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二顆小石頭

甜幼清吃完火鍋回來洗了個澡, 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無意中刷到了一個電影解說博主的視頻。

最近很喜歡看懸疑電影的小妖怪成功被安利到，立刻去視頻軟件搜索了一下這部電影, 但是顯示要會員才可以免費看。

于是, 迫不及待想看電影的甜幼清給封啓發微信借一下會員。

她打字慢吞吞, 編輯到一半誤觸了框框右邊的發送鍵。

……

半個小時過去了，封啓依然沒有回複消息。

這個時間确實很晚了, 他大概已經睡了。甜幼清摸過角櫃上的小梳子, 正想梳梳毛睡覺覺，短信消息提示音倏地響了一下。

她拿過手機掃了一眼, 烏溜溜的清澈眼瞳随即瞪大。

是一長串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前面的框框裏寫着愛七藝三個字，顯示她的手機號注冊會員成功。

甜幼清眸光一亮, 随即反應過來。

她趴在床上給封啓發微信, “我還以為你已經睡着了呢。”

等了一會兒，依舊沒有回複。

甜幼清滿腹狐疑地撓了撓額角，也沒有多想，歡快地激活了會員, 一直看到淩晨兩點。

翌日, 司機小楊照例等在尚頤名邸樓下。

起晚的甜幼清連頭發都沒來得及紮，叼着一塊吐司面包，背着小書包飛奔下樓。上車的時候, 發現封啓微微側過身背着她, 臉朝向車窗外, 似乎睡得很熟。

“楊叔叔早上好呀。”甜幼清輕輕帶上車門，怕吵醒封啓嗓音壓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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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位的小楊透過車內中央後視鏡瞄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示意, 面部表情稍微有一絲絲尴尬。

小楊現在很方，真的。比他四邊形的臉還要方。

他家少爺一大清早沉着一張臉，氣壓低到他都沒有勇氣開口問一聲，謹小慎微地開着車。

原本他還猜測，九成是因為跟小女朋友吵架了。

結果，人家小姑娘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要多燦爛有多燦爛，絲毫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甜幼清吃完面包擦了擦手，從書包側兜裏摸出小梳子，認認真真地把亂蓬蓬的長發梳理了一遍，再攏着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

然而一摸兜兜，她剛才下樓太急忘了拿皮筋。

甜幼清在車裏四處張望了一下，試圖找到什麽小繩子之類的暫時替代一下，眸光一轉，視線落在了封啓左手腕上的黑色鏈子。

封啓從她上車就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姿勢，清隽的側臉線條明晰，安靜地阖着長眸，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她坐在封啓的右手邊，左手握着頭發，伸了一下手發現距離有點遠。

甜幼清吞了吞口水，扒着後排中央扶手，蹑手蹑腳地探着身子，繃直指尖去夠封啓手腕上的鏈子。

小楊擡眼悄摸摸地往後排瞥了一下，不由嚯了一聲，裝睡裝到這種程度也是蠻辛苦的。

淡淡的奶香味彌漫在鼻尖，封啓覆下來的眼睫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依舊沒睜眼。

小姑娘柔軟的發尾輕輕掃過他搭在中央扶手上的右手手背，微涼的指尖似有若無地觸到他的手腕，帶起些微的癢意。

不動如山。

甜幼清慢吞吞地動作，扒拉了幾下都沒拿下來。

封啓的左手腕還戴着手表，黑色的鏈子在手表腕帶下，她一只手不方便。

費勁巴拉地搗鼓了半天，甜幼清終于成功用手指勾下來鏈子，如願以償地用它紮起了頭發。

今天出門比平時晚了點，這個時間學校門口停了很多車，小楊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停下，走過去肯定比跟着車排隊快很多。

甜幼清背起小書包，抓着封啓的右手臂晃了晃，“醒一醒，快點下車，我們馬上就要遲到啦！”

封啓掀起眼皮，漆黑的桃花眼看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

見他終于睜開眼，甜幼清跟小楊揮揮手，麻利地下車，往前小跑了一段，封啓還沒有跟上來。

她抓着書包帶子回身退着走，焦急地催促道：“你快一點啦，不要慢吞吞，遲到要站在學校門口，等班主任老師親自來領回去的！”

然而她的話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封啓依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也不應聲，唇角向下耷拉着，慢條斯理地像是在逛街。

甜幼清沒什麽耐心，小眉頭一豎，氣哼哼地跺了下腳，“我不等你了！”

踩着最後一聲鈴響跨進校門，校警王歸爾站在門衛身側，學校的伸縮大門緩緩阖上。

甜幼清着急忙慌地跑，沒注意鞋帶散掉了，腳下一絆險些臉朝地摔個大趴趴。

幸好王歸爾站得近，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兩只手抓住她的小胳膊，直接将她拎了起來。

校門關閉，就差一步趕上的學生氣得嗷嗷叫。

封啓站在校門外，唇角抿緊，漆黑的眼瞳有着幽暗的光。

從他的角度看，甜幼清是整個人撲在王歸爾懷裏的，她借力站起身來的時候，王歸爾熟稔地伸手攬了一下她單薄的背，眉眼皆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第3節課下課是大課間，甜幼清開始收語文作業。

收到後排靠門位置的時候，四五個男生圍着課桌不知道在看什麽，其中兩個不認識，貌似是外班的，都沒穿校服，站在最邊上的那個手裏還夾着煙。

甜幼清眉頭緊蹙，微微拔高聲調，“宋野何宇亮，交語文作業！”

“馬上馬上。”被後面的人壓着肩膀的宋野往後撞了下手肘，“起開，我拿作業。”

拿着手機的何宇亮也順手往旁邊人手裏一塞，彎腰把抽屜裏揉成一團的校服掏出來，摸了兩下，笑嘻嘻地把語文作業本遞過去。

那兩個外班的學生跟發現新大陸似的，黑瘦的那個卧槽了一聲，“多新鮮，你倆還寫作業呢？跟個人似的。”

“去你大爺的”，宋野也翻出來作業交了，“你們知道個屁啊！”

甜幼清收齊作業正要走，那個吸煙的男生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視線立刻又轉回來。

夾着煙的手扒了一下她瘦削的肩膀，痞笑道：“眼熟啊美女，咱倆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他的同伴不懷好意地搭腔，“怎麽換臺詞了，你一般不都說像你女朋友嗎哈哈哈哈！”

煙味缭繞，抱着作業的甜幼清皺着眉警告，“手拿開。”

“喲，還挺橫。”

眼看着那只搭肩的手就要擡起來摸到甜幼清的臉，反應過來的宋野忙推了一把他的手，“別別別，兄弟，你……”

話未說完，宋野餘光瞥見，原本趴在座位上睡覺的封啓睡眼惺忪地看過來，旋即猛地踢開椅子走了過來。

“卧槽！趙遠峰趕緊走吧你……”

下一秒，封啓抓着叫趙遠峰的男生的衣領，一把将他扯地踉跄着後退了兩步，伴随着一聲□□撞擊的悶響，趙遠峰被曲起的膝蓋頂到了胃，疼得臉色瞬間煞白，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就被狠狠地一腳直接踹翻過去，撞着門跌滑出了教室。

後門上的窗口被震了一下，透明玻璃碎了一地。

教室裏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封啓身上的戾氣吓到了。

雖然一直都知道這位大佬惹不起，但是從沒有人真正見過他發脾氣。他長相斯文，平時也不惹事，安靜地坐在教室的角落，倒也沒誰不開眼地跟他起争執，因此高中三年就這麽一直相安無事地過來了。

而此刻，他像是某種沉睡的猛獸，驟然撕開了封印，骨子裏的兇狠原形畢露。

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躺在走廊上的趙遠峰也傻了，他沒認出來甜幼清，但是肯定認識封啓啊，這會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調戲的那個妹子是封啓的女朋友！

“對、對不起，我……”

封啓擡腳往前走了一步，衣角卻倏而被拽了一下，他回眸。

抱着厚厚一摞作業的甜幼清騰出一只手，弱弱地小聲道：“不要打架。”

于是，就在衆人以為接下來會有十分血腥暴力的場面時，猛獸被一聲輕軟的嗓音喚住了，淡淡地嗯了一聲，漆黑的眼瞳掃了地上的人一眼，面無表情地回到了座位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呆住的同學瘋狂地交換眼神，激烈地無聲交流。

卧槽，從來不打架的大佬突然發飙，恐怖效果超級加倍，真的好他媽可怕啊！

原本聚在後排興致勃勃看片兒的人全都萎了，另一個外班的人扶着趙遠峰狼狽逃竄，宋野和何宇亮搶過值日生手裏的掃帚，把一地的玻璃渣子掃了，順便報修。

晚上放學，沉默了一天的封啓在車裏依舊一路沉默。

甜幼清認真地回想了一下，今天一整天封啓只跟她說了一句話。

就是大課間的時候，她跟他說不要打架，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一個字。

小妖怪并不是傻瓜，封啓突然不理人不說話，甜幼清猜測他大概是生氣了。可到底為什麽生氣，她努力地想了一下，還是想不出來。

車子穩穩地停在尚頤名邸，甜幼清沒有下車，轉過身扒着中央扶手，試探地小聲問：“你為什麽生氣？”

低頭玩手機的封啓掀起眼皮，暗沉沉的眸看了她一眼，一整天都沒說話，嗓子有點啞，“沒有生氣。”

甜幼清抿了抿嘴巴，“你明明就是在生氣。”

她溜圓的黑眼珠骨碌骨碌轉了兩圈，“因為我叫你不要打架嗎？”

坐在前排駕駛位支棱着耳朵偷聽的小楊不合時宜地啊了一聲，神情滿是不可思議，随即閉上嘴。

他實在是太驚訝了，他家少爺這種淡漠的性子竟然會打架？

封啓舌尖抵了下牙槽，“不是。”

甜幼清左問右問他就是不說，氣鼓鼓地抓起書包背帶，“你上次說以後再也不會冷戰的，你出爾反爾，我也不要理你了！”

她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馬尾辮也氣得甩來甩去。

封啓望着她負氣的小背影，猛地推開車門，大步追了上去，一把緊緊拉住她纖細的手臂。

“可不可以給我你的愛。”

甜幼清懵了一下，“什麽啊？”

“你話說一半。”

他眼睛裏有很明顯的紅血絲，低沉的嗓音含混着顆粒般沙啞，甚至帶着一點委屈。

甜幼清慢半拍地回想起來昨晚的手滑，梗了下脖子，溜圓的眸子瞪大，不敢置信地問，“你因為這個生氣啊？！”

封啓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上一秒以為自己擁有全世界，下一秒什麽都不是的巨大落差感。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近乎虔誠的祈盼和得不到回應的失落。更不知道怎麽解釋，他陰暗地企圖霸占她的全部，但分別後她和自己的同類有着另一個世界。

而他到底是什麽角色呢。

封啓握着她手臂的大手不斷用力收緊，低緩的嗓音啞得厲害，“你為什麽來到我身邊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白吧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