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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沈寧封方收到沈子敘的書信,信上不過寥寥幾字,與以往不同,今次竟是一番問候,随時幾字罷,可沈寧封亦發覺出信中的擔憂。可若果自己待他而言是那般要緊,也不會隔了兩月才來一封回信。

錦絮為他備好筆墨紙硯,随後立于身旁伺候着,沈寧封将衣袖輕绾起,提筆沾墨正待落筆之時,卻不知自己要回什麽,他總是懼怕那個男人會有一日待自己不理不睬。他想得出神,不知筆尖墨水落于紙上,不意間綻成點點墨花,錦絮歪着腦袋看着沈寧封,只以為他是要作畫。

良久,沈寧封回神,而後一聲不吭地将案上已有墨花的紙撕碎成片,錦絮詫異于他這般舉動,于她記憶當中,二公子每逢收到大公子書信,總會當日回信當日寄去。

“錦絮,你替我寫。”沈寧封忽的開口。

錦絮一怔,而後颔首:“好。”她雖心下有些不解沈寧封為何要她來寫,可還是行去案前,向着沈寧封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随後取過案上的筆。

沈寧封斟酌言語半晌,方才開口道:“……近日安好,無需記挂。”語罷,瞧着錦絮略微生澀地于紙上書着,他不禁莞爾。

他記得他的這一手字也是子敘教他的,他尚可記得,彼日他躲于房門之後悄悄竊看沈子敘書寫模樣,他看他看得入了神,卻全然不知自己已是往裏邁去一步,也是因如此,沈子敘發覺了他。沈子敘執着筆,略微呆怔的神色望着沈寧封,看沈寧封向着自己咧開嘴傻傻一笑,沈子敘搖了搖腦袋,也是微微一笑。

而後之事,便是沈子敘願教他書寫識字,他那時尚為年幼,還未至歲數上私塾識字。因如此也自那日起,沈子敘便成了他的先生,初次書寫時也似錦絮一般,生澀萬分,待将字終是寫好時,不料一看去,只覺字跡醜陋不甚整齊。

思緒還來,錦絮已将書信寫好,一雙眸子正怯怯地看着自己,沈寧封将信執起細細看了一遍,而後便将書信遞與錦絮:“你再去買些梅子糖回來,他愛吃。”

“是。”錦絮颔首。

錦絮執着信方步出屋外未有多久,便又折了回來,沈寧封此刻正自飲茶,瞧見錦絮回來,而後輕挑起眉梢問道:“怎的回來了?”語罷,端起清茶輕吹去熱氣。

錦絮低了腦袋,細聲細語地膽怯答道:“二公子,太平先生前來拜訪……”未了,将人帶上來後,便行了禮退下去了。

沈寧封甫一見到太平先生,便是滿臉笑意,一口一個師父師父地喚着,好不親切模樣,他趕忙将自己所坐的紅木大椅讓與太平先生,而後再為他斟了杯熱茶,命了添財去廚房喚人做幾味點心上來,随後方松了口氣坐于下位。

“封兒啊,惟有将兵法暗記于心,方可輕易取勝。”說着,太平先生輕抿一口微涼的茶水,而後便将瓷杯置于案上,起身負手行至沈寧封前,只輕嘆道:“眼下朝政不穩,皇子間為奪儲君之位,手段不堪下作,未曾念及兄弟手足情,封兒,你現下還能活着,可要多謝你的母妃。”

沈寧封聞言,而後詫異地瞪大了眸子。他自然不知自己兒時究竟發生了何事,只是聽聞自己于滿月時有賊人将自己劫走,而後便是被沈家收養罷了。

“我母妃?莫不是她命人将我劫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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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先生拈須一笑:“确實如此。”

這算什麽事?沈寧封不禁覺好笑得很。

“她如此做,也不過是想保你性命。”

沈寧封撇了撇嘴,心下還有些不悅,他何曾聽聞過為保孩兒性命,而命人将孩兒劫走的?此事他若是與別人說起,別人亦覺好笑。

太平先生知他心中所思,随後又續道:“你母妃是生怕你不夠機靈,生怕你于宮中被人陷害還不知。”?他頓了頓,又拈須細想,“你也确實不如我聰明。”

“師父,原來我待你而言,是那般愚蠢小兒?”沈寧封臉色一黑,口氣甚是不悅。

“為師何時這般想過你了?”太平先生亦是不悅,擡手給了沈寧封腦袋一記輕打,“你給為師好好面壁思過!”語罷,又想予他一記輕打,沈寧封趕忙躲避,雙手捂上腦袋,笑眯眯地看着太平先生颔首應是。

現下京城的百姓都議論着六王爺,有人說六王爺恐怕已然死了,有人說六王爺遲遲未曾回來,只恐怕是相貌醜陋不敢面對聖上。諸如此類傳聞,沈子敘不過當成笑聞來聽,若果六王爺當真如他們所說,那聖上如此的勞師動衆,恐怕不過是費心勞力罷了。

不知不覺已是立夏,他收到沈寧封回信時,細細看了遍信上的字跡,當下便看出這字分明不是沈寧封的,他記得沈寧封的字是自己教識他的,眼下信上字跡醜陋不甚整齊,又怎會是沈寧封的字?

沈寧封又想做什麽?沈子敘蹙眉。

他将沈寧封寄來的梅子糖全數放下盤中,輕挼起一顆放入口中細嘗,雖是酸澀可也微甜。

當夜,他盯着案上的信卻不知該是回抑或是不回,不回信其實他本就有此意,可若是念及兄弟之情,不回又似是不大好,沈子敘只覺一陣心煩意亂。他将燭火熄滅,上了床榻便要睡覺,可今日也不知為何,甫一閉眼,便是那夜他與沈寧封的荒唐之事。

一夜無眠,隔日醒來便要上私塾教書,學堂裏的弟子瞧見沈子敘這般,紛紛于底下笑道:“可是那公子回來了?”這話自是被沈子敘聽到,他臉色本就蒼白,現下動了怒氣,神色更是駭人,學堂裏的弟子瞧見先生生氣,自然不再胡言亂語,只學的乖巧坐于位上低着腦袋似是認錯。

“他沈寧封才該是被壓的那個!”沈子敘氣極,“日後誰再提他,便給我罰抄三字經……咳咳……”他身子不好,而今動怒,只又引得一陣咳嗽。

學堂裏的弟子紛紛颔首,瞧見沈子敘如此,心下也是一陣不安,不料恍然見沈子敘嗆出鮮血,随後跌落于地,弟子惶恐:“先生!”未了,上前将沈子敘攙起,此刻他已是雙目緊閉,唇角正有血絲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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