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顏昱踩滅了腳邊的煙，俯身把已熄的煙撿起，扔到了橋下那灘腥臭的死水裏。

林菀扶着欄杆往橋下看，好不容易止了咳，迎着冷風又咳了幾聲，口鼻裏的煙還沒吐盡，一咳就冒煙。

顏昱看着她，低低的笑了一聲。

伸手拍了拍冒着煙的“軟包子”：“回去吧。”

林菀的手探過肩往後伸，抓起衣服上的帽子戴好，從帽子下沿冒出倆黑漆漆的大眼睛仰臉看他：“走。”

顏昱“嗯”了一聲，放緩了步子配合着她邁步的節奏往回走。這才察覺到入夜的小鎮真的挺冷，在手心哈了口熱氣搓了搓，也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一路說着話，走到有光的地方，林菀低着頭，發現顏昱的影子就在自己腳下，光線一閃影子又跳到了前頭。

她低着頭，一步一步追踩着他的影子往回走。

顏昱偏過頭看她，發現她正一臉專注的盯着腳下，視線跟着往下移。

她穿着一雙淺灰色翻邊的雪地靴，正一腳一腳往他影子上踩，影子往前，她朝前蹦，影子在後頭，她步子就放小一些。

是在踩影子？顏昱又看了她一眼。

得出這樣的結論後他故意把步子邁大了幾步看她的反應。

林菀果然跟着邁大了步子。

顏昱彎了彎唇，又突然減了速，林菀跟着把步子放慢了。

每邁出一步都穩穩踩在了他的影子上。

的确是在踩他的影子。

顏昱止步看她，她也停了步子，站在他的影子上擡頭看他：“怎麽不走了？”

“在踩我的影子？”顏昱笑着看她。

被發現了，林菀縮了縮脖子，也跟着傻笑。

顏昱忽起了玩心，面朝着她往後退着走，朝她勾了勾手：“來，試試還能不能踩到。”

“嗯！”林菀點了點頭，小跑着朝顏昱的影子追了過去。

眼瞅着要踩到了，顏昱閃身朝反方向迅速滑移過去，躲開了。

林菀擡頭看向顏昱，顏昱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暖融融的笑意爬上了眉梢，見她看過來，眼底的笑意加深。

盯着她的眼睛彎腰拍了一下掌，誘她：“再來！”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是那種看了就不自覺跟着開心的笑，林菀盯着他看，也跟着笑，很順從的照做了。

兩人一路笑鬧着，顏昱逗了林菀一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像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走走停停，心情愈發好。

走到林菀家門口的時候，感覺背後汗津津的，在這麽冷的天竟跑出了汗。

“進去吧。”顏昱在門前站定，朝店門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一起啊。”林菀伸手拽他的袖子，把他往門裏拉：“這會兒食材應該準備的差不多了。”

“我就不……”顏昱想推辭，被林菀拽的往前挪了兩步。

施芬正巧掀了門簾出來，手上挎了個小籃子，見着門前拉扯的兩人，笑了：“趕巧我要出去你倆就回來了，進屋呆着吧，外頭冷。”

“芬姨。”顏昱朝她點了一下頭。

“乖。”施芬手搭着掀開的門簾，看着林菀把顏昱拉進屋：“菀菀，你去廚房把食材拿出來，媽媽把餃子皮已經擀好了，你把手洗幹淨包點餃子。”

“好！”林菀應了一聲，松開顏昱跑廚房去了。

施芬一走，店裏就剩顏昱一個人跟電線杆似的杵在屋子中央，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自己該幹點啥。

走到書桌邊看林菀爬了幾行圓滾滾字體的作業本，笑了笑，彎下腰一手撐着桌子随意浏覽了一下，拿起筆替她改了三個錯別字。

也真是夠無聊的，顏昱放下筆嘆了口氣。

林菀去廚房把手洗淨了，探頭往門外看了一眼，折疊桌還沒打開，走出去把折疊桌拉了出來，費勁的托抱着小桌把腳撐踢開。

轉頭想讓顏昱搭把手，就見他倚着書桌抱着胳膊正看着自己，見她回頭，揚着嘴角拍了拍手，道了聲：“加油！”

“……”林菀想了想，還是自己來吧。

顏昱靠得住，豬都會上樹！

林菀抱着桌子，晃晃悠悠把折疊桌打開放好了，一手撐着桌面晃了晃，蹲下身撿了塊牆角的硬紙板，墊在了桌腳下，又用手晃了晃，桌子放平穩了。

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回頭沖顏昱鼓了鼓嘴，林菀朝廚房去了。

顏昱笑着走到桌邊，用腳勾了張矮凳在桌邊坐下，看着廚房的方向。

林菀很快便從廚房端了個大湯碗、一個不鏽鋼小臉盆和一個竹編籃出來，放到桌上，臉盆裏裝着碼整齊的餃子皮，湯碗裏是調好的餃子餡兒。

顏昱抓着放在湯碗裏的筷子拌了拌：“挺香，這裏面放了什麽？”

“蝦仁、木耳、牛肉、韭菜、蛋皮。”林菀把袖子往上挽了挽，在門後摘了個粉色的圍裙系上，去廚房水龍頭底下把手又洗了洗，邊走邊把手上的水漬往圍裙上蹭：“還有我媽媽做的特調醬汁。”

“聽你說的我都餓了。”顏昱把筷子重新插回湯碗，手肘撐着桌面看林菀包水餃。

林菀餃子包的挺快，動作熟練，一口氣包了六個，依次碼在竹編籃裏，每一個都是不同的花樣，三角形的、月牙狀的、魚形的，還有幾個形狀挺特別，別致又好看，包個水餃都玩出了花樣。

顏昱看了一陣，越看越覺得有意思，拉了拉袖子：“我去洗個手，也來幫忙。”

“圍裙在門後頭，自己摘。”林菀頭都沒擡，一臉專注的包着水餃。

顏昱繞到廚房洗手，轉頭在廚房看了一圈。

挺小的一個廚房，也就夠兩個成年人活動開的大小。打掃的很幹淨，煤氣竈臺後頭貼了防油的卡通貼紙，放雜物的小桌上物品歸置的很整齊。雖然是挺小的一間，看着還挺溫馨。

顏昱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門後看上頭挂着的兩條圍裙，在碎花圍裙和小熊圍裙間糾結了一陣，最終還是決定不戴了。

就是這麽放蕩不羁愛自由！

把袖子又往上拉開了些，坐到小桌邊，林菀正把手裏的水餃碼進竹編籃，各式水餃圍成了一個圈。

顏昱又認真看她包了一個。

把餃子皮平攤在掌心，用筷子挖适量餡料放在餃子皮上，對折，壓着邊邊捏好。

嗯！會了！

顏昱從盆裏捏了塊餃子皮出來，在掌心攤平，用筷子挖餡料……要挖多少來着？

顏昱在低頭捏餃子的林菀臉上掃了一眼，非常傲氣的決定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随便挖了一筷子餡料放在餃子皮裏，擡起掌心放眼前看了看，好像有點太少了，又挖了一筷子，好像有點多……又好像差不多。

盯着手裏未成形的餃子看了一會兒，顏昱把筷子放回了湯碗裏，指尖在餃子皮周圍小心翼翼一點一點捏了一圈，終于完成了。

心滿意足的把捏完的水餃用指尖夾着，一提，餃子皮下端一下爆開，餡料從裂口漏出，攤在掌心裏，濕潤粘稠。

作為一個成熟嚴謹的水餃，也有自己的脾氣……算了！

顏昱把手裏的餃子甩飛到腳邊的垃圾桶裏，暗罵了聲：“破餃子！”

林菀看着垃圾桶裏那個炸開的餃子，一臉的不可思議：“你連餃子都不會包嗎？”

這華麗麗鄙視的語氣，顏昱有些不爽的“啧”了一聲：“這種低技術含量的，我才不……”

“我教你啊！”林菀很爽快的接過話茬，掌心在圍裙上蹭了蹭，拉過他沾過餃子餡的手，用圍裙一角替他把掌心擦幹淨，一臉小驕傲的擡眼看他：“包餃子我很拿手的！”

顏昱後半句話還卡在喉嚨裏，被她肉乎乎的手抓着，一時忘了要說什麽，盯着她的手慢半拍的“啊”了一聲：“也……行。”

林菀抓了一片餃子皮放他手心，一邊講要放多少餡料合适，一邊用筷子夾起餡料在他眼前比劃了一下：“這麽多就差不多了。”

顏昱起先還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動作上，之後不知道怎麽了，視線轉到了她的小胖手上，之後是白嫩嫩的手腕，再後來是眼睛。

她垂着眼認真教他的樣子，讓他一瞬有些恍神。

“會了嗎？”林菀擡眼看向發着呆的顏昱，大眼睛笑的時候微微彎着，眼睛好像也會笑。

“不會，不學。”顏昱非常有骨氣的拒絕了林菀的耐心教學，把手抽了回來，餃子碼進了竹編籃裏，指了指那個餃子：“我只管吃，你別廢話，趕緊包！”

說完在口袋摸了摸，把手機掏了出來，正準備分散下注意力玩會兒游戲，口袋裏的煙被帶着滑落到了地上。

俯身撿地上拆了包裝的香煙，施芬提着空籃子掀了門簾進來了，恰巧看到顏昱彎腰撿煙。

顏昱抓着煙盒擡眼看向門口，愣住了。

施芬把視線轉向了桌上碼着餃子的竹編籃處，就跟壓根沒看見似的笑眯眯的走到林菀身邊摸了摸她的腦袋：“這餃子包的真好看，都是我們家菀菀包的嗎？”

“是啊！”林菀點了點頭，看了眼顏昱手裏的煙盒。

施芬還在林菀身邊站着，看着她。沒再說什麽，似乎是一眼看透了他們那點小勾當，在等她自己主動交代。

片刻的安靜過後，林菀擡頭看着施芬，很誠懇的道歉：“媽媽，我錯了。”

施芬在她身邊蹲了下來，目光溫柔的看着她：“跟媽媽說說，你做錯什麽了？”

林菀的手指在圍裙上不安的攪了攪：“我因為好奇香煙的味道，抽了一口，以後不會了。”

“顏昱呢？”施芬轉頭看向顏昱，還是一樣很溫柔的表情：“也是因為好奇心嗎？”

顏昱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有些局促的把煙盒放到了桌角上，“嗯”了一聲。

“媽媽，這都是有原因的。他也是第一次抽煙，也知道錯了，你別怪他。”林菀拉着施芬的袖口晃了晃，替顏昱求情。

顏昱看了林菀一眼，心不在焉的低頭把手機屏幕劃開。

施芬伸手把桌角的煙拿走了，起身走到收銀臺邊放好，又回到桌邊拉了張矮凳坐下：“今晚我們都沒見過這包煙，不過絕對不能再有下次了！”

“嗯！”林菀湊過去在施芬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謝謝媽媽！”

顏昱手上動作滞住，擡眸看向正笑眯眯看着他的施芬。

“……”目光躲閃了一下，道了聲：“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菀菀：顏昱靠得住，豬都會上樹。

不明真相的昱哥：……這個餃子看起來好好吃喔！=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