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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街上甚是冷清,寥寥幾人匆匆行過,恍然有一人沉寂的小巷中行出,他飲得大醉,執着一壺清酒便往嘴裏送去,旁尚有一人,那便是添財。添財滿臉擔憂,本想奪過沈寧封手中清酒,怎知便被奮開就此離遠半丈。
“二公子,随小的回去可好?”添財急急跟上。
“不回。”
添財垂下腦袋,他自知主子心意自己不得左右,也只能随于他旁,護得他周全,只怕有何差池,自己也無臉面去見沈老爺。
“得不到的是寶,得到的是草……此話當真不錯啊。”沈寧封輕嘆一笑,眸中一片難掩的悲傷。
添財不語,随着沈寧封的步子緩緩行着,周邊鋪子所挂的燈籠随風寂寞而搖,遙處樹木的落葉枯枝不知被風卷去何地,天邊一輪彎月孤寂依舊,手中一壺清酒忽的便被沈寧封扔落于地,旋即成了碎片。
“他怎的如此絕情?師父曾說他是薄幸之人,愛不得……”沈寧封搖首苦笑,續道,“師父說得不錯,薄幸之人确實愛不得,我這般不過自讨苦吃。”他似是說與添財聽,又似是自言自語。
良久,便聽沈寧封輕揮衣袖道:“罷了,回去吧。”
“好,二公子小心些。”添財颔首應之,趕忙攙着人回去家中。
此刻沈子敘正坐于案幾前溫習,搖曳的燭火下便是書卷筆墨,他一只胳膊支着腦袋,随意無心翻看,墨發未幹發梢處緩緩滴下水珠,那扇薄門輕啓,他不禁轉臉看去,入目的便是沈寧封大醉的模樣。
兩人四目相對,卻是兩廂無言,沈子敘将書卷合上,而後去為他打來一盆涼水,添財攙着沈寧封坐于榻邊,沈子敘擰幹淨巾為沈寧封拭着臉龐,見沈寧封薄唇輕啓不知正說些什麽,沈子敘低首湊近他的唇方能聽清——
“子敘。”
沈子敘垂眸,他實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
天上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沈子敘受不住寒,忙行去将窗棂阖上,那躺于自己床榻上的人忽的起了身,他冷眼看着他湊近自己,一指輕繪着自己的五官。
“你終不過是我的大哥,對嗎?”
“大哥,封兒求你了,求你心疼下封兒……封兒當真愛你當真喜歡你……”沈寧封禁不住清淚,他将腦袋枕于沈子敘的肩上,只聽他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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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大哥一聲封兒,沈子敘不由生了幾分思念,只想起幼時沈寧封如何待自己,記憶最為深的,只怕是自己卧病不起之時,他于自己榻邊哭着守着。沈子敘伸手輕拍他的背,猶豫良久,他終是小心地親上了沈寧封的唇。
雙舌交纏,沈寧封不經意便将酒味送去沈子敘腔中,而後沈子敘被壓于榻中,墨發散亂,衣裳半敞,他本覺此事荒唐萬分,可做起之時卻再無他想,直至二人齊攀至雲霄。
一夜又去,隔日初醒,小雪已停,窗外冬梅有殘雪壓枝,沈子敘為沈寧封掖好被褥,只盯着沈寧封臉龐不移眼,待至許久,那人眼眸緩緩睜開,便與沈子敘相對,二人無言,卻恍然見沈寧封唇角微翹竟是淺淺一笑。
“大哥。”他輕喚道,雙臂撐起身子,向着沈子敘的唇角輕輕一吻。
“今日你便走吧。”
沈寧封怔了怔,終是莞爾輕應:“好。”随後為他輕绾落至頰邊的青絲,“只要你不再與別人成親,我統統都許你。”
“呵……”沈子敘一聲冷笑,将他輕撫着自己臉龐的手拍落。
“你……還是要與她成親麽?”
沈子敘不答,只別臉不再與他相對。是與不是,為何要告訴他?
不料忽聽沈寧封幾聲大笑,随後便是連聲說好,沈子敘不解,看着沈寧封神色悲傷卻偏要微笑,泛紅的眸中是苦澀是恨意,沈子敘藏于袖中的手不禁輕握成拳,指尖輕刺掌肉。
“沈子敘,若果我死了,你可會心安?”沈寧封閉目,只聽他口氣甚是平淡。
沈子敘聞言,而後一驚:“封兒,你此話何意?”
“無甚之意,我不過想知,于你而言,我與她誰較為要緊?”
“封兒,莫要胡鬧!你我是兄弟。”
沈寧封搖首苦笑,他将身上的被褥掀開,而後落下床榻,喚來了添財為自己收拾了細軟,只說今日要離開,沈子敘背對沈寧封,不知他此時神色如何的哀傷如何的苦澀,沈子敘只記得昨夜那荒唐之事,只記得适才沈寧封所說的話。
他要死……便死吧。
沈子敘緩緩阖上眸子,恍然覺胸膛微微的疼,只引得他一陣咳嗽,随後嗆出幾口鮮血,他咳得厲害,一下便倒下床榻,毫無血色的薄唇忽的輕扯,越發模糊的眼前隐約見有那人的面容。
沈子敘在快要昏去之時,只向着沈寧封輕蔑道:“封兒,你的死活……與我何幹?”
三月初春,薄雪方融,沈子敘又是孤身一人,不料今日竟是收到書信,他認得信上的字是母親的,信上大致寫了沈寧封現下身子虛弱,說那日回了府中,便待在房中五日有餘,那幾日裏他滴米未進,不過短短幾日已是形象憔悴。
沈子敘将信閱完,便将它置于一旁,望着窗外不禁出神,良久,恍然聽有人輕喚着他,他方才回神,起身行去将門打開,入目的是一容貌平平可氣質儒雅的女子。
“阿柳。”他笑喚。
阿柳颔首,随後問道:“子敘,近日身子如何?”
“甚好,有勞關心。”沈子敘将案幾上的書卷筆墨收拾好,便去為阿柳斟了熱茶。
二人清談一番,不知覺間已是到了黃昏,阿柳端起清茶飲了口道:“其實,你應承了他也無妨。”
沈子敘輕挑眉梢看向阿柳。
“我與你之事,終是掩不住的。你又怎會是我夫君呢?我夫君……早已死了。”阿柳垂眸,撫上小腹一聲輕嘆,“子敘,你這般做分明是迫他去死。”
他迫沈寧封去死?此事又怎能怪他?他不過是想他放手罷了,他這般可是為了他好,又怎能說是他迫他去死呢?
“保重。”阿柳起身,向着沈子敘告辭,而後她轉臉只望着窗外那棵生出嫩芽的樹木莞爾,“我想京城非是我容身之地,有生之年能遇上他實也我的福分,而今他一去,我也只想過着平淡的日子。”
彼日阿柳與他一別,便下起了春雨,小雨淅淅,将眼前之景模糊了不少,春風帶雨吹來竟是毫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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