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狂犬病
跪在地下的乳嬷嬷誠惶誠恐,下意識朝着婉宜掃了一眼。
就這麽一眼,讓婉宜突地想起這件事可能與胖虎有關系。
自那日胖虎抓了胤黼之後,胤黼再沒有來永壽宮找過她,如此說來,回去之後地胤黼就病了?
佟貴妃也是十分敏銳捕捉到這麽一眼,冷聲道:“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乳嬷嬷顫顫巍巍道:“回貴妃娘娘的話,那日小阿哥去禦花園玩,不小心被永壽宮的貓兒抓了一下,當天晚上回來就說不舒服。”
“奴婢想着小阿哥身子弱,晚上吃多了,以為積了食,沒想到第二天早上小阿哥就開始發熱,連忙請了太醫過來瞧,按理說如今這時候吃兩副藥身子就能大好,誰知道接連好幾日小阿哥的病都沒有好轉。”
“奴婢見着不對,連忙差人去請通貴人,不曾想……還是遲了。”
“奴婢是鄉野婦人,卻也是聽說過的,有人被貓兒狗兒抓了咬了就短短幾日裏丢了性命的。”
婉宜冷冷一哂。
果然,原來在這兒等着她!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于她的面上。
佟貴妃故作公正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來人,請皇上過來吧!”
通貴人卻已幾欲瘋癫,挺着個大肚子直沖婉宜而來,大有一副拼命的架勢。
旁人顧及着通貴人懷有身孕處處忍讓,但是婉宜不會,她後退幾步,若非身後有人扶着,通貴人就要摔倒在地:“你好狠的心啊,哪怕從前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卻也是親自上門與你賠過不是。”
“若你恨我,怪我,沖着我來就是了,沖着幾歲的孩子下手算怎麽一回事?”
婉宜冷眼看着她:“衙門斷案都講究一個人證物證俱全,通貴人這是想憑着一個乳嬷嬷的幾句話就給我定罪嗎?”
“皇上就要來了,等皇上來了再定論吧!”
佟貴妃瞧她如此冷靜,再看通貴人上蹿下跳的如跳梁小醜,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冷聲道:“這是做什麽?等皇上來了自有決斷!”
皇上很快就來了。
對于這個兒子,皇上平素就算是不甚看重,可到底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進來先是看了看胤黼,見他進氣多出氣少,臉色沉了沉。
通貴人一掃方才強勢霸道模樣,哭倒在皇上跟前,字字句句皆是求皇上替她做主。
婉宜則是一言不發。
皇上很快差人将胤黼身邊伺候的人帶下去問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梁九功就上前來:“回皇上的話,那些人都招了,說是這些日子小阿哥并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吃食還是比照着從前來的,唯一不對勁的就是幾日前在禦花園被鈕祜祿主子的貓兒抓了。”
他這話說的是小心翼翼,旁人可能不清楚,但這些日子皇上對婉宜如何,他都是看在眼裏的。
皇上的眼神落在婉宜面上。
婉宜正視道:“皇上,嫔妾有話要說,這件事實在蹊跷,能夠送進宮的貓兒若身上帶着病帶着災,那貓狗房的人都是做什麽吃的?擺設嗎?況且皇上也知道,胖虎性子向來溫順,平素又和小阿哥熟悉,怎麽會伸手抓他?”
通貴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的貓兒你自然護着,你說不是那只貓兒還能是誰害得胤黼?”
“我看你分明是看胤黼不順眼,想要害死他!”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皇上面上已浮現幾分怒氣:“住口!”
通貴人覺得委屈,更覺得皇上的心都偏的沒邊兒了,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皇上就這樣靜靜看着婉宜,他能夠看得出來,不管是婉宜對太子,還是對胤黼都是喜歡的,他更不相信婉宜會故意去害胤黼:“你可有話要說?”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于婉宜面上,她卻是一點都不怯,低聲道:“皇上,此事蹊跷得很。”
“第一,小阿哥身邊的人雖說這幾日小阿哥并無不對勁的地方,可誰能保證他們不是統一了口供?”
“第二,小阿哥被胖虎抓傷後,嫔妾請了太醫來瞧過,連太醫都說傷口沒有破皮不要緊。”
“第三,不管是胖虎還是雪球,那都是精挑細選才被送進宮的,從沒接觸過外頭的流浪貓兒流浪狗兒,就算是真的抓傷了小阿哥,也不會有事的。”
“第四,當日小阿哥身邊是帶着宮女太監,小順子見小阿哥要摸胖虎,已經出口拒絕,但小阿哥伸出手摸胖虎的時候,他身邊的人沒一個攔着,嫔妾倒是想要問問,這些人都是做什麽吃的?”
“所以,還請皇上徹查,嫔妾覺得這件事蹊跷得很。”
通貴人嗚咽道:“我看你這是倒打一耙,查就查!”
說着,她更是扭頭道:“求皇上給嫔妾和胤黼做主啊!”
皇上心情很是不好,若說去查,方才胤黼身邊伺候的人都已經盤問過了,查來查去還能怎麽查?
胤黼已是時日無多,皇上當然是相信婉宜的為人,不願再深究:“方才該查的都已經查過了,哪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通貴人,你懷疑是婉宜養的貓兒害的胤黼這樣,那朕就派人瞧瞧它。”
随着皇上的話音落下,很快就有人将胖虎抱了過來,胖乎乎的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見到婉宜就有些興奮,喵喵叫個不停,好像在說“你怎麽還不過來抱我”的意思。
婉宜上前接過胖虎,太醫院院正也上前瞧了瞧它的牙齒和爪子。
因在深宮之中,婉宜向來小心謹慎,生怕胖虎沖撞了哪個貴人,所以它的指甲都是被修剪過的。
太醫院裏的一個個太醫雖說醫術高明,但都是給人瞧病的,哪裏看得出貓兒有沒有病?
再加上太醫院的孫院正進宮多年,深谙世上之事并非非黑即白,老練得很,也沒把話說的太明顯,只道:“……老臣從前也曾聽聞過有人被貓兒狗兒抓傷後短期內暴斃而亡之事,但并非像小阿哥這般渾身發熱,而是神志不清,嘴角流涎,看起來并非像被貓兒抓傷導致的病症。”
說着,他更是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小阿哥年紀尚小,身子又弱,病症與常人不一樣也是人之常情。”
得,這話說了不是等于沒說嗎?
婉宜瞧着這位說話滴水不漏的孫院正,很是不喜。
誰知孫院正更是道:“若是想要判斷小阿哥病症是不是貓兒撓傷導致,老臣倒是有一辦法,尋一人來,讓貓兒撓傷他,若是十日之後并無大礙,則能證明貓兒的清白。”
婉宜下意識皺皺眉。
都說醫者父母心,這樣的人如何能當太醫?哪怕醫術再高明,卻是醫德不正。
皇上也是一口回絕下來:“朕看沒這個必要。”
說着,他更是看向通貴人:“胤黼之病就算是貓兒導致,卻也是無心之失,是身邊人照顧不周導致,與婉宜沒有什麽關系,朕倒是看胤黼身邊伺候的人不盡心盡力,若是早日來報,如何會落得今日這般情形?”
通貴人入宮多年,對皇上還是有一兩分了解的,知道皇上子嗣艱難,對孩子一向看的極重,不曾想就這樣輕描淡寫算了?
她愣了愣:“可是皇上,嫔妾的胤黼何其無辜……”
佟貴妃揣摩着皇上的意思,正色道:“事已至此,通貴人,多說無益!本宮看胤黼身邊的宮人全部重罰,至于永壽宮那邊……本宮這只貓兒就不必再留了。”
婉宜:……
她來到這個世界,除去采薇這幾個身邊親近之人,帶給她希望和快樂就是這兩只貓兒。
還不等皇上開口,她就已經搶白道:“貴妃娘娘,嫔妾不服,貓兒狗兒是畜生,它們什麽都不知道,況且連孫院正都說了,當日小阿哥并沒有被抓傷,又怎麽會是胖虎害得小阿哥至此?”
佟貴妃如今身居高位已久,已經很久沒有人當衆駁斥她,更何況還是當着皇上的面:“本宮看你方才聽的并不真切,孫院正雖說這種可能極小,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況且不過是只畜生罷了,沒了就沒了,難道在婉宜妹妹心裏,一只貓兒比胤黼還重要?”
婉宜深知胳膊拗不過大腿,這些日子對佟貴妃恭敬,如今卻是忍不下去:“衆生平等,如今小阿哥已這般,為何還要葬送無辜的生命?對貴妃娘娘而言,胖虎是只畜生,可對嫔妾而已,它遠非貓兒這麽簡單。”
一時間,氣氛很是尴尬,波濤暗湧,似丢點火星子進去,立刻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佟貴妃也不認輸,冷聲道:“你口口聲聲說不是因為這只貓兒,那你倒是說說還能因為什麽?”
話不投機半句多。
婉宜知道有些道理是說不通的,氣的不行。
皇上就在這時候适時開口:“不如就按照孫院正的法子辦吧,從死牢裏找出幾個人出來試一試。”
他不願讓婉宜傷心難過,也不願讓佟貴妃丢了面子。
皇上一言,一錘定音。
婉宜心裏雖生氣,氣佟貴妃惡意針對,氣通貴人不管長子,卻還是留了下來。
胤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他本就生的瘦弱,幾日沒見卻是更瘦了。
婉宜半跪在床前,多希望小胤黼能睜開眼親親熱熱喊自己一聲“鈕祜祿娘娘”,可是,以後她再也聽不到了。
一直以來,婉宜的想法都是早日查清鈕祜祿皇後去世的真相,早日讓鈕祜祿一族恢複榮耀,這樣自己也能回去,就把清朝種種當成一場夢,可是這裏的人也是有血有肉,能說會笑,她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單純。
不說別的,面對着胤黼的死,婉宜做不到熟視無睹。
哪怕這些日子她并不敢與胤黼親近,可見到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即将丢了性命,心裏還是不舒服的。
這孩子是後宮争鬥的犧牲品,是個可憐人,她只願這孩子能投個好胎。
等着婉宜抱着胖虎從阿哥所出來時,眼眶紅紅的,采薇等人跟在她身後是一言不發,知道她這時候定十分難過。
不曾想婉宜回去永壽宮時,皇上已等她多時了,婉宜剛蹲下請安,就一把被皇上摟在懷裏:“怎麽,哭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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