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八十二頂有顏色的帽子

早上,溫度到了零下。

一家三口全去工作，家庭穩定程度直線上升。

港口黑手黨本部的附近，黑色的私人轎車行駛到監控死角後,蘭堂要下車了。在單獨下車離開之前，蘭堂拉下了車前窗的擋板，按住麻生秋也的肩膀,毫不猶豫地來了一個法式熱吻，解決自己一天的相思之苦。

“蘭堂……唔……”麻生秋也也舍不得松開手,手在蘭堂的背後輕撫,擔心弄皺對方的衣服,感覺再這麽下去,會發生一些和諧的事情。

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一半，蘭堂的心更加火熱了，俨然忘記了半夜哭泣的事情。

屬于阿蒂爾·蘭波的陰影退回了心底。

蘭堂深吸一口氣，貪戀地咬了咬他的唇,輕柔地說道：“我走了。”

麻生秋也以手指為蘭堂梳理好發絲，長長的劉海在耳罩旁落下,特別優雅好看,即使有那麽一丁點略突出發際線,他的蘭堂也不會變成第二個森先生！

“不要讓別人欺負你,受委屈跟我說，蘭堂。”

“我明白。”

蘭堂嘴上答應下來,實際上只會自己去解決。

他是獨立的人。

秋也為他做了那麽多事，該輪到他支撐起這個家，保護住自己的秋也了。

麻生秋也目送蘭堂的離去,剩下不到百米的距離,他慢悠悠地開車去了港口黑手黨本部的停車場。家養的亂步有福澤谕吉盯住,外養的中也在擂缽街自由活動，追查着線索渺茫的軍事基地，又不會跑出橫濱市的範圍，十分令麻生秋也放心。

晉升為“老父親”的麻生秋也一路上與同僚們打招呼，坐電梯回到辦公室，尾崎紅葉準時出現，捧起一本小說，坐在了旁邊，不是休假勝過休假。

“早，紅葉君。”

Advertisement

“嗯，麻生先生，日安。”

學習過各種禮儀的尾崎紅葉願意，自然能拿出相應的社交态度。

她的視線偷偷看向黑發青年的喉骨處，被襯衫的立領擋去部分，有一個紅印子，如同有人趴在他的身上，往脖頸處咬過一口，再吮吸留下的痕跡。

尾崎紅葉不慌不忙地去看小說，心頭發慌，感受到了成年人之間的火辣。

她是不是錯怪麻生先生了？

有戀人的麻生先生怎麽會瞧得上她，就是不知道那個人什麽模樣？聽Boss的意思……是男性？一位剛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法國人？

尾崎紅葉胡思亂想，愛情小說的文字落在她的眼底，竟有幾分甜蜜。

在港口黑手黨……也會有真摯的愛情吧。

【你可挺早熟的。】

注意到她一舉一動的麻生秋也，再一次感覺到紅葉比中也大四歲，但是心理要比中也大了一輪的真實情況。

未來港黑審訊部的大姐頭，現在僅僅是一名春心萌動的小女孩。

想拐跑紅葉的人……

最近出現在四周的那家夥是叫間貫一嗎？

麻生秋也不易覺察地深思起來，屈起手指，敲了敲額頭，間貫一是小說《金色夜叉》的男主角，四舍五入就是文豪愛上自己筆下的人物？挺合乎情理的，唯一的問題是放在現實中，兩人能夠幸福嗎？

一次中途上洗手間的機會，麻生秋也出來後，目睹了與紅葉聊天的對象。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與他差不多大，明擺着成年了，不是什麽毛頭小鬼。瞧見了麻生秋也的回來，間貫一立刻結束了聊天，把買的一盒和果子塞入了尾崎紅葉的手裏，匆匆離開，表情微微窘迫和不自然。

麻生秋也：？？？

麻生秋也：這是把自己當成了情敵嗎？

“他是誰？”麻生秋也不去遮遮掩掩，直接問打開盒子、吃東西的尾崎紅葉。

“情報部的間貫一先生。”尾崎紅葉不認為是秘密，品嘗到精致的日式點心，塗抹口紅的嘴唇上揚，既年幼又自帶早熟的氣質。

她模仿着不符合年齡的女性，試探性地問道。

“麻生先生會在意嗎？”

“有那麽一點。”

麻生秋也坦率地承認，不等紅葉疑惑，直言道：“他有比你大十歲吧？”

尾崎紅葉思索：“似乎是的。”打量着明明臉比較嫩的麻生秋也，她奇怪道，“這麽一想，居然比麻生先生年齡大呢，完全沒看出來……”

麻生秋也扶額：“我很年輕的啊！”

尾崎紅葉不假思索地回答：“麻生先生沉穩得不像是這個年齡的人，每天按時上下班，除非上班，不然在外面就見不到你，你連業餘的泡吧活動都沒有。”

麻生秋也傷心地說道：“真正的好男人是要顧家的。”

尾崎紅葉吃了一口和果子，甜到了舌尖，“可能吧，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麻生秋也看着她的表現，撇了撇嘴。

小丫頭。

被大人哄騙都不知道。

以麻生秋也在感情騙子上的段位，怎麽看不出間貫一對尾崎紅葉的溫水煮青蛙，從照顧到介入對方的私生活，以關心為名，虜獲一個小女孩的心。

麻生秋也忽然有了寫作的靈感，眼前的人不就是最好的重生文女主角嗎？

重生前，男友意外去世，成為女主角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重生後，女主角改變命運救下男主角，與對方再續前緣，卻發現對方并不如心中想的那麽美好，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各種瑣事纏身，磨去了愛情的濾鏡。

——你愛的是當年失去的美好，還是這個不顧後果帶她私奔的男人？

有了！

下一篇小說就地取材！

麻生秋也找出筆記本和鋼筆，寫大綱，引起了尾崎紅葉的關注：“你開始工作了？”麻生秋也笑着說道：“沒有，記錄一些想做的事情，給人生做好規劃。”

尾崎紅葉沒有這種習慣，動作一頓。

人生是什麽？

是酸甜苦辣，還是愛憎別離？她看似體會過很多，實則一樣也沒有。

她是港黑首領培養的一把刀，殺人無數，抹過許多信任她的人的喉嚨，那些人死前的目光，她看不懂，似乎是一種叫“憐憫”和“憎恨”的東西。

“麻生先生有何人生目标？是成為準幹部嗎？”

“不是。”

麻生秋也提起一張撕下來的紙，給她看，“養老婆！買別墅！哄老婆開心！”

尾崎紅葉：“……”

這種男人已經廢了吧，毫無志向。

尾崎紅葉看不起這種目标，然而這已經是麻生秋也最艱難的目标了，單說養老婆這一點，誰能學他把一位法國的“核武器”哄上床，在對方的身心烙印自己的痕跡，一點點去覆蓋掉過去的“武器密碼”？

日本花了大力氣培養一個超越者潛力的澀澤龍彥，還不如他的效率高！

他能讓阿蒂爾·蘭波變成自己的老婆蘭堂，每天與對方蜜裏調油，把人哄得溫柔如水，學會做家務和下廚弄菜，忘記了諜報人員的身份。

日本政府做得到嗎？

做不到，就是投資失敗的渣渣。

靈感到來的速度快，麻生秋也出書的速度也快，一個星期的時間寫一本小說的速度足以讓日本文壇捶胸頓足，也幸好他們不知道這件事。

“蘭堂，你說書名是叫《白月光和朱砂痣》好，還是《白米飯和蚊子血》好？”麻生秋也把自己的出版樣書給蘭堂看，還差小說的名字沒有敲定下來。蘭堂也被他的寫作速度吓到習慣了，對這本據說是重生的小說有了興趣。

蘭堂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大致翻完這本短篇小說。

很典型的秋式風格。

先抑後揚，從爽文套路中總結人生的經驗，提高閱讀體驗和小說的深度。

“秋也，你是從誰身上獲得的靈感？”

“保護我的尾崎紅葉。”

“哦……看來你很不看好她的感情啊，別告訴我你是小說裏的男主角？”

“哈哈，怎麽可能呢，我才不會讓喜歡的人失望。”

知道蘭堂在懷疑什麽，麻生秋也把小說翻到一頁，讓他去看沒看仔細的部分，“蘭堂，你瞧，這個人是帶着女主角私奔後不久，出車禍死的，女主角重生後改變了這一場車禍，與對方結婚，卻發現這個人變成丈夫後平凡了許多，外面追求她的人依舊數不勝數，她開始動搖自己愛上的究竟是什麽。”

蘭堂聽着他的訴說，情不自禁瞥向對方。

秋也是一個很特殊的人，總有着一種自卑與自傲的混合矛盾。他過度的謙虛，又在熟人的身邊容易暴露出那種不同尋常的鋒芒，仿佛能夠看透一切。

“那麽，她愛上的究竟是什麽？”

“是悲痛許久的幻想。”

麻生秋也說道：“幻想與現實的不匹配，帶來巨大的落差，她以為自己和他在一起後會幸福美滿，但更多的是她沒有再碰到第二個令她心動的人，歸根到底，她愛上的人太平凡了，無法滿足她的自我述求。”

麻生秋也告知了答案後，擁抱着座椅上的蘭堂，“愛是珍貴的，對于普通人而言，尋常的愛情便能得到滿足，但對于自我強烈，想要打破現實束縛的人而言，一時的瘋狂無法讓愛延續，平淡如水的生活又會撲滅熱情，他們需要更多的刺激、更多的冒險、更多更多能讓人擁抱世界的愛意。”

蘭堂舉一反三：“所以秋也同意我加入黑手黨嗎？”

“是的。”麻生秋也半阖上眼簾，臉上溫柔，有幾分常人沒有的狂熱，“我們的愛不會是平凡的，時刻保持新鮮感，我才能看見各種不同的蘭堂啊。”

“我不是這樣的人。”蘭堂否認自己愛冒險，止不住笑容。

是與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他愛上的人會帶給他槍林彈雨下的陪伴，在愛與性中尋找幸福。他喜歡波西米亞式放縱的自由生活，也喜歡港口黑手黨帶來的新奇體驗。

“秋也，小說名就叫做《朱砂痣與蚊子血》吧。”

“一拍就碎。”

“這種感情不要也罷。”

蘭堂把小說丢到了一邊，與秋也讨論自己怎麽也無法補全的詩歌。

有好幾首殘缺的詩歌超出了他的共情範圍。

他無法理解那份心情，所以寫不出詩歌要表達的感情。

麻生秋也一邊和他回憶詩歌，一邊看他寫下的法文，覺得蘭堂的字跡美極了，尤其是簽名，竟然人産生了想要銘刻到身體上的沖動。

紋身？短時間不考慮了，萬一天天看見阿蒂爾·蘭波的名字受刺激怎麽辦。

老婆的身心健康最重要啊。

“真好看。”

麻生秋也一如往常地誇贊，不知是在誇贊人，還是名字。

蘭堂突然換了一個日式文具裏的軟筆頭，在秋也的臉頰塗鴉了個小愛心。

我愛你哦~。

你不會是蚊子血。

要是變成一粒白米飯，我也會把你吃掉，才不會嫌棄你呢。

……

半個月後，尾崎紅葉收到了一本新小說。

嶄新的包裝和封面，印刷的氣味還未散去，是剛上市的愛情小說，包含了重生、私奔、複仇、黑道大小姐、破鏡重圓等等元素。

小說內容新潮到立刻抓住了小女孩的眼球，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在摸魚的尾崎紅葉忽略了麻生秋也，整整一個上午沉浸入小說的世界，她看見小說的女主角——黑道大小姐重生後遇到了無數優秀的男人，抛棄了父母安排的婚姻，最終仍然選擇與平凡的初戀在一起，不知為何心中産生了遺憾的情緒……

她心中似乎有一道聲音在說：這樣挺不錯的，從一而終。

可是另一道聲音在反對：哪裏好了？在一起就是愛情嗎？愛情不應該是互相喜歡，互相理解和包容，與最适合自己的人白頭偕老嗎？女主角重生後，有權有錢，顏值極高，相反男主角退出了記憶的美化，平庸無比，不知上進，最大的成就便是不拖女主角後腿，這個男主角真的适合女主角嗎？

尾崎紅葉迷茫了。

她去看給自己這本小說的黑發青年，強烈的傾訴欲使得她開口。

“麻生先生，您看過這本小說嗎？”

“看過啊。”

“你覺得他們在一起合适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愛情是平等的感情，你付出了，他也要付出，若是一方強勢、一方弱勢太久，感情遲早要出問題。”

“你的意思是……男主角的努力不夠多？只是占了早期女主角弱勢的好處？”

“對，他太弱了，不去努力怎麽可能抓得住那朵玫瑰。”

麻生秋也在說小說男主角的不足之處，同時也在說間貫一和尾崎紅葉。

不要被愛情迷住了眼睛。

你要在面臨那一天時，有足夠匹配得上幻想的優秀之處。

“紅葉君，你也很優秀，千萬不要被随随便便的男人騙了，要知道二十歲的單身青年是最想要一個老婆的，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也不足為奇哦。”

私奔算什麽。

他為了追到蘭堂，已經預定了自己的三套海景墳墓。

在港口黑手黨的戰鬥小隊裏，接受訓練的蘭堂輕而易舉脫穎而出，他不加掩飾自己的優異之處，換取自己地位的上升，天生對戰鬥有着某種敏感。

很多人一輩子也無法達到他的起始點。

他在綻放自己的光芒。

于黑暗中，于血腥中，他自信自己能和寫詩一樣撿回戰鬥力。

【卡特琳說過，有潛力的人在危險之中容易覺醒異能力，挖掘出深處的自我，所以她一直在追尋情感上的爆發和生死邊緣的刺激。】

【我想要有保護秋也的力量，便覺醒了“彩畫集”。】

【我是幸運的……】

【在這個異國他鄉的地方……】

雪還在下。

這座遠東的港口城市變得銀裝素裹，慢慢地成為了蘭堂的第二個家鄉。

海面上，貨船絡繹不絕，港口卸載的地方熱火朝天。

不遠處發生了一起命案現場。

江戶川亂步的偵探帽上積了一層雪，雀躍地看着屍體，大喊一聲。

“異能力——超推理！”

旁邊。

福澤谕吉咬了咬牙，再次爆發出“古武術”裏的“空擊”效果，為江戶川亂步根本不存在的異能力制造唬住別人的效果。

四周的空氣仿佛被抖動起來！

物體受到影響！

江戶川亂步的帽子被吹得差點飛走，身體晃了晃，堆積的雪花全部抖落了下來。

遭到氣勢攻擊的江戶川亂步渾然不覺，施展自己的推理能力。

五秒後。

一場破案的奇跡誕生了。

圍觀的人滿臉驚嘆，說道：“這就是用異能力破案的偵探啊！”

福澤谕吉收回自己的氣勢，面無表情，宛如一個冷酷嚴肅的保镖。

沒有人會理解他的絕望。

沒有人！

亂步的監護人只會跟着亂步一起湊熱鬧！

假如上天給他機會，他一定會回到過去打死說謊的自己！

幫助警察局破案後，江戶川亂步蹦蹦跳跳，眉飛色舞地圍着福澤谕吉說道：“福澤大叔，我感覺我的異能力變強了，剛才爆發的力量把雪全部吹飛了啊！”

福澤谕吉：“……是。”

這樣羞恥的場景要持續多久啊啊啊！

江戶川亂步與他搭檔之後，鬥志高昂：“這件事解決了，下一個工作！”

福澤谕吉腳步沉重地跟在後面。

薄薄的雪地留下他的腳印，不複幹淨利落，有一點滄桑。

所謂銀狼——

根本就是叼着貓的保父。

……

《朱砂痣與蚊子血》：如果我能救下你，我們的人生會幸福嗎？

——讀者（麻生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