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八顆小石頭

小年夜前夕, 甜幼清正式結束了甜品店兼職生涯，短暫地脫離了打工人身份。

安卉離開江林回老家之前置辦了一堆年貨，順便給甜幼清送了員工過節禮, 還包了豐厚的紅包。

忙碌了差不多四個月, 平時要麽上班要麽工作, 甜幼清突然閑下來還稍微有點不習慣。除了每天被王歸爾這只小王八生拉硬拽着陪他看恐怖片，另外抽出四個小時做兩套模拟試卷, 剩下的時間基本就用來琢磨封啓。

他怎麽了？

剛才還好好的……

我什麽都沒做呀, 他怎麽又生氣了？

以上大概就是甜幼清最近幾天的心理歷程。

其實她本來兼職結束後就準備帶着王歸爾搬回尚頤名邸的，但是封啓控訴她一直以來分給他的時間太少了, 根本就沒什麽機會相處，感情是需要雙方用心維系的。

影音室昏暗的光線裏，甜幼清聽着音效判斷差不多要到驚悚時刻了, 于是慫慫地閉着一只眼別開頭朝向封啓。

卻見他依稀可見的側臉輪廓微微繃着, 半阖着眸顯得眼尾更鋒利狹長，咬肌微動，唇角向下抿着，似乎隐隐在忍耐些什麽。

甜幼清吞了吞口水, 微微仰着下巴湊近封啓耳側。

黑暗中, 封啓敏銳地察覺到她微小的動靜，偏過頭将耳朵附過去，低低地問：“怎麽了？”

“沒有, 我是想問你怎麽了,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甜幼清輕軟的嗓音小小聲地道。

封啓聞言舔了下唇, 臉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聲音很淡：“我開心。”

我他媽開心的起來嗎？！

幕布裏，臉上汗淚交加的男主角瘋狂逃竄, 在拐角處發現了一個醫用鐵皮櫃，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立刻打開躲進去，戰戰兢兢地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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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出手機試圖求救，屏幕的光微微照亮他的臉，號碼正要撥出去，身側什麽東西突然響了一下。

驟然，一只發青的手朝他伸了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坐在封啓右側的王歸爾瞬間抱緊封啓的手臂，叫得撕心裂肺，完全蓋住了電影男主角的嗓門，腳下的地毯被他踢來踢去的腳搓得皺起來一塊兒。

閉眼黨甜幼清錯過了剛才那驚魂一幕，但是王歸爾的叫聲把她吓得一激靈。

如果說這部驚悚懸疑電影的恐怖效果是80分的話，那王歸爾的存在就是把恐怖效果拉滿。

封啓強忍着一腳把王歸爾踹出禦景別墅大門的沖動，低沉的嗓音聲線平直，聽不出來什麽情緒，“放手。”

王歸爾嘤了一聲，老實巴交地撒開手，轉而向甜幼清投去求助的目光，“我就說應該我們倆挨着坐，你過來這邊，讓我坐中間好不好。”

封啓覺得自己的天靈蓋被人用鑿子用力地錘擊了一下，他鐵青着臉，語氣極其生硬，咬字幾乎從牙縫裏吐出來，“不用了，你抓吧。”

“哦。”王歸爾覺得封啓同學真是喜怒無常。

傍晚的時候，白司南從臨市回來，妖二代幼崽受兩只貪嘴小妖怪的影響，漸漸開始習慣了路邊攤。路上掃蕩了附近一條小吃街的各類美食，結果一開門發現家裏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冰箱裏的食材區也空空如也，零食倒是塞得滿滿當當。

他滿腹狐疑地給甜幼清打電話。

正好是晚餐時間，甜幼清正一只手圈着精致的瓷碗快樂幹飯，看到來電顯示眸光一亮，點了免提，“司南，你回來了嗎？”

“對啊，你們兩個跑哪裏去了？”白司南習慣了回來的時候有人等他，突然人不見了，家裏怪冷情的。

甜幼清扒了一口米飯，“我們在封啓家呢，正在吃晚飯，你肯定還沒吃飯，快過來一起吃吧。”

“給你留兩只大雞腿兒！”王歸爾探着脖子揚聲喊道。

聽筒另一側沉默了兩秒，白司南哦了一聲，他想問那以後你們還回來住嗎，但是聽起來貌似有點像要趕人的樣子，話在嘴邊轉了轉，他問，“今晚回家嗎？”

這時候收拾行李稍微有點晚了，甜幼清正想說明天搬回去，一個铿锵有力的字響起。

封啓斬釘截鐵道：“回！”

他扯了張紙巾，擦掉甜幼清唇角沾着的一點醬汁，慢條斯理地解釋道：“王歸爾先回去，甜寶要跟我去一趟崇安島。”

白司南聞言挑了挑眉。

王歸爾歡快地啃雞腿，“去崇安島幹嘛？”

封啓：“見家長。”

王歸爾緩慢地眨了眨眼，啊了一聲，努力回想了一下，哦了一聲，又品味了一下封啓的種種行為，又啊了一聲，遲鈍地反應過來，“你倆處對象呢？”

甜幼清慢吞吞地撓了下額角，“唔，我好像、忘了說？”

“……”王歸爾不吱聲了，拿幽怨的小眼神兒看着眼前這只負心獺，沉默地審判了半晌，落落寞寞地開口，“你變了。我QQ愛被單删失戀都跟你說了，可你戀愛都談到見家長了還不告訴我。”

甜幼清忙安慰他，連連擺手道：“你沒有失戀，甄梨還喜歡你呢，她只是怕被發現……”

話說一半，甜幼清緊急剎車。

完了完了完了，她大腦短路直接把姐妹給賣了！

果然，王歸爾小王八眼猛地瞪大，表情扭曲了一下，五官都快要擰巴到一起，像是受到了某種極大的驚吓，手裏雞腿都吓掉了，難以置信地咆哮道：“什麽？是甄梨？會發光的小水母是甄梨？”

甜幼清不知道甄梨的QQ網名，但是應該差不多就是她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否認也沒意義了，她只好遲緩地點頭。

王歸爾倒吸了一口涼氣，白眼一翻，自己給自己掐人中。

這個世界太混亂了，他以為的清純可愛無敵軟萌的姑娘，居然是甄梨那個祖安公主？！

受到雙重加倍良心譴責的甜幼清，心虛地耷拉着眼尾，幸好關鍵時刻她還沒有完全掉鏈子，間歇性智商在線地偷偷給甄梨通風報信。

連夜送走精神恍惚的王歸爾，封啓心情好多了。

甜幼清卻蔫巴巴地，感覺所有的事都擠在今晚發生了。她抿了抿唇角，擡眸望着給她梳理長發的封啓，橘黃的光線将他線條分明的下颚線勾勒得柔和。

“要不、要不等我畢業了再去見爺爺吧？”甜幼清綿軟無力地小聲問。

小姑娘剛沐浴過，身上沐浴露的果木香帶着淡淡的甜味，一頭海藻般的長發披散在肩上，幾縷落在他掌心裏，柔軟，潮濕的微涼。瓷白細膩的巴掌臉，一雙眸烏黑清澈，微微露怯的模樣，不确定地仰頭望着他。

封啓低下頭，垂眼，帶着點鼻音開口，“你不想去嗎？”

甜幼清眼神飄忽了一瞬。

“你說過要對我負責的。”他說。

“……我想去的！”甜幼清立馬改口，握拳大言不慚道，“明天就去！”

封啓嗯了一聲，從容地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那我跟爺爺說一聲。”

甜幼清反應慢半拍地啊了一下，慫慫地開口，“真的明天去啊？”

我為我剛才的魯莽自罰一杯的話，還來得及嗎？

封啓爾雅地勾起唇角，“夜長夢多。”

崇安島，拾雲間別墅。

甜幼清拎着禮物盒站在栅欄大門外，死活不願意進去了，試圖找借口臨陣脫逃，“我、我的小餅幹有點烤糊了，等我下次做好了……”

她邊說邊往後退，封啓擡手，拽住她毛絨圍脖上的飄帶，似笑非笑地道：“爺爺就喜歡吃烤糊的。”

甜幼清噘着嘴掀眸，“你騙人！”

封啓大手罩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一把，漂亮的桃花眼微眯，“你敢丢下我一個人的話，我以後就叫你慫寶了。”

連哄帶騙，總算把小慫包帶進門。

客廳裏坐了兩位長輩，封啓的爺爺封效安，甜幼清之前是見過的。老爺子依舊精神頭很足，耳聰目明，聽到動靜就轉頭看過來，眸光落在長孫手裏牽着的小姑娘身上，笑眯眯地道：“來啦。”

甜幼清不合時宜地又想起來那個套圈圈的夢，腦袋裏亂糟糟的還串臺到昨晚看的電視劇，緊張地一彎腰九十度鞠躬，開始胡說八道：“爺爺，我是真心求娶封啓的，請你成全我們叭！”

空氣短暫的安靜。

“……”封啓長臂繞到她面前，溫熱的大手捂住她發燙的臉，帶着她直起身來。

封效安沒預料到小姑娘這奇特的路數，愣了一下，爽朗地笑了兩聲，“年輕人，真幽默。”

封啓攬着甜幼清單薄的肩膀，指了下茶桌另一側端坐的男人，平靜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來憋着壞，溫聲哄道：“甜寶，這是爸爸。”

甜幼清又一個九十度鞠躬，乖巧地喊人：“爸爸好。”

封啓的爸爸封肆臣也是個奇人，這種情況下不但沒有笑場，甚至面部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只冷豔地嗯了一聲，淡淡地啓唇，“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啊？”

甜幼清隐隐覺得從她進門開始，三個回合的對話都有點不對勁。可她又沒什麽經驗，暈乎乎地拍了下腦門，試探地小聲道：“商量一下？”

封效安實在忍不住了，嗆了一口茶，随即風輕雲淡地撣了下衣角。

封啓揚眉，女朋友今天這麽上道。

他故意不出聲，掀起眼眸瞥向老爺子的方向。

湊巧，封效安也在看他。四目相對，爺孫倆彼此給了對方一個默契的眼神。

封啓正等着看兩個腦回路清奇的人能聊出什麽來，就見封肆臣朝他看過來，“盡快吧，好不容易拐回來的。”

封啓：“……”

作者有話要說：  封啓連夜寫一篇作文歌頌《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