥——一個在方家存在感近乎等于零的小廢物。

方家自己也算家大業大,但有了周氏作為親家,那可是如虎添翼,一時間風光無兩。

方志偉享受完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恭維和吹捧,于是難得想起了何曦,專門跑一趟,纡尊降貴地前來感謝。

但他心理扭曲,見不得何曦心裏松快,故意提了幾句周昱有特殊愛好,玩得花,端着慈父憂心忡忡的嘴臉,險惡地欣賞何曦瞬間煞白的臉。

“唉,可我是真擔心小彥那孩子。不過男人成家以後也就該收心了,我相信周昱不會虧待小彥。”

何曦知道從方志偉口中出來的話最好一個标點符號都不要相信,但商業聯姻本身就不值得相信。

只怕方彥剛從一個地獄裏爬出來,又掉進另一個地獄。

從那以後,何曦的噩夢裏都有方彥慘遭丈夫虐待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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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獲救之後。

最開始她的神智還不太清醒,潛意識裏還認為自己被囚禁在深山裏,只當眼下是一場難得的美夢,後來她在醫生專業的引導下漸漸接受了事實,也開始注意到周昱。

周昱幾乎每天都來,對她,對方彥都很溫柔也很有耐心,最開始還以為是方彥的朋友,後來看出兩個人的關系肉眼可見的黏糊。

聽完方彥坦白的暗戀過往,何曦終于松了口氣,眼裏含着淚花:“挺好的,挺好的,媽很為你們感到高興。”

方彥的頭都快埋進胸口,露出的耳廓緋紅:“嗯……”

周昱尚且停留在震驚的餘韻中,他一直以為方彥是在近一個月的相處中才對他産生好感的,沒想到在更早之前,青澀的感情就已經悄悄萌芽,被殘酷的風雪掩埋六年,才有破土而出的機會。

他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沒時間考慮方彥的親生母親還在旁邊看着,上前緊緊地把方彥摟進懷裏:“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臂彎裏的愛人顫抖着抓緊他的衣服:“我不敢……”

你那麽美好,美好到我只敢遠遠地看一眼就滿足,又怎麽敢貿然靠近呢?

周昱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悔到腸子都青了。

其實大學時,他也曾經主動給方彥發過微信,詢問他的傷勢是否有影響,可惜全部石沉大海。

如果能再時空穿梭一次,他想回到方彥高中畢業的那個夏天,說什麽也要把人留住,好好地保護在身邊,讓他少受六年的風霜。

方彥紅着臉依戀地埋在他懷裏,突然感受到頸窩傳來一點微涼的濕意。

方彥詫異地擡頭,發現周昱的眼眶都紅了:“你……”

周昱吻了吻他的額頭:“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關系,你來了就行。”方彥擡手給他擦掉眼角的濕痕,手臂勾住周昱的脖子,微微踮腳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微涼柔軟的唇瓣一觸即分,卻在周昱的心裏掀起莫大的波瀾,再心疼、再憐惜也不為過。

周昱捧着方彥的側臉,深深地凝視着他泛紅的臉和濕潤的眼,正準備再吻下去時,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随即那人也沒等着裏面的人開門,急性子地自己打開門。

方彥推開周昱僵硬地站好,像是終于想起來這兒是醫院,是自家親媽的病床前,害羞得快要窒息了。

周昱含笑看了他一眼,才把目光投向門口:“方總來了。”

方奕跟他打了聲招呼,沒察覺到病房內尴尬的氣氛,走到何曦床前蹲下:“媽,我又來看你了。”

何曦這才意猶未盡地把視線從周昱和方彥轉到方奕身上:“……啊?哦,小奕來啦。”

方奕端詳着母親的臉色,覺得看起來還挺紅潤,渾然不知她老人家剛剛樂呵呵地看了場熱鬧,關心了幾句,才發現何曦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周昱不動聲色地牽住方彥的手,放在掌心用手指慢慢地揉,方彥紅着臉瞪他一眼,卻也沒掙開。

然後周昱就貼在他耳邊小聲地問:“我朋友那裏剛到了幾只新鮮的小羊,晚飯想不想自己在家吃烤羊羔?”

方彥點點頭,也同樣小聲地回答:“想,你給我烤。”

這是他們在百濮旅游時,周昱答應方彥的。

兩人一擡頭,就看見何曦和方奕已經停止講話,齊刷刷地看着他倆牽小手咬耳朵講小話。

何曦一臉欣慰,方奕看周昱仍然有些大伯對弟婿的不順眼。

莫名有種談早戀被家長抓包的詭異羞恥感,周昱感覺方彥已經又要找地縫鑽,趕緊打破寂靜:“何伯母,方總,我們今晚要烤羊羔,一起來嘗嘗嗎?”

何曦擺擺手,慈愛地看着他們:“我就不了,我最近還聞不得油腥味,等我再養養再來蹭飯吃。”

方奕也拒絕道:“我也不去,今晚還得忙着處理公司的一些事務。”

看來今晚,周昱和方彥可以獨享二人世界。

然而萬萬沒想到,白翎竟然選在這個時候帶着禮物上門拜訪,還帶來了她正在追求的謝醫生謝殷。

剛敲門,小邊牧就旋風般的沖過去,立起上半身瘋狂撓門。小三花居高臨下地蹲在沙發上舔爪子,老大爺似的醜貓臉上滿是不屑。

家裏的主人親自過去開門,就聽見被箱子遮擋住視線的白翎咋咋呼呼地道:“哎喲喂累死了,快幫我搬一下快快快。”

方彥剛想接過她手裏的箱子,就被她眼疾手快地躲開:“咦是方彥。哎呀別別別,你別累着了,我自己來,讓周昱知道我敢使喚你,還不削我。”

周昱自從知道方彥完整的過往之後,對他的确小心得過分,險些連走路都不讓了,就怕路上不長眼的石子硌着他家彥彥的腳——當然這是誇張的說法。

方彥無奈搖頭,直接分走她和謝殷手上的部分箱子和袋子:“他不會,我拿得動。”

周昱從廚房走出來:“謝醫生,歡迎歡迎。”

謝殷淡淡地沖他點點頭:“打擾了,這裏不是醫院,你可以直接叫我謝殷。”

白翎往謝殷身上一靠:“哎?不歡迎我?”

周昱還記着她嘲笑自己是老處男的仇:“你就算了。”

白翎佯裝委屈,一頭紮進謝殷懷裏嘤嘤嘤。

方彥擡手一把捂住周昱的嘴:“別聽他的,你和謝小姐能來,我們都很歡迎。”

周昱挑眉,從善如流地閉上嘴。

謝殷試圖把白翎的腦袋拔起來,沒成功,只好任由她嘤,客氣地詢問起方彥的近況。

小邊牧活潑地繞着他們團團轉,小三花也矜持地跳下沙發,過來檢查客人都帶了些什麽禮物。

其中有個禮物袋大概是在搬運過程中有些散開了,小三花一不小心就鑽了進去,毛茸茸的貓臉隔着一層透明包裝袋和一根毛茸茸的貓尾巴撞上,頓時驚悚得後炸成蒲公英,咪呀喵呀慘叫着,忙不疊地滾出來,剛好撞在小邊牧的身上,爪子沒收好把小邊牧給挂疼了。

小邊牧登時龇了牙,甩着尾巴撲過去報仇,一貓一狗就地打起架。

周昱和方彥習以為常地一人伸出一只手拉架,拎住貓狗兩只小崽子的後頸皮往外拖。

于是狗祖宗和貓祖宗在兩腳獸的壓制下暫時偃旗息鼓,小邊牧繞到客人腿邊賣萌撒嬌,小三花也忘了剛剛是為什麽吓得滾了出來,豎着尾巴跳上方彥膝蓋,團成一團睡覺去了。

周昱把羔羊搬到小院裏,架在一早就支好的架子上,然後從烤箱端出一盤金黃色閃着油光的脆皮烤五花,從冰箱拿出幾盒冰激淩,幾盒自己做的水果凍,一起放在小院裏。

給蘸好醬的五花肉裹上生菜,周昱遞給方彥:“慢慢吃,小心燙。”

白翎一看立馬也要求對标,黏糊糊地挂在謝殷身上:“阿殷,人家想吃洋蔥裹五花,你喂我好不好啦?”

謝殷冷漠地推開她擠過來的臉頰:“自己做。”

“好哇謝殷,前幾天你還柔情蜜意地說我是小甜甜,最喜歡我對你撒嬌,現在膩了,就冷漠……唔。”白翎被她塞了一嘴水果凍,委屈地眨巴眨巴大眼睛。

“我給你做還不行嗎,別叨叨了。”謝殷沒好氣地道。

白翎立馬笑眯了眼,乖巧地歪過去蹭蹭。

也就是女孩子才擁有這麽自然的撒嬌天賦吧。

但身為一個正直的基佬,周昱覺得白翎同志沒出息的模樣很是傷風敗俗,心裏卻又隐隐有些羨慕。

他很喜歡方彥撒嬌來着,但方彥臉皮太薄,不好意思撒。

羊羔烤好之後,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把一貓一狗全都吸引過來,難得和諧地蹲在旁邊,亮晶晶的兩雙眼珠子直勾勾地盯過來,嘴角流下可疑的口水。

方彥笑着拆了兩袋妙鮮包喂貓狗,周昱就切下一塊肉吹涼了喂他:“讓它們自己吃。”

周昱摟着他的腰把他強行帶回來,愉快地給媳婦割羔羊肉。肉質鮮美,火候剛剛好,這次也不用趕時間,可以慢條斯理地享受美食…啊不,伺候媳婦享受美食。

方彥吃得高興,周昱比自己吃飽了還高興。

對面兩位客人吃了一會兒,白翎就忍不住戳戳謝殷,震驚道:“周昱這也太太太細致了,這是寵媳婦呢,還是伺候祖宗呢?”

周昱聽見後一笑,也沒說什麽。

上輩子他和方彥保持相敬如賓的關系時,他還和白翎圍繞“叫他/她一聲媳婦/老婆,他/她根本不會答應你”互相扯頭花,沒想到這輩子進展飛速,周昱和方彥提前牽手,白翎和謝殷竟然也關系破冰。

“白翎,你是什麽時候把謝小姐追到手的?”周昱問。

白翎笑嘻嘻地道:“你倆出門雙人游把我給刺激到了,我尋思周昱都這麽勇,我是不是也該再加把勁兒,然後就……嗯……”

謝殷喝了口酒,一向冷冽的眉眼在火光下驟然柔軟:“我之前一直不相信阿翎是認真的,還以為她又只是玩玩而已,所以不願意搭理她,現在我知道了。”

“我真的喜歡你,只會為你收心,只會為你努力……”白翎臉紅彤彤的,應該也有些醉了。

看她們抱在一起說只有彼此才能聽見的情話,周昱也低頭貼在方彥耳邊,又低又磁地喊了一聲:“媳婦。”

方彥以那側耳朵為中心,迅速麻了半邊身體:“啊?”

周昱繼續,故意把短短兩個字咬得纏綿又暧昧:“媳婦——”

“叫、叫我嗎?”方彥被他撩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聲音都變軟變輕,“怎麽突然想起來這麽叫?”

明明還沒結婚呢,亂叫什麽。

周昱惡劣地低笑起來:“也沒什麽,就突然想叫叫你。”

方彥羞惱地往他懷裏縮了縮,揉揉發麻的耳朵:“哼。”

周昱被他可愛得不行,使勁按進懷裏揉了揉:“來,張嘴,昱哥喂你烤肉。”

“你夠了,別鬧。”方彥意志薄弱地掙紮着想起來。

掙紮無效,他被捏着下巴喂了一塊烤肉。

吃完晚飯,白翎和謝殷告別,白翎特地對周昱招招手:“記得看我送你們的禮物啊!”

周昱應聲,轉頭就洗澡去了,把禮物什麽的抛在腦後。

洗完澡出來,他看見小邊牧在叼禮盒彩帶玩,才想起來白翎的囑咐,坐在沙發上開始拆禮物。

第一個禮盒裏裝的是包裝精美的手工點心,周昱把東西放進冰箱,回來拆第二個,花裏胡哨的袋子打開,隐隐露出一小片絨毛,看形狀像根貓尾巴,周昱還以為是小三花調皮鑽了進去,趕緊拆開一看,頓時沉默了。

裏面确實是根貓尾巴,不過只有尾巴根部連接的不是貓屁股罷了。

發梢凝聚的水珠啪嗒一聲滴在宛如靜止的手腕上,周昱這才回過神,下意識擡頭看了眼樓上,很好,方彥還在洗澡。

他拎起袋子抖了抖,又抖出一對仿真貓耳,一團裁剪得稀碎的布料,上面還綴着絨毛。

周昱捏着袋子的手青筋暴起,半晌後,他繼續拆禮物。

方彥出來以後,沒在客廳看見周昱的身影,倒是小邊牧咬着彩帶打滾,玩得不亦樂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放在客廳的禮物好像憑空消失一半,連包裝盒都不見了。

方彥困惑地搖搖頭。

周昱正在卧室打電話:“喂,白翎。”

那邊傳來那位姑娘豪放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昱怒聲道:“你都送了些什麽東西?!你……”

白翎打斷道:“我怎麽啦?你難道不想跟你家小寶貝親熱?你不會現在都還停留在牽小手的階段吧?”

“我們剛确認關系沒多久,我不能這樣冒犯他。你什麽時候能克制一下你自己?別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周昱壓抑着怒氣。

白翎沒遇見謝殷之前,也屬于愛玩的那一批,跟謝殷意外在酒吧有了一段露水情緣,竟然奇跡般的上了心,不過謝殷冷靜得很,知道她不省心,一直沒接受。

現在好不容易打動了謝殷,還不收心,竟然用那些戲弄小情兒的玩意作為禮物送給周昱。

“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現在感情這麽好,遲早會有更近一步的親密對不對?情侶之間用這種東西不算冒犯,頂多算情/趣。你要是現在覺得冒犯,以後再用不就行了?挂了挂了,我老婆催我呢。”

周昱被白翎的歪門邪說氣得冒煙,但今晚還沒給方彥熱牛奶,于是沉着臉推開門,正好撞見方彥。

方彥剛吹完頭發,頸脖一片還泛着細微的水光,在燈光下白得晃眼。

周昱的思維剛被白翎那臭丫頭帶偏,情不自禁地被那片白膩的肌膚吸引了視線。

他立即反應過來,猛的轉身下樓:“我去給你熱牛奶。”

方彥:“?”

怎麽跟見了洪水猛獸似的。

當晚,他們一如既往地分房睡,周昱在睡夢中,突然聽見敲門聲。

他坐起身,仔細聽了聽,不是夢,還真是有人敲門,于是下床去開門。

只見方彥抱着枕頭站在門口,眼尾微微泛紅,仰起蒼白的臉看他:“昱哥,我做噩夢了。”

周昱驟然一愣。

方彥上前一步,像只小動物一樣,委委屈屈地把頭埋進他的胸口。

周昱下意識地把他囫囵抱進懷裏,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寂靜的夜色包裹下,只聽得見方彥略微急促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

撲通、撲通——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們聚在這裏,是為了慶祝方彥小朋友歷史性的進步。半夜做噩夢驚醒的方彥小朋友,以前只會可憐巴巴地在老攻房門口蹲一宿,現在學會自己敲門要哄哄啦~

感謝歲月靜好寶子投的一個深水魚雷,感謝龍龍塔寶子投的一個地雷,感謝古人夕辭寶子灌溉的30瓶營養液,感謝44350401寶子灌溉的1瓶營養液,文文在大家的呵護下茁壯成長啦,謝謝大家,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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