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東京一家地下酒吧,身着暴露的女子在舞臺上揮舞着汗水,夾雜着濃郁的酒精和香煙氣味,巨大的音響樂聲讓人彼此都需要吶喊着才能溝通。

昏暗的大廳裏,絢爛的魅彩射燈從人的頭頂閃過,服務生頂着托盤在客人之間來回穿梭着,坐在靠裏的沙發座,金色頭發的男人拒絕了來搭讪的女人,酒一杯過一杯,似是在借酒消愁。

他被一瓶冰冷的伏特加澆醒的,身材魁梧戴着墨鏡的西裝男人,壓了壓他頭頂的黑帽,嘴角勾着讓人心慌的邪佞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說着:“波本,這麽有興致一個人喝酒啊。”

被稱為波本的男人擡頭掃了他一眼,用袖子抹去了他臉上的酒漬,對方的行為沒有激怒他,而是當他不存在似的,抓起一個酒瓶雙腳架在玻璃桌上,仰着頭咕嚕嚕的喝着。

沒有及時吞咽的酒液從他的嘴角滑落,全身都散發着混合酒精的刺鼻氣息。

男人帽檐下的眼睛暗了暗,有些奇怪的問:“竟然沒有生氣?難道是因為搭檔死了,心情不好嗎?”

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他哈哈笑了兩聲,坐在金發男人的身邊,順手抓過經過身邊的服務員托盤裏的一杯啤酒,将美鈔放在上面。

待服務員走遠後,他手上的啤酒沒有喝,而是低聲說着:“首領對你們很失望,發了很大的雷霆呢。”

被稱為波本的安室透冷笑一聲,大約是真的喝醉了,掃過伏特加的那一眼仿佛淬着毒液,他不屑的說:“首領?說得好像你很得首領信任似的。”

伏特加與安室透并不熟悉,只是随着他的搭檔琴酒,與他見過稀少的幾面。第一次看到對方露出這樣攻擊性的眼神,非但不生氣,反而拍着膝蓋大聲笑起來,并一口幹掉了手裏的啤酒。

他把笨重的酒杯啪的一聲重重放在桌子上,低聲說道:“貝爾摩得已經被首領召來日本,她會成為你的新搭檔,臨時的。畢竟,死掉的可是那個女人的好朋友,最聽話的狗。”

安室透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伏特加也不需要他的回應,完成自己的傳話任務後,他徑自的離開。在他離開後,安室透停下了無意義的灌酒行為,手臂掩在臉上,一副喝醉的樣子。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手臂下的眼睛,清明得根本沒有一絲醉意。

以伏特加的外形條件來說,他根本不适合當一名殺手,更像是那種窮兇極惡耍狠鬥毆的黑幫人員,但不可否認作為安室透前輩的他,是個在國際上也被通緝的人物。而他的搭檔,那個名為琴酒的銀色長發的男人,才是最危險的那個。

伏特加竟然是單身過來和他說這種話,顯然是受到琴酒的示意。不太符合常理,他是被懷疑了嗎?

那是當然的,在暗殺椎名飛羽失敗之後,他們被軍警抓走,搭檔卡爾瓦多斯被處決,他親眼看到了對方被砍下來的死不瞑目的頭顱。

這是那個名為條野采菊的男人施加的警告,究竟是氣憤于他們暗殺的那個人是他的親友,還是因為懷疑他是否已經偏向于黑衣組織,這些都不重要。

就算被黑衣組織懷疑,給他換了個在首領面前的紅人做搭檔,也不重要。

安室透,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他曾經一腔熱血的投身警察事業,因為過于出色的個人能力被派到了黑衣組織這個國際犯罪組織裏充當卧底,他偶爾也見過其他與他同樣是卧底的警察人員,有日本人,也有其他國家的人。

這些也都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已經迷失在了這種無助又無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又能做到些什麽的消極思維之中。

條野采菊當日的話語一直在他腦海裏揮散不去,在普通人眼裏能力者是與生活相差甚遠的神秘存在,而在能力者面前,普通人羸弱得像是一只随便就可以踩死的螞蟻。

上頭的人要對黑衣組織動手了嗎?他已經敏銳的感覺到這個訊號。

可是為什麽,以前不動手,偏偏要這時候呢?對能力者來說這種普通人創立的犯罪組織,想要搗毀是件多麽輕易的事情,所以為什麽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冷眼看着他們幾輩的犧牲,還能夠那麽輕描淡寫的否認他們的努力。

“條野……采菊……”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重複着這個幾乎刻在骨子裏的名字。是強烈的恨意,還有更多的是茫然。

還沒有對上,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這對于自尊心非常強的安室透來說,是一個毀滅性的人格上的打擊。

想到這裏,安室透的瞳孔顫動了一下,他掏出終端,手指猶豫着終于還是按下了上面那個灰綠色的a。這是一款在市面上流行于年輕人的游戲,在被軍警釋放後,他躲在安全屋裏等待着黑衣組織和警視廳上局的聯絡和指令,無聊的時候下載了它。

因為經過一次長達三天的更新,重新上線的jungle的圖标顏色都有了變化,就連裏面的任務也都煥然一新。安室透看着上面發布的一個個任務,卻完成得非常的認真。

像他這種情報能力和觀察推理能力過分出色的公職人員,更能夠看清背後的價值。而這一次,他将剛才拍下用隐形攝像頭拍下的伏特加的照片傳送了出去。

并不意外的,他得到了大量的點數。看着自己個人界面上,離g級只相差着一個任務的點數,嘴角緊緊的抿着。

只要達到了g級以上,就能窺見普通人無法見識的世界真實。如果他能在這裏獲得力量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向條野采菊報仇了。

果然……一點都不想原諒那個王八蛋啊!!

像類似安室透這種人并不在少數,在王權者被衆人所知的這個世界,權外者的存在盡管一再被sceter4所掩蓋下來,就連異能力者都成為都市傳說的存在,但基本上日本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這類不同于常人的特殊群體。

只是因為數量不多,能力者一般也不會對普通人出手,他們有各自的圈子磨合碰撞,并沒有給社會上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造成社會公知的危害,所以很多人對他們的存在都是持着緘默的态度。

不主動去關注,不主動去談論,在遇到一些可疑之人時會避開,假裝自己生活在一個正常的社會裏。

在jungle再次上線的時候,宗像禮司就已經考慮到這種情況,而比水流當初對jungle面向的群體,也多事一些處于叛逆期的青少年。

“目前新注冊的人,成年人的比例有大幅度的增加,多在40歲以下。”伏見将報告放在了宗像的辦公桌上,不卑不亢的報告着,“考慮到未來會增加的工作量,是否需要擴充人手?”

“伏見君覺得現在的成員不足以應對如今的情況嗎?”

“……如果我們這邊不增加氏族成員,就必須提高異能科的職能權限。”

“确實如此呢。”面前的青王雙手交叉抵在下颌處,端的是一副風淡雲輕的姿态。伏見君看到他這幅樣子,不耐的啧了一聲,別開頭不去看他

這樣做自然是失禮的,只是宗像不是對氏族較為寬容之人,只要不影響到工作,私底下他是個平易近人之人。他笑了笑,眼睛觸到了剛才淡島送上來的紅豆沙,大量的紅豆沙堆成了一座小山丘,宗像嘴角抽了抽,無奈的嘆了口氣。

“如果不想吃的話,直接拒絕不就好了?”伏見說道。

“你這話就說到重點了。”

“恩?”

宗像看着面露不解的伏見,道:“伏見君還未成年,就已經是我們sceter4的三把手,我對你是非常看好的,世間多是随波逐流的庸人,伏見君與他是不同的。”

“……原來如此,事态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嗎?”伏見君一點就透,他更為煩躁的皺緊了細眉,緊了緊腰間的刀。“我明白了,我會與異能科的辻村特助和種田局長商議。”

說着,他行了個禮就走出這間辦公室。宗像最喜歡的就是他這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即便是伏見猿比古有諸多的小毛病,都掩蓋不了他是一名非常得力的下屬。

他打開電腦,上面是吠舞羅的草薙剛傳送過來的郵件。淡漠的眼眸被冰冷的鏡片所遮擋,卻擋不住郵件所書寫的信息帶來的讓人細思極恐的森寒。

“這樣啊……還真是讓人頭疼的局面啊。”

灰王是jungle名義上的首領,sceter4負責管理接下來因為這款軟件而誕生的似灰王氏族又非正經氏族的權外者,而吠舞羅則是負責以任務為名搜查着注冊者的異動。

數量龐大、涵蓋三教九流的吠舞羅,有自己獨特的方法能夠調查到官方機構無法觸及的更私人的情報。

草薙所送來的郵件裏,列出了新注冊會員與老成員們,目前被揪出來的被境外勢力所收買的人。校園裏再常見不過的學生,空閑時間多的家庭主婦,就連那些擁有正式工作的社會人,也可能是境外勢力的爪牙。

但對于這些人的行為來說,還構不成出賣國家的罪名,就跟當初那些jungle的會員不明白自己做的那些雜七雜八的任務代表的意義,不知道自己為了獲得點數随手錄制的視頻和照片會帶來多大的影響力……這裏面的成員,有很多也只是為了錢或者連錢不需要,被煽動着引導着将國家的情報發到網站上,被某個組織所收集并送往其他國家,構成他們對日本現狀的情報網的一部分。

日本的信息科技在國際上也算是頂尖,由此而來讓現代人的生活也開始與網絡挂鈎,**成為了一件難以用界限去保護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你在路上走着走着,會否就被人錄下來放到網站上去任人點擊觀看或者批判。

這些還尚且算是能夠控制的領域,但在世界上唯一一個有王權者制度的國家,這個國家的大數據能夠讓那些觊觎石盤力量的國際人群提供參考。

等積攢到了一定程度,終會有爆發的時刻。

“內政混亂,但外交和國防上卻如同鐵桶一般滴水不漏。不愧是禦座殿下。”宗像禮司饒有興致的翹起嘴角,“等待着這個時機很久了吧,稍微有點明白您當時下定這個決心時,是什麽樣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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