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姐妹成雙得新知

我因被那老和尚的解簽繞了個暈暈乎乎,摘采桂花時便很是心不在焉,不由不感嘆蘇沐有先見之明。

邝胤儒見我無心桂花,就尋了個亭子給我坐着等候,然後就不見了,片刻之後,又不知從哪裏拎出了燕兒,囑咐她好好守着我,便又消失了。

我這才想起這大半日,到了這廣雲寺便不見了燕兒的蹤影,便拉她:“燕兒,來,你坐下,咱倆說說話。”

燕兒卻不肯坐下:“小姐,燕兒是你的丫鬟,怎麽能與小姐平起平坐呢?小姐有話直說就是了。”

我拉着她的手,緩緩道:“其實你我年歲相當,我心裏一直把你當做妹妹看。你跟我這幾個月,我可有對你頤指氣使,對你說過重話、打你罵你的時候?”

燕兒連忙道:“小姐待燕兒很好!”

我笑了:“既然如此,那從今以後你我二人明着做主仆,私下是姐妹,你說好不好?”

燕兒眼圈微紅:“可是燕兒身份卑微……”

我打斷她:“人的高貴微賤不是一個人的地位決定的,要看一個人的品行如何。品行好,即使地位低,也沒什麽的。更何況,我雖說是郡主,可也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兒。難道是你心裏看不上我這個姐妹,才這樣三番四次地推脫,不肯與我姐妹相待嗎?”

燕兒一聽,急了,趕緊跪下來:“不不不!小姐這樣的人品,燕兒怎麽會看不上……”

我扶她起來,拉着她坐下,笑道:“既然這樣,那從今以後便是姐妹了。對了,燕兒,我今年十七歲,你多大了?”

燕兒道:“回小姐,燕兒過了九月便十七了。”

我說:“哦,那你比我小一點。來,叫聲秦姐姐來聽聽。”

“秦……姐姐……”燕兒的聲音微微有些異樣,似乎就要哭出來了。

其實我也知道,在大戶人家做丫鬟的,人前雖有些風光,人後卻是說不盡的苦楚。低人一等不說,稍有姿色的,更是難逃東家的殘害,時刻擔憂着貞潔和性命;僥幸遇到好的東家,也難逃與至親分別的痛苦。

我問:“怎麽了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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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兒哽咽道:“沒什麽,小……姐姐,燕兒只是覺得姐姐對我真好,我又有親人了,很高興……”

我微微有些心酸,便問:“你家鄉在哪裏呢?你的親人都到哪去了?”

“我老家在濠州陽縣,我六歲的時候雙親就過世了,只留下一個大我八歲的哥哥,後來我與哥哥走散了,我一路從濠州乞讨到京都,遇見了賢世子,世子便收留了我,讓我暫時做了端王府的丫鬟,還說幫我找哥哥。”燕兒抹淚。

“那後來呢?”

“後來……賢世子找了幾年,沒有找到。于是我便安心留在端王府做了個侍女。”

我抱抱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不哭了,乖……你雖然沒找到哥哥,可你有姐姐了不是嗎?”想了想,補充道:“親姐姐!”

剛說完,燕兒便拉着我的衣袖放聲大哭起來。我無聲地嘆口氣,這姑娘,別看多精明的樣子,其實還是個孩子呢!

燕兒哭了半晌才擡頭,看見我衣袖上一塊塊的水漬,不好意思道:“都怪我,把姐姐的新衣服都弄髒了!”

我輕笑出聲,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我的燕兒妹妹花容月貌,一張臉白白淨淨的可比這衣服幹淨多了,我還怕這衣服弄髒妹妹的小臉蛋呢!”

“姐姐,你取笑我……”燕兒輕輕嘟嘴。

我正要答話,卻見邝胤賢與蘇沐正向亭子走來,邝胤賢一邊走一邊笑道:“秦兒果然在這裏!剛才遇見胤儒,我見你不在,便猜想你是在這亭子裏休息……”

邝胤賢走近了,眼睛瞄了我的衣袖一眼,見那片未幹的水漬,瞳孔微縮了一下,放開蘇沐,三步兩步走到我面前來,彎下腰來看我,用手輕輕托起我的下巴:“你哭過了?”

蘇沐一愣,美麗的臉上明顯寫着不悅:“胤賢,秦兒眼睛不紅不腫的,哪裏像是哭過的人?”

邝胤賢淡淡看她一眼,又轉頭看着我:“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太累了?”

我搖搖頭,借機擺脫他的手,微笑道:“我沒事,就是剛才和燕兒在這裏聊天,聊得正開心呢,你們就來了。”

“是嗎?”邝胤賢很懷疑地看着我,又看看燕兒。

我很堅定地點頭,不露一絲破綻地往後退了半步,眼望着蘇沐笑道:“當然,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蘇沐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誰知道呢?”邝胤賢沒有發現我的退縮,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笑道:“你這個鬼丫頭,明着看安靜,天知道背地會有多調皮呢!”

他的親昵讓我很不習慣。

我本來是與他無關的人,我做不到如他一樣,對待僅僅認識不到兩個月的人這般親近,承然,邝胤賢是君子,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

可能是看到我皺起的眉頭,邝胤賢也發覺了我們二人之間的不對。可是他沒有躲避,反而是上前輕輕抱住了我,在我耳邊道:“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也在他耳邊輕輕用緊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遲早有一天,你們都會知道,我蘇秦并不是一個能讓你們如此看輕的人。你也無需內疚,因為在我看來,你的內疚太過不值錢。”

邝胤賢身子一僵,愕然放開了我。氣氛一下子尴尬起來。

只是我也沒有想到,這樣的氣氛,其實真的過于安靜了,安靜得我的心也砰砰砰地亂跳。

我擡頭,正看見邝胤儒抱着一抱桂花,僵硬地站在邝胤賢的身後……

從他那個角度看去,我和邝胤賢的姿勢相當的……暧昧……

邝胤儒臉色不是很好。

邝胤儒的心情更是很壞。

我自然不敢招惹。又見他懷裏抱着滿懷的桂花,桂花染得他的衣服點點微黃,恍然明白這個傻瓜定是記着我的桂花糕,特意去幫我采摘的,不由便有些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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