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尋找屍骨

方遠山沒有消失，如果他那麽弱，蔣又青也不會被他困在這裏了，他也并不在乎空間如何，只是沒有面對蔣又青的勇氣，不敢看到蔣又青怨恨的神情，所以逃走了。

按照蔣又青的說法，方遠山将他殺死後，将蔣又青的屍骨剝皮去肉只剩一副骨架，之後刻上銘文藏在這個多維空間的某一個空間裏。修行者的屍骨本身就蘊含着靈氣，再加上方遠山刻意為之，蔣又青的屍骨便成了空間裏陣眼所在，只要毀去他的屍骨，空間失去陣眼支撐，自然就會潰散。

因為屍骨和魂魄之間存在的特定聯系，蔣又青是沒有辦法自己毀去屍骨的，這就需要路吟白和唐岙的幫助。蔣又青所要做的就是通過與屍骨的聯系，找到隐藏屍骨的空間，以及拖住到時候前來阻止的方遠山。

路吟白跟着蔣又青穿過一個又一個空間，眼前的景物變幻無端，有民國時期也有現代，他看到不同衣着的‘人’或靜或動，只是短短十幾分鐘，就好像閱盡了人世的滄桑巨變，路吟白感慨道：“我從沒想過一塊玉裏竟然能延展出如此巨大的空間，就好像佛法裏所說的三千世界，而蔣又青的屍骨就是位于這個世界中央的須彌山。”

唐岙擺擺手說：“哪有那麽高深，我看着就像一個萬花筒，你稍一轉動就能看見不同的風景。”

路吟白難得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挺像。”

“快到了。”蔣又青在一個空曠的廣場裏停住了。

唐岙左右看了看，廣場兩旁是林立的高樓，半個人影都沒有，“你的屍骨在哪裏？”

蔣又青往虛空中一指，“只要打開前面這道屏障就到了。”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卻只是呆呆地站着，半響沒有動靜。

唐岙上前拍了拍蔣又青的肩膀，“诶，你入定了嗎？”他比蔣又青高大許多，又粗手粗腳的，路吟白都怕他把蔣又青拍得魂飛魄散。

路吟白白了唐岙一眼，把唐岙的狗爪拍開，問蔣又青道：“你是害怕見到遠山嗎？”

“這次和遠山見面，我和他之間，必定會死一個，是時候做個了斷了，”仿佛下了巨大的決心，蔣又青伸出手，他面前的空氣忽然波動了一下，接着出現一個細小的光暈，光暈慢慢擴大，直到能容納一人的地步，蔣又青回過頭露出笑容來，“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送你們出去的。”

路吟白看着他幹淨明朗的笑容有些酸楚，鬼魂的死，就是魂飛魄散了，也就意味着蔣又青和方遠山，再沒有下輩子。路吟白也經常想他與唐岙之間是否會有來世，縱使有來世，兩個人是否會相遇，即便相遇，兩個沒有前世記憶的人恐怕也認不出對方來，所以他能理解蔣又青的心情，無論他們之中是誰死了，另一個要麽保持着魂魄的狀态繼續游走，要麽選擇轉世遺忘，不論是哪一種，所伴随的都是永久的孤獨。

他們所踏進的這個地方，與之前所到過的地方完全不同，一切仿佛都有了色彩，路吟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場景，遠山如黛，鳥語花香，微風拂面而過，草木沙沙作響，雖然沒有陽光，但他能感覺到這個地方非常溫暖，四周沒有樓房，沒有街道，只有最原始的美景，簡直就是一片世外桃源。

唐岙深吸了一口氣，贊嘆道：“這裏的靈氣好濃郁。”

蔣又青點點頭，“這是遠山以前修行的地方，條件自然不會差。”

唐岙不滿地撇撇嘴，“這裏和外面，簡直就是總裁和流浪漢的差距。”

“你的屍骨在哪兒？”路吟白問，他的眼前是一片蒼茫的草原，方遠山總不至于把愛人的屍骨就那麽大大咧咧地矗立在草原上吧。

“就快到了。”蔣又青說着下了山坡。

下了山坡之後，眼前就出現了一面湖泊，明淨的湖水倒映着白色的微光，圓形的湖泊就像一輪巨大的滿月，湖面上似乎有某種藻類，零零散散地鋪撒在水面上，散發着瑩瑩的綠光。

“那些綠光是死在這裏的人的魂魄，遠山利用他們的怨氣保持着陣眼的力量。”蔣又青說：“我的屍骨在湖水下面，你要把我的屍骨拿上來燒毀。”

路吟白的臉黑黑的，“你确定我能穿過那麽多冤死鬼的魂魄把你的屍骨撈上來？”

蔣又青對着路吟白勾勾手指，路吟白猶豫了一下，湊過臉去，蔣又青勾着路吟白的脖子就是一個深吻。

“蔣又青！”唐岙幾乎是下意識一般，拉起袖管就給了蔣又青一拳，那一拳的巨大力道直接把蔣又青打飛了出去。

唐岙還想沖上去動手，路吟白先一步拉住了他，“你給我冷靜一點。”

“他竟然吃你豆腐！”唐岙簡直不能更暴躁，路吟白恨不得把他打暈。

蔣又青捂着右眼飄了過來，“你這人還能不能講理啊，我只是将自己的氣息渡給他，待會他下去的時候就不會被那些冤魂纏住。”

唐岙咬咬牙，勉強接受了蔣又青的解釋，只是拉過路吟白，在他唇上舔了舔，嘀咕道：“反正還是得消毒。”

還沒等路吟白呼他臉，蔣又青忽然僵硬了脊背，“他來了。”蔣又青的聲線微微發顫。

“你竟然敢動他！”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怒吼。

“你竟然敢動他……你竟然敢動他……”腳下的草突然晃動了起來，用一種尖銳刺耳的聲音重複着這句話。

這裏是方遠山的底盤，他的情緒影響着這裏的一切，湖面上的微光不再，瑩瑩的綠光也一瞬變成了紅光，連空氣都變得沉悶起來，路吟白覺得很壓抑，幸好剛才蔣又青給他渡了口陰氣，才勉強适應這驟然充滿陰氣和怨氣的環境。

一陣勁風拂過，唐岙被掀翻在地，路吟白更是一下被吹飛了出去，半空中凝成的黑色煙霧徑直朝唐岙攻擊，方遠山這次是出了全力，唐岙找不到回擊的機會，每一次的躲閃更是顯得狼狽。

“我去幫唐岙，你去做你應該做的事。”蔣又青在見到方遠山的一剎那已經變成厲鬼的模樣，說完就加入了與方遠山的打鬥。

路吟白轉身就朝下坡的湖泊跑去，腳下的草忽然瘋長起來，纏繞上路吟白的腳踝，企圖束縛住他的行動，路吟白從包裏拿出瑞士軍刀，兩下把腳上的草剔了個幹淨，正在邁步跑開，一根雜草猛地揚起草莖絆了他一下，路吟白就跟個車轱辘似地往下滾去。

不過這一滾反倒幫了他大忙，沖勁太大，那些草莖完全束縛不住他，他一下滾到離湖泊十米遠的位置，他站起身，往後望了一眼唐岙的方向，有了蔣又青的加入，唐岙總不至于吃虧，卻也沒有優勢，方遠山的确強大，以一敵二，而且路吟白也相信因為蔣又青的緣故，方遠山還并沒有出全力。

路吟白只是匆匆地望了一眼，腳下的草葉又開始蠢蠢欲動，有的甚至已經攀上他的腳面，路吟白扯掉腳面上的幾根，跌跌撞撞地往湖泊跑去。剛才離得遠的時候，那些遍布了湖面的魂魄還有一種詭異的美感，然而現在一走近，只覺得起雞皮疙瘩。

這些魂魄有拳頭大小，細看時能看見裏頭哀嚎的五官，扯得變形的人臉在血紅的光芒下顯得十分凄慘可怖。它們感受到路吟白的氣息，紛紛從湖面的各個角落游走而來聚在一起，團成球狀。無論他往那邊移動，這些魂魄也跟着他移動，阻礙他進入湖中，所幸他身上有蔣又青的氣息，因此魂魄們除了阻止他，并沒有打算攻擊他。

路吟白嘗試着伸出腳，果然踏在了魂魄上，腳下的魂魄跟水泥一樣堅硬，怎麽踩都不散。路吟白煩躁地撓了撓頭發，忽然想到了羅生給他的那幾張護身符，說是可保不被冤魂近身，就是不知道在這裏有沒有用了。

路吟白從背包裏翻出羅生免費送給他的兩張黃符，也不管有用沒用，一股腦全扔到腳下的魂魄上。

沒想到黃符頗有些威力，在兩張符紙所落下的地方，魂魄紛紛退散開去，露出一片水面，而符紙迅速被湖水沾濕，隐隐有下沉之勢，路吟白趕緊趁着這機會進入湖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