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病了
不光是對佟貴妃,皇上甚至好幾日都沒翻綠頭牌。
一時間,六宮之中是人心惶惶,大家都以為是雲南戰事吃緊,皇上心情不好,誰也沒有把問題往佟貴妃身上想。
佟貴妃依舊待太子無微不至,可皇上卻放出話來——太子不可長于婦人之手。
這下別說佟貴妃,就連赫舍裏主子都被下令與太子保持距離。
太皇太後如今雖不大管事,但這件事上卻頗有微詞,皇上剛出生就被養在了太皇太後身邊,雖有祖母悉心照料陪伴,可母親的位置是誰都替代不了的,她老人家覺得太子只是個孩子,嚴苛的時候該嚴苛,卻不該不講人情。
向來對太皇太後孝順的皇上這次卻是固執己見,直說太子如今漸漸大了,若與赫舍裏一族來往過密不算好事。
太皇太後仔細一想,就明白其中深意,不好再言其他。
很快雲南就傳來了好消息,雖說清軍節節敗退,吳三桂的大将馬寶兩戰兩勝,大創清軍,一戰擊斃清軍都統宜裏布,護軍統領哈克三,奪下清軍河外營地,一戰戰勝清軍前鋒統領碩岱、副都統托岱,清軍被迫退回廣東,用皇上的話來說,此乃奇恥大辱。
誰知好久不長,沒過幾日,張皇後薨了,常年征戰的吳三桂焦慮過重,身子也垮了下來。
皇上緊蹙了好些日子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只要吳三桂一死,叛軍則群龍無首,不擊自潰。
心情好了,皇上将太子的學業抓的更緊,幾乎是将太子親自帶在身邊教導,就連佟貴妃與赫舍裏主子派人送東西過去,也被太子身邊的人婉拒。
不光如此,太子身邊的哈哈主子原先是有赫舍裏一族的人,可自上次的事情之後,全被皇上換了,新換的一批人更得皇上訓戒一番,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若有人膽敢吃裏爬外,教唆太子學壞,對太子有二心,那是全家老小都要受到牽連的”。
這下,就連赫舍裏主子想要見到太子一面都難,而後她更是被皇上找了個借口去陪着皇太後,皇太後日日吃齋念佛,而她,則留在壽康宮替皇上盡孝,別說再想見到太子,就連見到佟貴妃一面都難。
很快,皇上在朝堂上也訓斥了索額圖一番,不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任誰都看出來了,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佟貴妃仔細一琢磨,很快就猜到是不是皇上知道了些什麽。
但她不敢問,只能在心裏琢磨,那是越琢磨越害怕,最後更是吓得心驚膽戰,如此一兩個月之後,眼見着入了夏,皇上對婉宜越來越看喜歡,大有一股她完全控制不住的架勢,是心急如焚,食不下咽。
冷落了好些日子的通貴人挺着大肚子再次頻繁出入承乾宮,有的時候是笑眯眯出來,有的時候則是愁眉苦臉出來,不知道這兩人到底在密謀什麽。
但婉宜唯一能确定的是,這兩人湊在一起沒什麽好事兒。
采薇這些日子依舊注意着外面的動靜,趁着無人時也會與婉宜多說幾句:“……小全子雖是梁九功的幹兒子,可梁九功的本事,他連皮毛都沒學到,從前對承乾宮的人百般阿谀奉承,可這些日子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對承乾宮的不算熱枕,但也不算冷淡,應該是皇上的心思又變了。”
今年的夏天格外熱,哪怕屋子四角都放了冰,依舊擋不住外頭熱浪湧來。
向來不怕熱的婉宜也覺得酷暑難耐,喝了口冰鎮的酸梅湯這才覺得身上帶了幾分涼意:“如此是最好不過了,太子年幼,若受制于佟貴妃與赫舍裏主子,只怕就更沒有鈕祜祿一族活命的機會。”
從始至終她對太子都沒有壞心,原先太子也曾逗弄過胖虎和雪球一陣,可随着皇上管教愈發嚴苛,她已經好些日子沒見過太子。
倒是婉宜聽說了不少關于胤黼的消息,相較于從前,他的衣裳偶爾是髒的,身邊的人也不是十分盡心的模樣。
婉宜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胤黼身子弱,膽子小,向來不得皇上喜歡,原先有通貴人護着,旁人不敢太過于輕視他,但如今連通貴人都沒有将這個孩子放在眼裏,旁人又怎麽會在意?
胤黼後來還是來找過婉宜幾次,想要和婉宜,和兩只貓兒一起玩,這世上從此你過來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她只覺得胤黼很不對勁,不敢冒險,每次都是婉拒了。
一想到那孩子垂眸不語的樣子,婉宜心裏也不舒服,可是沒辦法,在深宮之中,“感情”二字才是最奢侈的東西。
凡事都是怕什麽來什麽,這一日小順子帶着胖虎與雪球前去禦花園玩,不曾想沒多久就有小太監匆匆跑回來說出事了。
婉宜心裏一個咯噔,連忙趕過去,只見小順子抱着胖虎在一旁不知所措,胤黼身邊伺候小太監們更是吓得臉色都變了。
婉宜忙問:“這是怎麽了?”
小順子年紀小,膽子也小,跪地道:“主子,胖虎……胖虎抓了小阿哥。”
這胤黼再怎麽不受寵,卻也是皇上的兒子,是皇子龍孫。
婉宜走過去拉起胤黼的手一看,果然見着胤黼手上有條紅痕,不過還好,只是紅了,并沒有破皮。
她這才放心下來。
這年頭并沒有狂犬病一說,大家更不知道就算是貓兒狗兒身上帶着狂犬病,只要沒将人抓傷也并無大礙。
婉宜見小膽子的胤黼哭的一抽一抽,摸着他的頭道:“沒事兒的。”
勸慰一通後,她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差人請了太醫過來瞧了瞧,雖說這紅痕已經消的七七八八,但太醫還是小心翼翼給胤黼上了藥。
胤黼最後已經沒有哭鼻子,想着方才的事兒多多少少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鈕祜祿娘娘,方才……是胖虎突然沖過來的,吓壞我了。”
婉宜摸了摸他的額頭,笑着道:“沒事兒,我又不會笑話你,這是咱們之間的秘密。”
大人總覺得幾歲的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其實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人人都說胤黼膽子小,所以他最不喜歡旁人說他膽子小。
胤黼一聽這話,果然十分開心。
等着胤黼回去後,婉宜則将小順子喊了過來:“……今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怎麽會見到小阿哥?又怎麽會傷了他?況且胖虎的性子不是向來溫順?這幾個月下來,沒朝任何人伸過爪子,今日怎麽會把小阿哥抓傷了?幸好沒破皮,若真出了什麽事兒,咱們都脫不了幹系!”
小順子也是一臉懵:“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帶着胖虎好端端在花園玩,不着調小阿哥從哪裏過來了,當時就非要陪着胖虎玩。”
“奴才想着您先前吩咐的話,自然不敢讓胖虎靠近小阿哥,誰知道好端端的胖虎見到小阿哥時格外興奮,想要從奴才懷裏掙脫出去,奴才見它有些不對勁,打算将它帶回來。”
“可誰知道小阿哥卻非要伸出手來摸胖虎,小阿哥剛伸手,胖虎就伸出爪子了……”
婉宜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到底哪兒不對勁,她又有些說不上來,只要小順子将胖虎抱過來瞧瞧。
胖虎一如既往,憨厚老實貪吃,窩在婉宜懷裏就不願意動彈,只有在婉宜拿出專程給它們準備的雞肉幹兒時,它才“咕嚕咕嚕”湊過來,顯得十分高興雀躍的樣子。
胖虎和從前并沒有什麽不一樣啊!
婉宜不懂。
她忍不住交代道:“雖說胖虎與雪球性子溫順,但卻不能說不能講的,保不齊被別人利用,到時候那才真的是有口難辨。”
小順子是一口答應下來。
婉宜萬萬沒想到還真是沒出幾日,胤黼就病了。
胤黼從前也是時常生病的,喝幾天藥再将養幾日就能好了,況且如今又是盛夏,大家夥兒以為他又和從前一樣,誰知道等着鬧到佟貴妃跟前時已是有進氣沒出氣。
婉宜聽到這話時微微一愣,手中的茶盅應聲落地,明明知道她這身份不該去探望胤黼的,可想着那個招人心疼的孩子,連忙趕了過去。
婉宜還未踏進阿哥所,就聽見了通貴人嚎啕大哭的聲音:“胤黼!額娘在這兒!額娘在這兒啊!你睜開眼看看額娘好不好……”
卻沒人應答。
饒是婉宜從前見過四公主離世,也有了心裏準備,可踏進去那一刻見到小小的胤黼躺在床上,還是覺得心裏漏跳了一拍,腿肚子直發軟。
佟貴妃已經到了,她入宮多年,早已見慣了孩子夭折,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嘴上只說着些勸慰的話:“通貴人,方才太醫來瞧過了,你莫要傷心過度,當心肚子裏的孩子。”
可這話怎麽能夠安慰通貴人?
一個母親,哪怕平日裏對這個孩子不甚上心,可胤黼也是通貴人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當即哭的是泣不成聲,若非身邊的宮女扶着她,只怕就要癱倒在地。
通貴人哭着哭着,卻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猛地站起身來朝一旁的乳嬷嬷面上掄了一巴掌:“是你,都是你沒有照顧好胤黼!”
說着,她更是指着一衆乳娘、太監們,厲聲道:“定是你們見着我的胤黼不得皇上喜歡,見我有了身孕、顧不上胤黼,所以才整日裏躲懶是不是!”
為首的乳嬷嬷連忙跪下:“貴人恕罪啊,奴婢怎敢不盡心盡力照顧小阿哥?”
“你還要狡辯?”懷有胤黼時,通貴人勉強算得上得寵,雖在意孩子,可心裏更在意恩寵,每頓飯只吃五分飽,所以生下胤黼來身子當然不算好,這一胎她吸取了上一胎的教訓,日日進補,身子渾圓,活像只皮球,一說話,臉上是橫肉直顫:“平日裏身子不适,染上風寒只會在秋冬時候,如今正是盛夏,胤黼屋子裏也沒放冰,若不是你們的疏忽,他怎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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