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晉江獨發】 “他說,我還有……

體育課之後是一節自習課, 大家都趁着這個時間寫作業。

最後那麽幾分鐘,往往就有那麽幾個同學交頭接耳,跟前後桌約着今天吃食堂或者是在校外吃, 畢竟學校的晚自習是根據學生意願, 但大部分學生都選擇上。

舒可蓓也湊近了, 跟溫初檸說,“今天咱們去學校門口那家面館吃吧?順道再買一杯奶茶。”

“我都行。”溫初檸費勁地寫着數學作業,看着數學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溫初檸已經沒有食欲了。

“都幹嘛呢?交頭接耳的!好好寫作業!”

前面突然傳來了一道女聲, 本來窸窸窣窣的班級裏就忽然安靜下來,溫初檸擡頭一看, 沒想到看到了許燕。

本來還疑惑她怎麽過來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許燕是教導主任。

許燕手裏拎着包,顯然是在下班前過來盯一下紀律。

許燕只盯了幾分鐘就出去了,溫初檸低頭繼續寫作業, 結果卻聽到了許燕在走廊上跟人閑聊, 伴着幾聲笑。

溫初檸的的座位靠牆, 擡頭就是窗戶, 她其實挺後悔擡頭看了一眼這一眼。

因為看到了溫許背着書包站在許燕身邊, 白色的校服襯衫,到膝蓋的紅方格校服裙, 溫許趴在欄杆那邊等許燕。

五點半的天空澄澈明亮, 陽光細碎, 溫許一看就是被嬌養的, 明媚活潑,比內向沉默的自己看起來更要引人視線。

她從六歲後父母離婚,缺失了父愛, 周夢總忙工作,周隽陽說周夢是借由工作逃避生活,但父母的婚姻問題,受到傷害的只有溫初檸。

早早沒有父母相伴,溫初檸只能更早的獨立。

有時候,也是真的很羨慕溫許。

陳一瀾坐在溫初檸的後桌,見她偏頭看着窗外,他也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許燕和溫許并肩走的背影。

Advertisement

他見過溫許一面,應該是幾年前撞到的,是溫紹輝來看溫初檸,溫許在車上等他。

一看兩人并肩走,陳一瀾多少猜到了什麽。

自習課上安安靜靜,只看着她背影幾秒,就看到她轉過了頭,手裏握着筆繼續寫作業。

陳一瀾思考了幾秒。

“啪嗒——”

從後面扔過來一個小紙團。

準确地落在了溫初檸的本子上。

她放下筆,拆開紙條。

上面畫着一個小小的笑臉,旁邊還寫了兩個字:有我。

放學後,陳一瀾跟孫嘉曜要去訓練,溫初檸和舒可蓓去吃飯,到晚自習前只有四十分鐘的吃飯時間,她倆就先走了。

教室裏只剩下幾個同學在寫作業。

孫嘉曜上課沒精神,自習睡大覺,他自稱“一切的熱血都奉獻給了游泳”,所以這會一放學,孫嘉曜清醒了,“真的,游一萬米都比上學舒服。”

陳一瀾裝了幾本作業。

孫嘉曜瞧見,樂了,“嘿,你怎麽還帶作業呢。”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他又回想起前幾天給耿愛國打的那通電話,随口回了一句。

孫嘉曜活動了下手腕和脖子,嘟嘟囔囔按照計劃今天得游多少,還要練核心力量。

陳一瀾聽的不太認真,裝着課本,腦子裏還惦念着溫初檸。

孫嘉曜看他裝了不少課本,笑着打趣了幾句。

“在體校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認真學習。”

“那不是,”陳一瀾又裝上作業,“今非昔比麽。”

孫嘉曜看他面色如常,先是頓了幾秒,而後嚴肅下來問,“兄弟,不至于吧?”

“至于什麽。”

“不至于你這是打算不游泳了,轉文化課?”

“游,”陳一瀾拉上拉鏈,“但也想去淮川。”

“……我靠,兄弟,不是去燕京嗎,你怎麽去淮川?”

“還跟你說?”陳一瀾笑着說,“不好意思啊,我不打算跑太遠。”

“沒想到你還戀家。”

“……”

陳一瀾沒接話,戀什麽家呢,分明是人。

溫初檸跟舒可蓓出來吃飯,倆人到了學校對面的一家面館,正是放學的時間,面館裏不少人,溫初檸和舒可蓓選了個靠角落的地方坐下。

這會是用餐高峰期,老板出餐很快,舒可蓓讓溫初檸坐在裏面,她去端面。

溫初檸去拿餐具和醋,結果正好看到馬路外面停了一輛車。

許燕牽着溫許,溫許手裏捧着一只烤地瓜,許燕幫她拎着書包,不知道在跟她說什麽。

母女二人走過來,許燕拉開了車門上車。

車窗半落,溫初檸看到了溫紹輝的臉。

溫紹輝笑着跟溫許說話,溫許有點不高興,但溫紹輝仍然是笑着的。

——溫初檸看着玻璃門外面,那輛車啓動了,溫紹輝到底也沒往這裏看。

溫初檸目送着那輛車子遠去,就這麽一瞬間,想到了自己小時候。

那會她還小,因為周夢忙于工作,來小學接她的人只有溫紹輝,溫紹輝回回都給她買些小零食,然後牽着她回家。

溫紹輝和周夢離婚的時候其實沒有争吵,周夢對此閉口不談,甚至出差了長達三個月。

那陣子一直是周隽陽陪着她,不知怎麽跟她講。

溫初檸天真地問周隽陽,“舅舅,我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呀?”

周隽陽也只是摸摸她的頭,他給不出一個答案,也不知道怎麽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解釋。

溫紹輝更是,他走的那天也只是把自己的行李打包了一下,尚幼的溫初檸以為,爸爸和媽媽一樣,要出差了。

溫初檸這麽想着,心裏酸澀起來。

溫初檸也只有十七歲,心思尚且稚嫩,家庭讓她習慣懂事,其實只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訴說和依賴的港灣。

“溫溫,你要加辣椒嗎?”

舒可蓓用托盤端着兩碗面過來,溫初檸迅速地調整了一下呼吸,起身去消毒櫃裏拿碗筷和醋,将所有的酸澀壓在心底。

“少加一點辣就好。”

她轉了身,用手很快地擦了一下眼睛,轉身的時候,也沒看到正好開過去的公交車,陳一瀾在靠窗的位置,恰好看到了她擦眼睛轉身。

溫初檸和舒可蓓面對面吃飯,大概是因為剛才的一幕,心情有點低落,舒可蓓趁着這短暫地吃飯時間拿手機看着微博。

微信上冷不丁跳出來一個添加好友提示。

舒可蓓點進去,一眼就認出來這誰了。

孫嘉曜還挺自戀,用自己自拍當頭像。

也不是正臉自拍,是一個側影,一眼就看出來是誰了。

舒可蓓莫名臉頰微熱,點了通過之後,那邊發過來一條消息。

舒可蓓還沒來得及打個備注。

【sun:你15分鐘能吃完了不?】

【貝貝:應該可以吧,怎麽了?】

【sun:你一會出來一趟呗,就在學校門口,十五分鐘後吧,別給小檸說。】

【貝貝:你怎麽神神秘秘的?】

【sun:說來話長,等會給你發消息出來。】

【貝貝:ok。】

有點莫名其妙,但舒可蓓情不自禁心跳有點快——孫嘉曜坐在她後面,他們平時不怎麽說話,但是難以忽略這人的存在。

溫初檸今天話有點少,不過舒可蓓也挺習慣的,她也很喜歡自己這個同桌,幹幹淨淨一小姑娘,寡言,但人很穩妥,相處着叫人心裏熨帖。

舒可蓓吃得快,借口說出去買點東西馬上回來,溫初檸還沒吃完,就坐在店裏等她。

面館就在學校對面,舒可蓓出來就看到了樹下站着的倆人。

個子高,哪怕是穿着再普通不過的校服,也很惹眼。

舒可蓓小跑過去,她平時很少跟陳一瀾講話。

眼下,陳一瀾遞過來一小盒切塊蛋糕,兩杯奶茶。

“這個蛋糕麻煩你給一下溫初檸,奶茶是熱的,你們一人一杯。”

“啊,謝謝了啊。”

“沒事,哦對了……說你買的吧。”

麗嘉

舒可蓓接過來,陳一瀾面色不變,少年的手掌幹淨修長,泛青色的血管映襯的肌膚更加白皙。

她有點小小探究,前後桌一陣子,也只知道陳一瀾和溫初檸是一起長大的關系,陳一瀾的話也不多,但對溫初檸,出于第六感或是直覺,總是覺得特殊的。

比如哪次路過,溫初檸彎腰撿掉落的橡皮,陳一瀾明明是倚靠在桌邊同人說話,手也會下意識地護在桌角。

溫初檸的額頭撞在他的掌心,抿了抿唇,小聲說了句謝謝,人也沒回,但舒可蓓從教室後門進來,分明看到陳一瀾笑了一下。

年少時的小小的特殊,就這麽藏在每一處不經意的小事裏,藏着掖着,怕被看到,又怕她不知道。

舒可蓓怕溫初檸等太久,接過來之後就小跑回去。

陳一瀾沒多留,正好下一趟公交過來,他拽着孫嘉曜上車。

在公交上後排坐下,孫嘉曜的視線上下打量,還用一種“你絕對有情況”的目光盯着他。

“我不說你是不是打算看一路?”陳一瀾閑閑問了一句。

“那必須的,”孫嘉曜說,“來,朕洗耳恭聽。”

“也沒什麽,剛才看見了溫叔叔。”

“啊?溫叔叔?”

“嗯。”

孫嘉曜“嘶”了一聲,瞬間嘆氣,“我聽我媽說來着,溫叔叔早就另組家庭了。”

“嗯。”

“你還真是貼心小天使,”孫嘉曜說,“跑那麽大老遠買一塊蛋糕合着還是哄人家。”

“這不就,當練習一下百米沖刺麽。”

“你真行,有一說一,我要是有你這樣的青梅竹馬,我可以大喊我願意。”

“滾吧你,我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你看上誰了?你倒是看上人家小檸了。”

“……”

陳一瀾懶得理他。

孫嘉曜喳喳歪歪,“我靠,真的假的啊?”

“……”

“也是哈,青梅竹馬不就等于近水樓臺麽,這挺好,互相了解……不過就一件事。”

“什麽事?”陳一瀾随口問了一句。

“你這倒是郎有情了,人家對你有沒有意還不知道呢,”孫嘉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有人說,這女孩子啊出了校園步入社會之後會遇見很多更好的男人……哎!你怎麽走了?!”

陳一瀾擡步離開,原來是公交到站了。

孫嘉曜趕緊跟上。

在他背後念念叨叨。

陳一瀾走在前面,只莫名抓到了一句話。

他有意,她呢?

一同長大是個很好的藉由,可以光明正大對她好,可以知曉她的每一個喜好與習慣。

這種喜歡是什麽呢——大概就是,一道很模糊的分界線。

一邊是光明正大的喜歡,一邊是藏在每一件事裏的小心翼翼。

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陳一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系着一道白色的紗布,明明也就是兩個小時前的事情,可是一回想,還是能夠想到她發尾掃過的癢,想到她裸-露在外的一截嫩藕似的脖頸,想到淡淡的茉莉香。

他不是一個幻想家,只盼年年歲歲,不論是非得失與今昨因果,這些喜歡與心動都藏在時光交織的日子裏,盼着有一天他能拿到金牌站在高處,然後正大光明地告訴她。

孫嘉曜有一句話說得對,女孩子走出校園會遇見很多很多更好的人,可他不想,他想做最好的。

做她最好的。

——而現在呢,他還什麽都不是,除了游泳,他好像什麽也沒有。

溫初檸剛剛吃好,沒一會看到舒可蓓回來,手裏還拎着東西。

倆人喝着奶茶一路回教室,溫初檸捧着杯子看了看,笑說,“你還挺懂我,你怎麽知道我最喜歡茉莉奶綠半糖啊?”

“猜的。”舒可蓓打了個哈哈,把蛋糕盒放在溫初檸桌上,“你等會吃吧。”

“你怎麽還買了這個?”

“……做數學題很費腦細胞。”舒可蓓打開英語作業,“英語單詞讓人沒有食欲。”

溫初檸笑了,“明天吃飯我請你。”

舒可蓓其實想說不用來着,畢竟這也不是她買的,不過轉念又想到陳一瀾說的別告訴她……也就應了一聲。

自習課還沒開始,溫初檸寫了一道題,還是心裏有點難過,她拿出手機看了看,周夢已經到英國有一段時間了,只給她發過一次微信叮囑她好好吃飯學習。

周夢的朋友圈裏,也只分享了幾篇文章。

每當情緒上來的時候,她也很想像別的同齡人那樣,跟媽媽說話聊天,她也是很羨慕……溫許。

溫初檸嘆了口氣,拆開蛋糕盒,發現是自己最喜歡的一家蛋糕店的草莓乳酪,小小的切塊,奶油清甜,上面鋪着一層草莓丁,裏面還有草莓果醬的夾層。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家蛋糕店。

開學這一周來,溫初檸跟同桌舒可蓓的溝通還沒細致到如此。

而唯一這樣了解她的人……

溫初檸默默吃了幾口蛋糕,看到了被夾在課本裏的紙條。

上面只畫了一個小小的小臉,旁邊寫着兩個字。

有他。

——想要的,比這更多,可又別無所求。

太長遠的,遠不是十七歲能夠考慮的。

三節自習課,溫初檸寫完了大部分的作業,只留了一點要背的文綜帶回家。

舒可蓓要等公交,怕趕不上最後一趟,打了鈴就收拾東西先走了。

“溫溫明天見啊!”

“好,明天見!”

溫初檸裝上幾本課本,臨走之前想到陳一瀾說的,她記得他今晚要訓練,就發了條消息問他在哪。

陳一瀾回得快,說馬上到學校門口。

溫初檸回了個好,整理了一下桌子,班裏還有個別幾個住校的還在學習,溫初檸輕手輕腳把椅子推回去才背着書包走。

臨江一中規模很大,這個時間了校園裏很安靜,大部分的教室卻還亮着燈,別有一種幽靜味道。

溫初檸慢慢下樓,學生放學也就是一陣子的事情,十幾分鐘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她從教學樓裏,出來,偶爾還能撞到幾個嬉鬧的外班男生。

出了學校門口,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身影。

只不過身邊多了一輛單車。

他應該是回家換過衣服了,黑色的運動短褲與寬松的白色t恤,褲管松松,裸露的腿,幹淨清爽。

路燈旁有一棵梧桐木,落下了斑駁細碎的影,碎光晃動,他的輪廓深邃而落拓。

溫初檸小跑過馬路,“你哪兒來的單車?”

“孫嘉曜的,他媽來接他,讓我騎回去。”

陳一瀾推着車跟她并肩走,溫初檸背着書包走在一側,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是晚上快十點了。

九月的晚風有點冷,回家的路上要經過學校後門,冷不丁竄出來幾輛單車,陳一瀾下意識騰出一只手把溫初檸往邊上拉了一下。

幾輛單車呼嘯而過,伴随少年肆無忌憚地玩笑話。

“秦帥那個傻-逼居然罰我們寫兩千字檢讨——”

“得了,百度一篇抄下來不就行了。”

“浪費時間。”

“等着去舉報他。”

彭錦輝本來聽的也不太上心,拐彎出來的時候總覺得馬路對面并肩走的兩道身影有些眼熟。

前面是個路口,彭錦輝停車,回頭看了一眼。

溫初檸站在陳一瀾旁邊,路燈拉長兩人的影子,有種別樣的和諧。

“綠燈了,走了——”有人催了一句,“看啥呢!”

“沒。”彭錦輝收回視線,重新騎車追上。

幾人風風火火,有人輕佻吹口哨,騎車時嬉笑打鬧。

溫初檸聽出來了,是游泳隊的幾人,一擡頭,車子都騎遠了。

溫初檸想到下午的事兒,轉過目光看了一眼他的手。

手上還系着那截紗布,不過看起來好像不太嚴重。

明明是只該看一眼,結果視線有點挪不開,沒忍住多看了一會。

陳一瀾察覺她視線,晃了晃手,“真不疼。”

“你今天沒下水?”

“沒,”陳一瀾說,“跑了會三千。”

溫初檸跑個八百都累夠嗆。

溫初檸很少會問他訓練的事情,常常是因為話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她有時候會在朋友圈裏看到陳一瀾的動态,游泳訓練是很辛苦的,水陸訓練結合,有時候單水裏訓練就一天一萬多米。

安慰和鼓勵顯得太蒼白。

這本就是他應得的。

倆人靜默了一會,恰好一個路口該拐彎,再直走一會就到家了。

陳一瀾問她,“你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了,不過還有一些要背的東西。”

“上來。”陳一瀾停了停,似是随意地說,“我騎車帶你早點回去,你早點背完早點睡。”

學校早自習六點四十五就開始。

溫初檸還忸怩了一會,但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幾分鐘她就發現沒意義。

——倆人太熟悉了,一點小小的變化都顯得多餘。

“快點。”陳一瀾跨上車子,單腿輕松駐地,催了一句,“我騎車技術很穩的。”

溫初檸慢吞吞挪過去,這是一輛山地車,後面有個座位。

她小心坐上去,還手一時間不知道往哪兒扶,停在空氣裏,掙紮了一會,結果就是這短暫的猶豫,陳一瀾的手反過來,準确地扣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帶,正放在他腰上——準确來說,是腰間的衣襟上。

“坐穩了。”

他好像真是只是讓她抓穩了。

溫初檸低頭,手腕被他抓過的地方好像還殘留着一點餘熱,溫溫的,甚至好像還能夠感觸到他掌心的幹燥。

陳一瀾大概是考慮到了她坐的地方沒什麽墊着,騎得很慢。

晚上有點涼風,溫初檸頭發紮了一天已經有些松垮,耳邊垂了幾縷碎發,被風拂着掃過陳一瀾的脖頸,很細微,撩動的好像并不是身體的觸感,而是心間波瀾。

溫初檸不太敢亂動,車子壓過一截減速帶,她攥着他衣擺的手晃了晃,手指撞到了他的腰,衣衫下的肌肉緊實。

也不知道是她想多了還是怎麽,腦子裏冒出來的畫面,竟然都是陳一瀾從泳池裏走出來的樣子。

脫衣有肉穿衣顯瘦。

她腦子裏雜七雜八想了挺多事情。

但一句話都沒說,連帶着呼吸都有點兒小心翼翼。

盼着這條路能夠久一點,可也到底是只有十來分鐘的路程。

陳一瀾把車子鎖在車棚,到了單元門那邊,溫初檸想了想,還是說,“謝了。”

“哪件?”陳一瀾晃着鑰匙跟在她身後,原以為她說的是紙團還是送她回來這件。

“蛋糕挺好吃的,我好久沒去那家店了。”

溫初檸小聲說了一句,一邊說着,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了鑰匙打開單元門。

陳一瀾微愣了一瞬,低笑一聲。

“你笑什麽。”

她咳嗽了一聲,一樓的聲控燈亮了,上樓拐彎,碰巧看到他的側臉,鴉羽似的長睫微垂,在高挺的鼻梁兩側投下了很淺淡的一點影子。

“你同桌告訴你的?”

“我猜的。”

“那還挺心有靈犀。”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等快要拐上四樓的時候。

陳一瀾忽然拉住她。

“嗯?”

溫初檸有點不明不白。

三樓四樓的燈都有點遲鈍,半天沒有亮起。

走廊和樓道黑漆漆的,陳一瀾比她高了一頭都多,他站在下面一階樓梯上,攥住了她的手腕。

幾秒适應了黑暗,能看到他眸子裏的碎光。

空氣很安靜,甚至可以聽到不知道那一戶人家正在看電視劇,隐隐約約的聲音,還有她胸腔裏劇烈的心跳。

“真沒必要去拿你自己跟別人比,你是你,誰都不能跟你比。”陳一瀾說,“你不用覺得溫許有爸媽在身邊才好,你要委屈,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你有什麽委屈,我還能不管麽?”

“……”

“雖然我只回來兩個月,但省體校也就在淮川,坐高鐵一兩小時就回來,沒有比賽的時候我都在淮川訓練,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陳一瀾攥着她的手腕,這是她頭一次聽到他說這麽多。

心口裂開的地方,好像被人細心地包紮住,還給她小心地捂熱乎。

鼻子酸酸的。

溫初檸說,“你訓練挺忙的,我……我不應該耽誤你。”

“确實挺忙的,我每天要跑三千米訓練,要泡在健身房,也要每天游一萬多米,但一天二十四小時,我總能抽出來點時間吧?”陳一瀾忽然擡手,揉了一把她的頭發,“自信點,別人的事兒我可能懶得管,你可不一樣。”

溫初檸鼻子更酸。

“行了,早點回去背完休息了,明天還要上課。”

“好。”

溫初檸點點頭,又認認真真擡起臉來看他。

一片黑暗中,溫初檸只能看到他的輪廓,卻也能夠感知到他的視線和目光。

溫初檸抿了抿唇,“謝謝你,陳一瀾。”

“客氣什麽。”

“……”

他随意答了一句。

溫初檸重新擡起腳步上樓,跟他說了一句晚安。

陳一瀾“嗯”一聲,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開門。

溫初檸也回家了。

陳一瀾進了門換鞋,家裏的燈亮着,浴室裏的水聲停住。

過了一會,汪茹從浴室裏出來,她說,“吃飯了沒?我正好做了些皮蛋瘦肉粥,在電飯煲裏,你餓了就吃點。”

“嗯。”

“今天上課怎麽樣?能跟上吧?”

“還好。”

“行,我聽說人家小檸成績不錯的,你要是有不會的地方,虛心請教。”

“知道的。”

陳一瀾換了鞋,随意應付了幾句,他也沒告訴汪茹自己沒上晚自習的事兒,這會确實有點餓了,陳一瀾去廚房裏盛了一碗粥,坐下之後,狀似随意的問了一句。

“媽,我們年級一數學老師,是溫叔叔的現任?”

“許燕啊?聽說過,”洗手間門沒關,汪茹梳着頭發說,“聽說是溫紹輝前妻吧,說是因為那陣子不能生育來着,溫紹輝才跟周夢結了婚……不過跟周夢離婚後,又跟許燕複婚了吧,聽說現在還有個小女兒,真是造孽,苦的可是小檸。”

陳一瀾從來都不知道溫初檸家裏的事情,溫初檸也不說,他只知道周夢周阿姨是個工作狂,大人的事情,孩子也鮮少能知情。

“周阿姨跟溫叔叔為什麽離婚?”陳一瀾又問了一句。

“不知道,你周阿姨的心思太撲在工作上了,比你爸還過分,加上那年我們醫院裏……算了,不跟你說了,你一小孩子打聽什麽,”汪茹說了一半止住了,“好好上你的學!”

“……”

“壞了,我到點了,我去值夜班了,你複習完了早點睡。”

“嗯。”陳一瀾喝了一口粥,“你也是。”

“嗐,我們值夜班的能睡什麽。”

汪茹随口說了一句,匆忙吹了吹頭發,也來不及吹幹,回房間換了衣服,抓起了包就走了。

陳一瀾坐在桌前,有些食之無味。

手機是準時在十點半響起來的。

除了耿教練會每天給他發點提高技術的論文外。

就只有陳建平了。

“你倒也不必算着我媽上班的點給我打電話。”

“你今天練了多少?”陳建平也沒搭理他的玩笑。

電話裏隐約聽見一點跑步的聲音,應該是在體校的操場上。

“跑了三次三千米,還練了核心,”陳一瀾斂了斂神色,“你也不是我教練,我好像也用不着跟你彙報?”

陳建平沉默了幾秒,因為常年帶隊訓練的緣故,他平日裏回家的日子也很少,所以汪茹屢次不滿。

加之汪茹不希望兒子走職業的想法,夫妻二人諸多争吵。

他是省隊裏的游泳教練,也是一位父親,他心裏知道兒子有多适合游泳。

“行了,我要睡了。”

陳一瀾不打算多說了。

“你好好游下去。”陳建平靜默了幾秒,慢慢說了一句,“你已經游了這麽多年,別聽你媽胡說。”

“……”

陳一瀾握着手機,另一只手用勺子攪了攪粥。

陳一瀾問,“如果我拿不到金牌會怎麽樣?”

陳建平說,“沒有這種可能,你必須拿,職業運動員都有瓶頸,只能多加練習突破,游一萬米沒用就一萬五千米。”

陳一瀾忽然沒什麽胃口了。

“行了,睡了。”

陳一瀾挂了電話。

“一瀾,你其實很……”

陳建平知道,陳一瀾不只是運動員,更是他兒子,他帶隊素來嚴苛,鮮少鼓勵,怕這些半大小子抓住他心軟的軟肋,于是在外,他都是最嚴格的教練。

他知道兒子進入瓶頸期後,特意跟耿愛國聊過幾次,其實多少能覺察出,他是因為游了這麽多年,突破不了瓶頸,也産生了倦怠情緒。

該鼓勵的,可是他嚴肅慣了,估計陳一瀾也沒預料到他想鼓勵他。

陳建平拿着手機,嘆了口氣。

陳一瀾放下手機,收拾了桌子,去洗澡了。

而樓上,溫初檸回來的時候周隽陽已經在家裏了。

周隽陽的生活很簡單養生,十二點準時睡,熬夜幾率小之又小。

周隽陽說,“冰箱裏給你放了幾盒牛奶,你媽讓我給你買好了夜宵,都在廚房,你吃的話自己熱熱,能行不?”

“好,”溫初檸頓了頓,“我媽給你打電話了?”

“打啊,每天打一個,怕耽誤你學習,都沒和你說。”

“哦……她在英國怎麽樣了?”

“挺好吧,不過那家醫療公司才開拓海外市場,估計也挺忙的。”

“……”

溫初檸“哦”了一聲,去放下書包洗澡洗漱。

周隽陽不打擾她,索性去了書房看論文。

溫初檸洗漱之後背了一會文綜,又複習了一會數學公式,之後才拿出了手機看了看。

有時候覺得周夢是個太忙于工作的媽媽,對她沒少了怨念。

有時候又覺得周夢其實也很在意她。

溫初檸給周夢發了一條消息,不過也沒有被回複,溫初檸也就默認了周夢在忙了。

她收拾好書包,手指停頓了下。

打開扉頁,裏面夾着一張,微微皺巴巴的紙條。

溫初檸坐在椅子前,單手撈過了桌上的一只小豬存錢罐,然後在紙條背後寫了一句。

x年9月10號。

陳一瀾給我買了我最喜歡的草莓乳酪蛋糕。

他還記得我最喜歡茉莉奶綠七分糖。

他說,我還有他。

溫初檸仔細寫了一句話,将這張皺巴巴的紙條捋平整,看着紙條上的小笑臉,她終于笑了笑。

然後把這張紙條扔進了儲藏罐。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