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無人帶路

路吟白帶着簡單的行李，第二天上了前往S市的飛機，到了S市，他還得去搭大巴，才能到距離山溪村最近的一個小縣城，至于如何從那個小縣城去往山溪村，網上也沒有詳細的說法，有驢友說是找到村裏出來賣山貨的人領路，也有人說縣城裏出點錢，自然會有人帶你過去。路吟白查看了時間，都是許久之前的回答了，恐怕可行性都不高，便決定等到了縣城再做打算。

唐岙替路吟白拎着包，皺眉打量了一下房間，“這也太……”

路吟白将背包往床上一扔，目光掃過牆角的蜘蛛網，滿是灰塵的地面，中肯地評價說:“感覺只值五十元。”

唐岙挑了挑眉，“我記得付了一百？”

路吟白平靜地說：“這個縣城只有這麽一家旅店。”言下之意是物以稀為貴。

唐岙不滿地嘟囔了一聲，“好歹打掃一下啊。”他說着便去樓下找服務員要掃帚和抹布，路吟白有一定的潔癖，跟路吟白在一起的這些年，唐岙已經基本點滿了所有生活技能，照顧起來得心應手。

在唐岙忙碌的時候，路吟白也沒有閑着，他從背包裏取出老師的黑色筆記本來，裏頭夾着一張紙，上頭是一副簡單的地圖，這副地圖原先并不在本子裏，還是蘇隐秀大半夜也不知從哪裏找到的，打了個電話特地送過來。

地圖畫得簡陋，但該标明的地方倒是标得清清楚楚，從縣城出發，進山的道路和分叉點都很是清晰，只不過山路變化多端，一場大雨就有可能改道，更何況這村子看樣子的确在深山中，若是按照這幅不知多久以前的地圖來走，怕是有迷路的可能。

“還是得找個向導。”路吟白早已将這張地圖看了好幾遍，幾乎都要背下來了，他收起紙，重新夾回本子裏，跟唐岙說了一聲，便出了旅社。

這個縣城不大，從街道的這一頭就能遠遠望見那一頭，但人卻不算少，縣城後頭就是群山，山裏的村落漸漸荒廢，剩下的村民每隔一段時間還是要到縣城裏來，将山貨賣了以換取別的生活用品。

雖然人不少，但放眼望去，好些都是年事已高的老人家了。路吟白無奈地嘆了口氣，老人家知道的事兒多，但卻不好交流，方言口音是個問題不說，像他這次要去的山溪村，恐怕名聲不會好到哪裏去，這些保守迷信的老人并不一定願意告訴他。

他躊躇了一會兒，正要找個人問問，卻被人拍了下肩。

路吟白回頭，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寶寶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寶寶？路吟白只愣神了一會兒，就明白過來，看來是認錯人了，“我不是寶寶，婆婆你認錯了。”

老太太“啊”了一聲，努力睜大有些渾濁的雙眼，看了他半晌，才失望地嘆了口氣，“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老太太搖了搖頭，正要走，路吟白卻喊住了她，“那個，婆婆……”

十分鐘之後，路吟白坐在孫婆婆的堂屋裏，聽孫婆婆絮絮叨叨地講她的孫子。

“我也知道啊，小年輕都這樣子的，想到外頭看看，念了書就不高興回來了。那一年回來一次總是好的，實在忙，兩年，三年回來一次也可以，唉，年紀大了，成天只能坐在門口望望，望也望不來一個人。”孫婆婆一邊說，一邊顫巍巍地站起來，“诶，小夥子，要吃蘋果嗎？”

路吟白連忙擺手阻止，“不用了婆婆。”

孫婆婆像是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從屋裏的櫃子裏頭摸出一個蘋果來，用袖子擦了擦，往路吟白手裏一塞，“客氣啥，吃吧。”

路吟白神色莫辨地盯着手裏皺了皮的蘋果，過了一會兒，還是咬了一口。

孫婆婆笑了起來，臉上幹巴巴的皺紋也舒展開來，她坐在路吟白身邊，絮絮叨叨地開始講一些不相關的事情，路吟白破罐子破摔，幹脆一口接一口啃起了蘋果，一面含含糊糊地回答着問題。

“小孩子家家，不好好念書，跑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做什麽？”孫婆婆眯着眼責怪他，“我們家那小子，高中老是逃課，總是被他爸抽，你不要學他。”

路吟白哭笑不得，“不會，我就是因為要寫論文才來這兒的。”

孫婆婆半懂不懂，“哦，論文……你要寫什麽啊？”

“婆婆，您有沒有聽過山溪村這個名字？”路吟白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了出來。

孫婆婆沉默下來，她一旦不笑，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所代表的歲月的重壓立即使得她嚴苛起來，她親切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懷疑和警惕，“我沒有聽過。”

路吟白心裏嘆了口氣，好不容易這麽巧遇到一個普通話過得去的老人家，果然還是倒在了保守迷信這個坎上。

他試圖向老婆婆解釋，“是這樣的，我學習的內容是跟民俗相關的，然後我聽說這裏有個村子，風俗很奇特，就……”

他還沒說完，就被孫婆婆打斷了，“沒有。”

老人站了起來，她個子雖然矮小，但站起來時依舊可以俯視坐着的路吟白，表情陰郁而果斷“沒有這麽個地方，回去吧。”

路吟白回旅館的時候，天色都暗下來了，從孫婆婆那兒吃着一個釘子之後，他不死心又問了不少人，有的人甚至一聽說山溪村這個名字，就毫不猶豫地走開了，山溪村就好像一個不能提起的定時炸彈讓人避之不及，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除了知道那是個可怕的地方之外一無所獲。

唐岙早已将房間收拾幹淨了，他還借了旅館的廚房，路吟白進房間時，唐岙正幫他盛湯。

路吟白心裏有事，連吃飯都吃得心不在焉，唐岙一筷子攔住他，将他夾着的姜拿開，皺眉說：“吃飯的時候專心一點兒。”

路吟白怔怔地應了一聲，算是回過點神來，嘆氣說：“跟預想中的一樣不太好辦啊。”

唐岙唯獨在這種時候對路吟白态度強硬，毫不退讓，“吃完飯再想，你胃不好，吃東西還想這個不胃痛麽。”

路吟白挑了挑眉，倒也沒說什麽。

吃過飯，唐岙收拾完桌子，兩人在狹小的桌子前面對面坐下，路吟白喝了口水，“實在不行，去問問年紀輕點兒的，出點錢應該願意帶我們去吧。”

過了片刻，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按照查找的資料來說，這村子恐怕得有十來年不對外開放了，這縣城裏年紀輕點的人都不怎麽多，知道如何去那裏的恐怕不好找。”

唐岙支着下巴想了想說：“不如還是去求求孫婆婆？”

路吟白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這比較可行。”他頓了頓，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孫婆婆？”

他回來時就趕上吃飯，吃飯時習慣不說話聊天，唐岙怎麽會知道孫婆婆的事？

唐岙探身過去，從他領口把從羅生那兒買來的玉墜拎了出來，笑吟吟地說：“只要這塊玉在你身上，不論你在哪兒，幹什麽事我都一清二楚。”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唐岙特地壓低了聲音，配上他得意上揚的眉毛，顯得既情、色又暧昧。

路吟白面無表情地開始解挂着玉的紅繩，唐岙連忙握住他的手，“別啊！萬一你有危險，我也能立即到你身邊，你別解千萬別解。”

路吟白眯着眼使勁地捏着唐岙“呵呵”幹笑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我洗澡的時候你也看見了？”

唐岙端正地坐起，正氣凜然地回答，“哪有！”

路吟白微微擡高下巴，“恩？”

被路吟白那雙狹長的鳳眼一掃，唐岙清了清嗓子，又嘿嘿地笑了起來，“你人都是我的了，我哪兒沒摸過啊，我至于麽……”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他摸了摸鼻子，哼着小曲兒開始看窗外。

路吟白将他的頭扳回來，盯着他說：“假如讓我發現你用這方法偷窺我，這幾個月就別想修行了。”

唐岙立即挪回游移的眼神，誠懇地舉手發誓，“以後保證不會了。”

路吟白冷哼了一聲，松開手，“明天早上分頭去縣城裏問問，中午再回旅館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