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顆小石頭

甜幼清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得逞後捧着小臉兒咯咯笑。

被沒心沒肺的小混蛋捉弄了以後，封啓郁悶了一會兒，倏地回過神兒來, “甜寶的小腦袋裏還有這種小劇場呢。”

看電影太入迷, 玻璃茶幾上的零食都沒怎麽動, 甜幼清拆了一袋小熊餅幹，“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呀。”

封啓低笑了一聲, “你知道海誓山盟是什麽意思嗎？”

“我當然知道！”甜幼清立刻挺直細瘦的腰杆, 曲起手臂兩只小手背在腰後，微微歪着小腦袋道, “意思就是說，兩個相愛的人立下誓言，許諾他們的愛情會像高山和大海一樣永恒不變。”

她搖頭晃腦地背誦完, 得意地揚了揚小眉毛, “怎麽樣，跟成語辭典裏寫得沒差吧？”

孺子可教，封啓肯定地嗯了一聲，“正确。”

甜幼清笑眯眯地道, “你不是說我語文和英語基礎薄弱提分難麽, 我有好好翻辭典擴充詞彙量的！”

話題七拐八繞地說到學習上了，心懷不軌的封啓啧了一聲。

安靜了幾秒，他問：“那你有受到什麽啓發嗎？”

甜幼清眨巴眨巴眼睛, 卷翹的長睫毛像兩把撲閃撲閃的小扇子, 軟綿綿地啊了一聲, “什麽呀？”

封啓眼神平靜，臉上沒什麽表情，“沒什麽。”

可是他看起來明明就想說什麽。

甜幼清狐疑地斜着眼睛看他, 試探地小聲問，“要我寫一篇觀後感麽？”

“不必。”

頓了一秒，封啓又點了下頭，“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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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幼清烏黑清澈的眼瞳微微渙散，吸了吸鼻子，“你怪怪的……”

封啓閉了閉眼，鋒利的喉結輕輕滑動了一下，低緩的嗓音重複道：“寫吧。這樣對你我都好。”

國慶假放到周二正式結束，高一高二返校上課，封啓不偏不倚地完整錯過了月考。

回國的航班飛機延誤，落地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點半了。

封啓一下飛機就打開微信，本來想問一下他家甜寶睡了沒，沒睡的話他直接去尚頤名邸看看她再回家。

卻見甜幼清的微信頭像後亮起了紅圈圈，圈裏顯示數字3。

封啓揚了下眉，小混蛋知道主動給他發微信了。

點開。

甜幼清：封啓，你回來了麽？

甜幼清：還沒回來啊，好慢哦。

甜幼清：天上堵機嗎，你怎麽還不回來呀？

最後一條發消息時間顯示半小時前，這會兒應該還沒睡下。

駕駛位的司機小楊還不知道到底往哪兒開，時不時地透過車內中央後視鏡往後瞥，眼看着封啓唇角的笑意越來越燦爛。

他可太懂了，笑眯眯地問：“少爺，咱們去尚頤名邸？”

封啓掀起眼眸，淡淡地嗯了一聲。

“好嘞。”前面路口，小楊歡快地打了下方向盤。

封啓修長的手指點在虛拟鍵盤上飛快地打字回複，話茬都翻篇了，他撥了下額前黑色的短發，慢條斯理地緩聲道：“甜寶想我了。”

小楊：“……”

哦。

他又沒問，就硬秀呗。

小楊心裏的小人兒已經當場踩剎車拿出手機，給現在的封啓咔咔拍張照貼在動物園介紹牌上，給大家參觀一下孔雀開屏。

封啓剛一下車，藍色的單元門倏地被從裏推開，穿着粉色小兔子睡裙的小姑娘張開手臂朝他跑過來，身後垂着長長的白色兔耳朵裝飾一晃一晃的，擡腳跨門檻的時候沒留意絆了一下，小拖鞋都跑掉了一只。

甜幼清慣性往前跑了一步，光着的那只腳踩在另一只鞋面上，往回張望了一眼她的拖鞋，又扭頭看了看封啓。

封啓眼底溫柔的笑意快要滿溢出來，忙快走幾步迎上去，彎腰把小姑娘的小拖鞋撿回來，蹲下身來，大手輕輕握住她纖細的腳腕示意她擡腳，拍了拍他白嫩小腳上粘的砂粒。

“跑什麽呀寶寶，差點摔着了。”

她站着，他蹲着，甜幼清兩只手撐在他肩膀上，皺巴着小臉兒慢吞吞地抱怨，“你為什麽那麽晚才回來。”

封啓把拖鞋給她穿好，勁瘦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膝彎，輕松地将她抱在肩上，溫聲道：“飛機晚點了。”

半個身子伏在封啓後背的甜幼清扒着他的脖子直起腰來，扁着嘴巴軟綿綿地哼唧了一聲。

樓道昏黃的燈幽暗，封啓騰出一只手橫過她薄薄的背，穩穩地抱着她上樓，漆黑的桃花眼彎着柔軟的弧度，“想我了嗎？”

甜幼清小雞啄米似的飛快地點了下頭，表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封啓薄薄的唇愉悅地勾起，這算……小別勝新婚？

正要開口，卻聽小姑娘苦巴巴地控訴道：“都怪王歸爾那只小王八非要拉着我看恐怖片，結果剛看完就接到臨市警局的電話，白司南那只小崽子打架被抓啦，王歸爾連夜趕去撈他，留我一個人看家嗚嗚嗚，我好害怕！”

封啓：“……”

微掀的唇角緩慢地耷拉下來，沉默了三秒鐘，封啓幽幽地嘆了口氣，沒什麽力氣地緩緩開口，“不怕，我在呢。”

頓了一下，他問：“白司南是誰？”

“是我和王歸爾的房東呀，也是我們的好朋友。”

哦。又冒出來一個好朋友。

聽這名字，“男的？”

甜幼清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

“……”封啓忍了忍，上次因為王歸爾他提出來搬家的事鬧了場別扭，得不償失，有了前車之鑒，他還算能接受。

個屁啊。

斯文人封啓強忍着爆粗口的沖動，暗自運了口氣，仔細回憶了一下，第一次來尚頤名邸的時候，王歸爾熱情似火地帶着他參觀。

當時第三間卧室沒關門，房間陳設簡單，基本沒放什麽東西，他還以為那是空房間。

或許是因為妖畢竟跟人類不同，性別意識沒有那麽強烈。但他不是啊，上次鬧矛盾以後，善于歸納總結的學霸封啓深刻地自我反省了一下，他清楚地知道根本原因是他的占有欲太嚴重。

但這并不是一道錯題，說改就改那麽簡單。

他實在是抓心撓肺地難受。

上樓才發現，小姑娘跑下樓的時候連門都沒關，封啓将她平穩地放下來，蹙眉道：“甜寶，怎麽可以不關門呢，我怎麽教你的。”

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之前普法動畫片全白看了。

甜幼清擡眸，眼巴巴地望着他，黑瞳幹淨清澈，綿軟的嗓音咬字帶着磨人的黏性，“那我着急見你嘛。”

“……”

封啓畢竟還年輕，哪裏抵得過小妖精乖嘴蜜舌的撒嬌，大手扶着她的後腦勺示意她進去，回身帶上門，沒什麽威懾力度地輕輕揭過，“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甜幼清乖乖地哦了一聲，“你吃晚餐了嘛？”

“還沒有。”飛機餐太難吃了，他動都不想動。

甜幼清立刻笑眯眯地推薦道，“你要不要吃螺蛳粉？超級好吃哦，甄梨給我寄了一大箱呢！”

封啓遲疑了一下。

“你不喜歡嗎？”甜幼清小聲地問。

底線突然自由活動了起來，“……我可以試一下。”

甜幼清拍了下手，把電視重新打開，推着封啓坐在沙發上，“等我一下哦，這個簡單方便，我已經熟練掌握了煮粉的技巧。”

廚房裏油煙機響了起來，封啓怕她被湯湯水水的燙到，不放心地起身去看一眼，結果把轉身拿料包的甜幼清吓了一跳。

小姑娘猛地哆嗦了一下，封啓好笑地拍了下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你怎麽這麽膽小。”

第一次看恐怖片還停留在經典鏡頭陰影裏的甜幼清垮着一張小臉兒，心有餘悸地道：“真的很可怕……”

封啓一側眉毛挑了挑，忍不住逗逗她：“東嶺海首惡還怕鬼啊？”

甜幼清獺臉一紅，支支吾吾地試圖給自己挽尊，小聲辯駁道：“那是因為、因為……”

沒因為出所以然來，封啓笑了一下，配合道：“一定是因為恐怖片特別恐怖。”

甜幼清誠懇地點了點頭，“那确實是這樣沒錯。”

螺蛳粉的味道比封啓想象中還一言難盡，尤其是酸筍料包剛打開的那一刻，整個廚房都彌漫着不可言說的發酵臭味。

甜幼清怕他後悔了，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螺蛳粉只是聞起來臭臭的，吃的時候是很香的！你放心，肯定沒毒，我親自試過的！”

封啓：“……”

小姑娘都那麽努力地安利了，他是逃不過去了，“小心燙，我來端。”

甜幼清拿了筷子和小勺遞給他，溜圓的眸子晶亮，“你嘗嘗看。”

他能有什麽辦法呢。

封啓在她熱切的眸光注視下，硬着頭皮吃了一口，“嗯……好像、還可以？”

勁道的米粉浸着螺蛳的濃湯汁，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黑暗料理，酸筍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聞久了，竟然似乎沒有那麽臭了。

甜幼清嘿笑道：“是吧是吧！”

有了第一口，之後便沒有那麽抗拒了。換個人催他吃這種臭臭的東西，他可能會想把人掀進粉鍋裏，但他家小姑娘親手煮的粉，封啓到底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地吃完了。

順手刷了餐具，擡手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封啓解下圍裙，“甜寶，太晚了，你該洗澡睡覺了，明天……”

“你要走啦？”

甜幼清嘴角撇下來，擡眸可憐巴巴地望着他，“你不陪我一起睡嗎？”

“……”

封啓像是被按了暫停鍵，腦子嗡了一下，靜默了片刻，他舌尖抵了下牙槽，垂眼看她，“你說什麽？”

小姑娘眨了下清黑的眼瞳，嗓音輕軟地像勾魂攝魄的妖，唔，她本來就是妖。封啓沉着眸恍惚地想。

“我害怕呀。”甜幼清一鼓作氣把東嶺海首惡的妖臉丢光算了，“王歸爾今晚不回家了，我不要一個人睡嗚嗚嗚。”

封啓險些一個趔趄，剛萌生出來的旖旎心思頓消，直接氣笑了，“所以要是他在的話，你要拉着他陪你……？”

最後一個字他沒說出來。

甜幼清吸了吸鼻子，小聲道：“可是小王八比我還膽小呀。”

作者有話要說：  封啓：并沒有被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