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四顆小石頭

封啓回憶了一下這兩天的經歷。

先是出海那天莫名其妙被一顆不知哪兒飛來的石頭砸中了後腦勺，緊接着半夜三點多，被一只海獺的敲船聲吵醒。

首先，東嶺海并不适宜海獺生存，這個小家夥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是不合常理的。

更別說，這只海獺還散財童子似的，卯足了勁兒積極給他撈海鮮。

然而更詭異的是，作為鮮少上岸的海洋哺乳動物，小海獺是怎麽做到從東嶺海追到崇安島，并且準确無誤地找到了他家裏。

貌似是為了一塊石頭？

“是你偷襲我？”封啓單膝跪地蹲下身來，手指捏着彩繪石頭，微微眯了眯眼，“追到這裏來，這石頭對你很重要？為什麽用它砸我，我沒得罪你吧？”

少年長相斯文，生了一雙标準的桃花眼卻并不顯得輕佻多情，反而在爾雅的氣質融合下，透出一種散漫而寡淡的疏離感。

眉骨微高，眉峰卻勢緩，巧妙地削弱了攻擊性，使得眉眼柔和下來。

然而甜幼清透過表象捕捉到了此刻淡淡的壓迫感，妖生漫長難免無聊的小妖怪旁門左道學了不少，研究過易經八卦，有點測算吉兇的本事。不過所知淺薄，差不多是旁人來問路，能指個吉位的水平。

“咩啊……”甜幼清猶疑地叫了一聲。

雖然算出此行大吉，眼前的少年也沒有惡意，但他起疑後不動聲色地試探讓甜幼清戒備值驟增。已經暴露行蹤，留在這裏太冒險，可石頭就在眼前，她不甘心就這麽逃了。

小海獺往玄關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想開溜。封啓眼眸微動，嗓音漫不經心道：“石頭我沒收了。”

摸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封啓起身，狀似随意地留下一句：“不要拆家，打碎東西要賠錢的。”

說罷慢條斯理地上了樓。

見他走了，甜幼清不由放松了警惕，趕緊動了動聰明的小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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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嘛，所以他默許她可以留下？

還是在暗搓搓地提醒她欠債還錢？

甜幼清天人掙紮了一番，還是覺得反正都暴露了，現在跑了豈不是功虧一篑。

她現在的心理正中人類逃不掉的四字魔咒，“來都來了”。

甜幼清哼了一聲，“狡猾的人類竟然想把我的石頭據為己有，門兒都沒有！”

這別墅裏除了少年以外，別的生人氣息非常稀薄，今晚肯定就他一個人在家。等他睡着了，她就悄悄把石頭偷回來。

心裏有了盤算，甜幼清便趴在客廳的地毯上，老實巴交地不敢亂動，生怕碰壞了什麽東西要賠錢。

二樓卧室。

人類比甜幼清想象中還要狡猾，正饒有興致地透過客廳監控觀察小海獺的一舉一動。

封啓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漆黑的桃花眼笑意微深。

小海獺仰躺在柔軟的地毯上，毛茸茸的爪子捂了捂眼睛，又揉了揉臉，懶洋洋地滾了一圈又滾回來，慢吞吞地梳理着身上厚密的茸毛。

這未免也太可愛了。

封啓默默欣賞了一會兒，一點不覺得無聊，正要截屏留念，卻見梳完毛毛的小海獺倏地站了起來，轉着小腦袋東張西望。

甜幼清肚子有點餓，賊兮兮地四下看了看，倏地被樓梯和陽臺中間占據了一整面夾牆的大魚缸吸引住了。

“咩啊~”甜幼清驚嘆了一聲，歡快地跑到魚缸前。

牆壁上的射燈光線柔和，蔚藍色的玻璃将水映照成大海的顏色，幾條珠鱗整齊的過背金龍魚擺動着漂亮的尾鳍，一條飛鳳魚穿梭在假山和水草間撿着食物殘渣。

出生在寒冷水域，輾轉長居東嶺海的小海獺第一次見到圖冊裏畫的熱帶魚，一時心下感動，眼淚從嘴角流了出來。

攝像頭後的封啓瞬間警鈴大作。

別，千萬別！這可是他爺爺精心飼養的魚，随便哪一條都比他這個親孫子重要。

小海獺微微歪了下腦袋，尾巴拍着地板，溜圓的小眼睛裏滿是憧憬的神色，眼看饞地不行了。封啓正要下樓阻止她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卻見小家夥摸了摸肚皮，乖乖地離開了。

他狠狠松了口氣。

甜幼清吞了吞口水，她不想再多欠一筆錢了。

“等下次吧，我帶一條別的口糧交換好了。嗯，如果有下次的話……”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小海獺自己把自己哄走了。

封啓按了下home鍵退出監控，點開外賣平臺，小家夥顯然是餓了，得喂點海鮮。

樓下，甜幼清溜溜達達地找到一臺飲水機，別墅裏很多家具她都不熟悉，但是飲水機她還是認識的。

她在中心時尚大道發傳單的時候，那個游戲城的兼職生休息間有一臺飲水機，她每次都接好幾杯水喝，是免費的。

不過又有點不一樣，她打開櫃門，這個飲水機的桶是下置的，占據了原本她以為應該放一次性水杯的地方。接水的出口在上面，甜幼清認真地分辨了一下，右邊是冷水。

正好下樓的封啓：“……”

一只會用飲水機的海獺，站起來用爪子扒着出水開關，仰着腦袋張開嘴巴接水喝。

幸好按住的是冷水鍵，不然要被燙到了。

封啓在原地停頓了幾秒鐘，随後若無其事地裝瞎，也不打擾她，自然地走到沙發上坐着等她喝完。

然而小家夥似乎打算喝個水飽，喝兩口歇一歇，再接着喝。

封啓忍不住道：“等下有海鮮吃的……”

正小心翼翼喝水的甜幼清被突然出聲的封啓吓了一跳，咩啊一聲短促地尖叫。

封啓笑出聲來，他從沒見過誰把吓一跳這個動勢诠釋地這麽精準，是真的一個激靈，整只獺呈大字型跳了一下，就是特別遺憾沒有看到正面，不然肯定笑果加倍。

“咩啊咩啊！！”

甜幼清轉了個圈氣得跺腳，她仔細地盡量不讓水灑出來，結果被吓到條件反射跳了起來，水灑了不說，她的鼻子還撞到了飲水機上沿，疼得眼淚汪汪。

封啓再次被她跺腳的小碎步戳中了笑點，怎麽做到萌地這麽有喜劇色彩。

他忍不住起身向小海獺走過去，她似乎并不抵觸他的靠近，兩只毛茸茸的爪子摸着鼻子。

“撞疼了嗎，我看看。”

封啓彎下腰，輕輕握住她的小爪子，檢查了一下她濕潤的鼻子，沒有破皮。

将她腦袋上的水珠擦掉，封啓低低地笑，“膽子這麽小啊。”

甜幼清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她才不膽小呢。但是少年的手修長溫暖，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嗓音也是溫柔的，她撓了下腦殼，決定不跟他計較了。

外面門鈴響了，島上送海鮮很快，封啓去開門。

甜幼清耳朵不太好使，嗅覺卻很靈敏，抱着泡沫箱的封啓一進玄關門，她忙颠颠兒地迎上去。

活蹦亂跳的小海獺歡快地朝他跑過來，封啓莫名地有種欣慰感。

泡沫蓋打開，鮑魚扇貝都是鮮活的，用草繩捆好的梭子蟹個頭很大，甜幼清扒着箱子沿兒，眼睛直勾勾的，但是沒下手。

她知道人類吃海鮮是要弄熟的，不過沒關系，小妖怪生熟都愛吃。

封啓見她一臉饞樣卻不動手，疑惑地問：“不是餓了麽，怎麽不吃？”

“咩啊？”甜幼清驚訝地脖子都伸長了，“都是給我噠？”

封啓撈了一個扇貝遞給她，“別叫了，快吃吧小話痨。”

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甜幼清立刻伸爪爪抱住，興奮地就地敲了起來。

封啓：“……”

地板被敲得砰砰響，感覺下一秒就要裂開了，封啓無奈地制止她，“別敲別敲，我給你開。”

他摸出一把匕首，将刀身伸進殼裏輕巧地撬了一下，掰開貝殼，用刀尖将貝肉挑下來。

剛要用手取下貝肉喂給她，小海獺已經急不可待地伸過腦袋，啊嗚一口直接将貝肉咬下來。

“不可以”，封啓怕她咬到鋒利的刀刃，“小心嘴巴。”

“咩啊。”

甜幼清乖巧地蹲坐好，默默地想，他可真厲害呀，就這樣一下再那樣一下，就把貝殼撬開了，這種堅硬的大扇貝她自己要敲好幾十下呢。

新鮮扇貝表面帶着泥沙，向來愛幹淨的封啓這會兒也不嫌髒了，直接随意地坐在地上，開過的貝殼扔在翻過來的泡沫蓋上。

甜幼清發現他扔掉的貝殼裏還有殘留的肉肉，伸爪拿過來捧着殼殼舔幹淨。

封啓笑出聲來，伸手去拿她捧着的貝殼，“那是內髒和腮，不要吃了。”

勤儉節約的小海獺不聽他的，扭着身子躲開，一點都不想浪費。

封啓動作很快，一箱海鮮很快見了底，這是甜幼清吃過最省力的一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她有點不好意思，這麽多鮮美的食物，封啓一個都沒有吃，都喂給她了。

飽餐一頓，原本梳理得幹淨的茸毛被汁水弄髒了，甜幼清下意識用爪爪搓了搓，但是沒有海水的沖洗，依舊黏糊糊的。

“要不要洗澡？”封啓适時地問。

甜幼清漸漸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幹什麽來了，跑到旁邊夾牆的大魚缸前，以為他說的洗澡是在這裏，“咩啊咩啊。”

封啓：“……你想得美。”

作者有話要說：  爺爺的魚：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