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三顆小石頭

磕磕巴巴地拼湊出來一份八百字檢讨，甜幼清當場就跟齊涵宇握手言和了。

齊涵宇還有點不好意思，嘿笑道：“頭一回有人抄我作業呢。”

“诶，你跟新來的校警怎麽認識的啊？”

甜幼清回想了一下，道：“不打不相識吧。”

“……”齊涵宇拱了下手，“我單方面宣布，以後八中校霸是你了。”

他納悶極了，這回好奇也不敢直接上手了，白挨了一頓揍，他不死心地非要問個究竟：“你到底是不是河貍啊？怎麽這麽……威猛？”

甜幼清鼓了鼓嘴巴，“我是海獺。”

齊涵宇：“失禮了。”

下課鈴響起，安靜的校園漸漸歡騰起來。快進教學樓的時候，齊涵宇摸了下鼻子道，“你們班有幾個刺兒頭，要是他們欺負你的話，你跟我說。”

頓了一下，他壓低嗓音道：“那個，薇薇是第一年當班主任，你們班裏要是出了什麽狀況，你告訴我一聲呗。”

甜幼清認真地糾正他，“貝老師剛才說，不讓你叫她薇薇。”

“嗐，我這不就跟你面前這麽叫麽，還有校警，咱們妖得一條心啊。不過你放心，我知道輕重，不會給她惹麻煩的。”

齊涵宇說罷幽幽地嘆了口氣，一臉傷感道：“你知道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麽嗎？”

甜幼清配合地搖了搖頭。

“是我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來她當了老師，我為了離她近一點成了學生。”齊涵宇右手捂住臉戴上痛苦面具，“結果她說師生戀是違反師德的！”

“那你為什麽不當老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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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涵宇看着甜幼清的認真臉沉默了一秒鐘，“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不直接當校長，是因為不喜歡嗎？”

甜幼清啊了一聲，強行把話題拐到最初的起點，“我會及時給你通風報信的！”

回到教室的時候，封啓依然趴在桌子上睡覺。

摸出小梳子仔細地梳理了一下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甜幼清眼尖地瞥見封啓的腦袋上有一撮呆毛翹起來。

想着封啓有着幫她搓過背的情誼，甜幼清也不是小氣獺，微微探過身去，伸長手臂輕輕地幫他梳了一下。

然而那撮毛特別不羁，梳齒梳過，它重新耀武揚威地支棱起來。

甜幼清又梳了兩下，呆毛依舊頑強地豎立着，她只好從書包裏拿出一根發卡，小心翼翼地給他別上。

他的同桌睡得特別安穩，絲毫沒有被吵醒的跡象。露出來的半張側臉下颚線條明晰，薄薄的唇抿着，覆下來的睫毛長而密。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教室裏逐漸陷入詭異的安靜，周圍的視線陸續向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聚集過來。

甜幼清慢半拍地察覺出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班裏的同學好像都怪怪的。

尤其是坐在封啓前排的男生，目光格外膠着，甜幼清對他有點印象，上次在長珠海洋公園附近見過，好像跟封啓關系不錯的樣子。

他沒穿校服，額上戴着運動發帶，手裏的生物書剛簽好名，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岳林峰。

岳林峰表情驚愕地看着她，眼神裏有欽佩，“妹子，你一直都這麽勇敢的嗎？”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甜幼清狐疑地撓了撓額角，卻見她的同桌微微擰着眉，不緊不慢地坐起來，桌子底下曲起的長腿往前伸展了一下，腳踩在前桌的椅子腿上。

“啓哥你醒啦噗哈哈哈哈哈——”岳林峰笑倒在同桌徐述身上。

徐述不敢明目張膽地嘲笑大佬，憋笑的背影抖地一抽一抽的。

封啓煩躁地啧了一聲，掀起眼皮，踢了一腳岳林峰的椅子腿，“有毛病？”

岳林峰連連擺手，順毛捋剛睡醒有起床氣的大佬，狗腿道：“接着睡接着睡，我保證不打擾你了。”

一道爽利的女聲插了進來，卻是對甜幼清說的，“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在填座位表。”

女生拿着卡片紙的手做了漂亮的指甲，灰棕的卷發披在肩上，敞開的校服外套裏穿了一件尖領白襯衫，胸前的口袋上繡着淡藍色的徽章，跟學校發的襯衫不一樣。

甜幼清認真地自我介紹道：“我叫甜幼清，甘甜的甜，年幼的幼，清正的清。”

“幼清，你的名字好好聽啊，姓氏也少見。”女生指了下座位表上的一個名字，工整的字跡是漂亮的正楷，“我叫甄梨。”

甄梨坐在第二排，甜幼清瞄了一眼對應的位置，見椅子上放了個黑色的靠枕，上面一個白色大字，“靠”。

“或許……”甜幼清心思一動，漆黑的眼瞳骨碌轉了一圈，試探地問，“你考慮換個位置嗎？”

甄梨愣了一下，“跟你嗎？”

她下意識看向甜幼清身側的封啓，大佬的腦袋上別着一根紅色的線夾，一端有顆小草莓，此刻正側身倚着牆，單臂支在課桌上手撐着頭，掀起眼皮淡淡地看着她。

“呃……”甄梨緩慢地搖了搖頭，“抱歉啊小可愛，我高度近視外加散光還有點耳背，你還是找別人換吧。”

話落，她看見封啓挑了挑眉。

“不是！”甄梨兩只手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你不應該換位置啊小可愛，這裏可是風水寶地，別人想坐都坐不了的，坐前排有一點小動作就會被老師盯上，而且會經常被叫起來回答問題，很危險的！”

甜幼清聞言啊了一聲，正巧手機微信消息提示音倏地響了一下，她猛地想起來忘記關掉流量了！

她暫時只花了五塊錢包流量套餐，家裏有WiFi，在外面只檢查有沒有消息的時候打開一下流量，現在應該超出套餐了吧，要扣話費的嗚嗚嗚。

“等一下！”甜幼清立刻摸出手機關掉移動數據，通知欄跳出來的彈窗上顯示着已接收的信息內容。

是她應聘兼職店員的那家甜品店老板，“不好意思，這個號的微信我這兩天忘了看。我剛看了一下你寫的備注，你是想面試兼職生是吧，好的你通過了，這周末可以來上班嗎？”

甜幼清溜圓的眼睛迸發出驚喜的光，手指點在屏幕上，停頓了一下，轉身眼巴巴地看着身側的封啓，嗓音裏帶了點小讨好，“同桌，可不可以給我開一下熱點？”

小姑娘扁着嘴巴，眼尾耷拉着，像某種可憐巴巴的小動物。

封啓像是反應慢半拍地唔了一聲，“我現在暫時還是你的同桌。”

圍觀的甄梨敏銳地捕捉到什麽，大佬這是因為人家小姑娘要換位置有小情緒了？

嘴上糾正，動作倒是幹脆利落，封啓摸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快速地操作了一下，“開了。”

“哪個是你的啊？”甜幼清電子産品白癡，手指在選取網絡欄底下劃來劃去。

封啓直接把她手機拿過去，連好還給她。

甜幼清雀躍地接過手機，“謝謝啦。”

小姑娘嗓音軟糯糯的，裹了一層草莓糖似的甜，笑起來眼睛彎成小月牙，牙齒尖尖露出來，好像有一點可愛。

她短短的手指在虛拟鍵盤上慢吞吞地打字，紅潤的唇瓣微張，念念有詞，“可以的，謝謝老板，周末見。”

封啓微微失神，某個瞬間大概是大腦短路了，脫口而出道：“熱點有距離限制的，你換位置連接就斷開了。”

這回鋼鐵直男岳林峰都聽出來不對勁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忍不住吐槽道：“何必呢，啓哥，不想讓人家走就直說嘛！”

封啓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眸光犀利。

岳林峰嬉皮笑臉地做了個拉上嘴巴拉鏈的動作，飛快地轉過身去。

回複完消息的甜幼清把手機裝回書包裏，狐疑地看着封啓，他這麽想跟她做同桌嗎？

“那我不換了。”甜幼清搖了搖頭。

封啓揚了下眉，無所謂地道：“随便你。”

他懶洋洋地往後靠在椅背上，甜幼清視線掃到他腦袋上的發卡，“你別動嗷。”

小姑娘突然傾身向他湊過來，兩只小手朝他的頭頂伸過去，他下意識往後仰躲了一下，有一撮頭發像是被什麽東西夾住，被扯出些微的痛感。

封啓嘶了一聲，卻見一根紅色的草莓發夾捏在她手裏。

甜幼清從發夾裏撚出兩根短發，小聲地咕哝了一句，“都跟你說別動了。”

封啓：“？？？”

他僵硬地看着他的小同桌從書包裏摸出一把還沒他巴掌大的小梳子，再次傾身過來，輕輕地給他梳了兩下，然後笑眼彎彎地拍了下手。

她還挺得意，“這樣就不會翹起來啦。”

封啓：“……”

幾堂課下來，封啓發現他的小同桌大概是有多動症。

她的手好像沒有辦法閑下來，右手倒是還算認真地寫寫畫畫，時不時做個筆記，左手卻拿着一塊橡皮，翻來覆去敲敲打打。

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拿出小梳子，梳一梳額前的碎發，再把垂在腦後的馬尾辮發尾抓到前面來，仔仔細細地梳理整齊。

然後就開始揉臉。

兩只白嫩的小手先是捂在眼睛上，再順着臉頰滑下來，慢吞吞地由外向內打着圈揉，還揉得特別認真。

封啓隐隐覺得這套動作莫名的熟悉，看着小姑娘惬意地微阖着眼揉臉的模樣，他腦海裏飛快地閃過別的什麽畫面。

于是，教室裏某個瞬間再次安靜下來，班裏同學們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朝教室角落的方向聚集過去。

大家都看到，那位男生眼裏不怎麽惹事卻令人忌憚的大佬，女生眼裏斯文爾雅卻待人疏離的校草，盯着開學第一天把校霸按在地上打的轉學生發呆，愣是把自己看成靜态圖了。

走讀生可以選擇不上早晚自習，下午第四節課下課鈴一打，甜幼清麻利地背起小書包。

小姑娘擺了擺小手，“同桌，明天見啦。”

封啓淡淡地嗯了一聲。

“啓哥等等我啊”，岳林峰把外套甩在肩上，抱着籃球跟上去，“打球去呗。”

八中學校很大，教學區對面隔着一條馬路是占地面積可觀的操場，比鄰的是籃球場，再往西是學生停放自行車的車棚。

封啓運了兩下球，驟然加速側身躲過岳林峰的攔截，一個急停躍身，手中的籃球砸了一下籃板，在籃球框的邊緣轉動了兩下，從一側滾落下來。

他有點心不在焉，扯了一下上衣，封啓偶一擡眼，看見一抹熟悉的小身影。

是他的小同桌。

她正慢吞吞地推着嶄新的自行車出來，姿勢有點別扭，兩手握着車把推到寬闊的地方。然後左腳踩在腳踏上，一蹬右腿……

沒騎上去。

甜幼清壓根兒還沒學會騎車，尚頤名邸離學校并不遠，她過來也沒花多長時間。

于是，封啓就看見她捯饬着小短腿，蹬一下，再蹬一下，眼看着就這麽溜出一條街了，依然沒有騎上車。

封啓：“……”

作者有話要說：  封啓：我的小同桌每一步都踩在我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