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恩愛兩不疑

? 荀言見張道人臉色難看，想說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沒說。張道人走在前面，荀言跟着他，一路過去震驚了。山林裏已經被張道人開出了一條路，路旁堆着屍體，明顯都是騎雲宗的弟子。邊上還有騎雲宗弟子游弋，但沒人敢上前，也沒人敢喝止他們。盡管掌門已經帶人前來支援了。

擋路的人全死了，沒一個撐過一招。

張道人一路走來，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荀言想到自己被人追殺，保護不了重要的人，素錦姐姐和師父卻能讓這些人大氣都不敢出，懵懵懂懂的，懂了一點東西。

***

一生淵對面，魔界，無上殿。

十二魔祖分坐兩側，第三個位置空出來了一個，三祖坐在最上面最華麗的寶座上。如今魔界皆以三祖為尊，即使是資格更老的大祖和二祖，也只能屈居三祖之下，恭敬地稱呼他為——

王。

現在，這十二個魔界最權威之人，聚集在了無上殿，讨論着站在中央之人應有的處罰。這個人是素錦。

素錦執-槍而立，神情淡漠，盡管耳邊盡是抽皮扒骨的可怕刑罰，卻好像完全沒聽到似的巋然不動。

三祖歪在王座上，手肘撐着扶手，手背托着下巴，饒有興致地聽着下面十一魔祖的讨論。

——擅出魔界不說，還殺了一員魔将，浮游。要是認真算起來，都可以送去莫悔堂了。

事實上六祖就這麽建議了。莫悔堂，取“往事莫悔，當下抵過”之意，其冷酷兇惡的名聲早已傳遍魔界，上至大魔将，小至微不足道的魔蟲，聽到莫悔堂三字，無不變色。進了莫悔堂，就別想豎着出來了。

三祖想到這裏，笑眯眯地說：“好了，讨論得差不多了。”

無上殿內登時安靜下來。

三祖坐直了身體向後微仰，後背貼在了王座背上，十指交叉于胸前，用拇指蹭了蹭下巴尖：“大家的意思我已經充分了解了，素錦，你這次也太調皮了。”

大祖對三祖的用詞有些不滿，皺了皺眉。二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六祖，六祖挑挑眉，扯出一個不屑輕蔑的笑容。

素錦冷淡而不耐煩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三祖：“要我去莫悔堂嗎？”

“這倒不必。”三祖道，“嗯，我想想，介于素錦你這次犯的錯實在太大了，這樣吧，罰你給我的寝殿打掃一周，怎麽樣？”

六祖差點就跳了起來：“老三你腦子昏掉了？她把浮游殺了，你他媽讓她給你打掃一周就完了？！”

三祖歪過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可冰冷的眼神生生讓六祖打了個寒顫。這是絕對的威壓壓制！

六祖嘴唇顫抖：“三哥……”

旁邊的八祖不着痕跡地推了他一把，六祖改口道：“吾王，微臣建議您……”

三祖笑眯眯道：“你是對我的決策有何不滿嗎？”

六祖額頭青筋畢露，仿佛在竭力忍耐某種強大的壓力，以致全身顫抖冒出冷汗了：“沒有。”他艱難地、迅速地回答。

三祖掃了一眼王座之下曾經的兄弟現在的臣子，依然用那微笑卻極具壓迫感的神情道：“諸位愛卿還有何意見？”

大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

“吾王英明，臣等敬服。”然而響起的卻只有這統一和-諧的聲音。

三祖淡淡笑道：“既然如此，諸卿退下吧。”在陸陸續續的離開聲音中，三祖望着素錦，毫無人類感情的魔物的冰冷聲音再度響起，戲谑地說：“素錦留下。”

無上殿外，六祖一腳踹飛了上前伺候主子上魔騎的侍從，侍從飛出去，哼都沒哼一聲就沒了命。周圍別家的侍從瞧見，心尖顫了顫，怪不得說六祖最是殘暴，相比之下自家主人發個脾氣來一巴掌，簡直稱得上是活菩薩了。

大祖和二祖對視一眼，各自上了魔騎拉的車辇，沒有管他。八祖躊躇片刻，看到七祖匆匆趕來，沉吟稍許，搖搖頭，自失一笑，也走了。他和六祖關系并不算好，不過是因為在無上殿的位子緊挨着，才多說上幾句話罷了，又何必去管這樁閑事呢。要是因小失大惹怒了老三，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七祖硬是拉着六祖上了自己的車辇，讓侍從趕緊離開無上殿。

“老三就是讓那個女人迷得魂都沒了！”六祖大發脾氣，“老七你說說看，老三到底在想什麽？誰不知道浮游是我的人？她素錦就真敢動手！我的面子往哪擱？我是他兄弟！”

在魔界提兄弟情義？別說兄弟，就是親生父母，也有為了修煉，殺子取心的。天界那班沽名釣譽的仙家，不就天天拿捏着這點說事？

七祖心裏這麽想，嘴上卻勸道：“老三有自己的為難，我聽說素錦幾-槍就紮死了浮游，是員猛将。自從九鳳在婚宴上被殺，咱們魔界受到天界重創，早沒了元氣，發展這麽些年，除了我們十二魔祖，能拿得出手的魔有幾個？老三不得已，只能用素錦。”

六祖冷笑：“我們這些親兄弟不用，反倒去倚仗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老三這是活過去了。”

“你知道素錦為什麽殺浮游嗎？”七祖忽然神秘道。

“為什麽？”六祖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怎麽知道為什麽！”

七祖沖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六祖看了看周圍，嘟哝着“有事你就直說”，卻把耳朵湊了過去。

“你今天是為了救你的……師弟？”三祖坐在王座上問素錦。

素錦沒什麽興致回答他，随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來收了槍：“在魔界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嗎？”

“我只是想提醒你，老七也打聽到了。”三祖笑嘻嘻地說，也不着惱，“老七這段時間上蹿下跳的，怕是要有些動靜了，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在這種關鍵時刻，可別讓他拿捏住了把柄。”

素錦撐着頭，身上肅殺冰冷的氣息早已消失不見，昏昏欲睡道：“要不是你故意讓他知道，我怎麽會給人留下把柄？難不成你讓我看着寶貝師弟讓浮游給吃了？”

三祖咂咂嘴：“你也為我想想嘛，你的寶貝師弟有你師父看着，能出什麽事？我可是一個人支撐着魔界，很辛苦呢。”

“誰叫你能幹呢？”素錦毫無同情心地說，斜了三祖一眼，“你準備拿你的七弟開刀了？”

“魔祖任用私人成風，早已經讓魔界四分五裂，不同陣營的魔泾渭分明，分歧越來越大，矛盾越來越多，魔祖之間争權奪利，手下衆魔亦是如此。這些年魔界一直萎靡，就是因為各個魔祖的勢力龃龉。本來為了防守魔界而設的十二魔祖領地，已經各成王國，尾大不掉。我好不容易當上這個王，總得幹點什麽才對得起這麽大的權力吧。”

素錦早就知道他想除去其他十一個魔祖，因此并不意外。三祖用拇指揉着下巴道：“槍打出頭鳥，誰讓老七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呢？”

“這是你們兄弟的事。”素錦不感興趣地說。

三祖卻對她的事很感興趣：“你故意把那兩個騎雲宗的教習放回去，讓騎雲宗的人知道長生門和魔界有染，又是什麽意思？”

素錦一本正經道：“他們罪不至死，我殺他們幹嘛？”

“少來這套。”三祖笑罵，“說實話。”

素錦道：“好吧，我只是想給他老人家找點樂子而已。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啊，晚上我會派個美貌婢女過來，給你打掃寝殿的。”

三祖晦暗地掃了她一眼，素錦神色自若，三祖笑了笑：“至少自己過來一次吧，我好歹是王，不給我個面子？”

“不給。”素錦果斷道，起身就走。身後三祖目光如影随形，始終帶着七分探究三分警惕。

——素錦，你在計劃着什麽？

素錦鎮定地走出無上殿，一直到出了王宮的宮門，才從腰間的乾坤袋中取出一本書冊，這本書冊非常厚，每一頁都寫着密密麻麻的字。素錦取出一支筆，翻到其中一頁，把這頁書冊上的三個名字用紅色劃掉了。這三個名字分別是騎雲宗三長老金陽真人，和其大弟子金意，二弟子金寺。金陽真人的名字後面寫着一個數字三十一，金意後面寫着十三，金寺後面寫着九。

“師父。”她低低地自言自語，身上陰冷魔氣翻滾，顯得強大而孤獨。

天界，三重天。

荀言和慕長昀把腦袋湊在一起研究槐樹妖送的石頭。槐樹妖說的很玄乎，說這是三生三世緣分石，找到有情人之後就在上面各滴一滴血，以後就算轉世投胎忘記前緣了，三生三世以內，都會緣分不斷，找到彼此再續前緣。

荀言嘀咕：“這就一塊石頭，我們兩個人，怎麽弄啊？”

慕長昀鼻子湊上去嗅了嗅，沒有聞到魚香，不感興趣，到處亂轉：吊着的黃金鯉不見了怎麽回事？

荀言繼續琢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咪咪，我們試一試吧……”

“喵！”慕長昀怒，小鯉魚究竟去了哪裏？！

荀言擡頭随便看了一眼：“可能自己逃掉了吧，我等會幫你找。你先和我試試這塊石頭有沒有用。”

慕長昀就又走回來了。荀言在自己手指上取了一滴血，又在他爪子上取了一滴血，混在一起滴在了緣分石上，緣分石一開始倒是亮了一下，可很快就黯下去了。

荀言感覺了一下，沒啥特別的感覺，就問慕長昀：“你有什麽感覺嗎？”

慕長昀看了看爪子：“喵！”疼死啦。

荀言撓撓後腦勺，不解地看着緣分石，慕長昀伸出爪子在床墊上用力拍，表示該去找鯉魚了，荀言只好把緣分石收起來，先陪他去找魚。

結果找了半天沒找到，慕長昀懷疑是出門之後被張道人偷吃了：“喵！喵喵！喵喵！”都是荀言不好，非得設下陣法讓他抓不住，只能出門找他解開陣法。不然喵陛下早就吃到魚了！

荀言示意他小聲：“師父才不會這樣，你別叫了，萬一讓師父發現，會把你捉走吃了的！”

慕長昀見他還要恐吓自己，生氣地跳下床朝門口跑去，荀言跟下來向他撲去，摔了個狗啃泥，門打開，慕長昀一躍，正好躍進門口之人的懷裏。

荀言灰頭土臉地擡頭一看：師父！

張道人面無表情地抱着慕長昀，慕長昀和他對視片刻，伸長脖子，用尖嘴巴去嗅他的嘴巴了。

快讓喵陛下聞聞有沒有魚腥味！偷吃嫌疑人喵！

荀言大驚：“親錯人了！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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