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風雲突轉行陌路
一路過來,除了一開始的白石郡遇險,我們還遭到了好幾撥刺殺,所幸邝胤儒和吳蒙策劃都比較周全,沒有什麽太大的人員傷亡。
但這樣的結果就是這兩人越來越謹慎,再不肯在夜裏行進半分。
邝胤儒便提議就地紮營,安排崗哨徹夜看護;吳蒙卻認為應當趕路,進了樓坼郡再歇息不遲。
兩個人意見不符的結果就是争得面紅耳赤,最後只能來問我的意思。
我沉吟半晌,想起前幾次遇險的經過,終究還是相信邝胤儒的判斷,支持就地休整,明日一早趕路。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邝胤儒很快吩咐下去,在地勢開闊處搭起帳篷,又在休整的地帶的四周布置好幾十個明哨暗哨,安排好巡邏的人,才放心
讓我離開他的視野範圍,進入屬于我自己的帳篷內歇息。
我躺在鋪了厚毯子的地上,又開始了最近每天都要做的胡思亂想。
還有五天,就要到了楚夏相交的巫馳郡。
到了巫馳郡,就意味着我的人生要麽以一種淡去的方式結束,要麽以一種慘烈的方式結束。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要和邝胤儒分開。
段非煙前幾天告辭離開,提前前往巫馳郡的時候提醒過我:“我怕你再跟邝胤儒這樣相處下去,會舍不得放棄這幾十天的相處而不願将計劃進行到底。”
當時我說:“不會我,我已經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
但現在看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到底還是動搖了。
我留戀和邝胤儒的每分每秒,留戀他在我身邊或笑或沉默的樣子,留戀他說話時沉穩卻不羁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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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夜我會時不時冒出這樣的想法:
“如果能和邝胤儒一直這樣下去,即使只有短短的十幾天,我也願用一輩子去換,我也甘願自己走入另一個未知的黑暗的牢籠。”
我甚至這樣想過:“如果邝胤儒還願意帶我走,那我也想自私一回,抛開一切和他雙宿雙飛……”
但這些還是可能發生的嗎?
只是今天我沒躺多久,雙荷就進來了,見我頭枕着手正表情凝重地發呆,因為這幾日我都是笑意盈盈的,雙荷便以為我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連忙過來問我:“公主,怎麽了?”
我搖搖頭,看着頭頂帳篷上的嫣紅牡丹,問道:“雙荷,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一出身就注定是個壞女人呢?”
雙荷不以為然地笑了:“公主,你是我最佩服的女人,怎麽會是個天生的壞女人呢?”
“我爹說,我出生時,滿天紅光繪成一束落在我家屋頂,應的是天上兇星破軍的宿命。破軍主的是戰亂,于是就有算命先生說我必須要養在深閨十八年,方能除去這兇煞的命。”
“可是公主,你今年不是虛歲才十九嗎?那你豈不是……”
雙荷看着我,遲疑着說。
我點點頭:“我十七歲時就遇到了邝胤儒,我認識邝胤儒半年之後,邝胤賢才娶了我的。所以,我沒有在深閨呆滿十八年。我最近常常在想,我以前一直不相信那些算命先生的話,如今看來,其實他們似乎都沒有說錯,我果然是個兇煞的命。”
“公主……”
雙荷看我神色不對,略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來握住我的。
“我因為要入宮,我的爹娘才受我所累;我認識邝胤儒後,他的生命總是時時被我絆住;我要複仇,所以累得邝罙銘的四大妃嫔個個因我獲難;就連段非煙這個本來八輩子挨不到一塊去的人,也被我累得四處奔走,只因為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望着帳頂,一時間感慨連連。
“都過去了,公主,沒有什麽是忘不掉的。”
雙荷扶我起來,給我理了理亂了的衣衫,繼續道:“公主,有些話本來是輪不到我來說的……宣淑妃平時嚣張跋扈,皇後又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我們做什麽,也不過是吹了一口風,把他們自己埋下的火中點燃,公主,你不必這麽內疚的。”
我嘆口氣:“不管怎麽說,我手上終究還是沾上了宣淑妃的血,她那人雖然讨厭些,卻的的确确不至于……”
“真的只有宣淑妃的鮮血嗎?那琳兒、周婕妤、林輝社的又算什麽呢?”
我還沒有說完,卻聽見帳外一個冰冷的聲音想起來:“蘇秦,我以前只當你是個善良無害的姑娘,想不到我竟然看走了眼!”
我和雙荷對視一眼,雙雙驚訝得站起來,邝胤儒什麽時候到的?他聽到了多少?
帳篷上映出來的邝胤儒的影子高大而颀長,黑黢黢的冰冷,卻沒有冷過他的話語:“哼,難怪你晚上睡得不踏實,是不是總是夢見有人向你索命呢?”
我已經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邝胤儒沒有得到我的回答,也不進來,只站在帳外又繼續道:“你知不知道,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一是認識你蘇秦,二是那天在華清宮,我沒有立馬把琳兒帶走,讓她遭了你的毒手!”
他說,他最後悔的事是認識我蘇秦……
我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直疼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終于反應過來,卻發現不怎麽聽得懂邝胤儒的話。
難道邝胤儒沒有把赫荃琳帶走嗎?
難道赫荃琳真的死了嗎?
難道華清宮失火的事件不是邝胤儒策劃的嗎?
于是我問:“什麽?赫荃琳真的死了?”
我知道我這樣問很不應該,但我心裏的疑惑是那樣的深重,我不能不問。
邝胤儒冷笑:“不然你以為呢?你知不知道,琳兒至死都盼着我能将她帶走,可是我卻将她一個人留在大火中,我甚至不知道,我一心愛着,拼死維護着的女人,正是害她葬身火海的罪魁禍首!”
“怎麽會這樣?”我呢喃。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邝胤儒已經把赫荃琳帶走了,此次送嫁之後,他們會在一起。
但現在邝胤儒告訴我,赫荃琳是真的死了,就死在清華宮那個破破爛爛的冷宮裏,屍骨無存,我反而無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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