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完

宗佐青挨了一拳,也沒打算反抗,反而壓抑道:“她在哪兒?”

邵成收回落在男人身上的視線,也隐忍着怒氣,朝走廊上的一間病房望去,沉着聲說:“醫生說受了驚吓,一時半刻醒不了。”

邵成雖是不滿,但卻還是替梁溪考慮得周詳,知道她醒來最想見到的是誰。

宗佐青順着邵成的視線,道了句謝謝,然後徑自往病房裏走。

邵成在原地頓了片刻,終是無可奈何的離開。

梁溪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涼涼的東西在臉上來回輾轉,她閉着眼,覺得異常的舒服。

看着女人不由自主舒展開的睡顏,宗佐青舒了一口氣,他重新打濕毛巾,又給梁溪擦了一圈。

中途的時候,他被叫了出去。

為了以防他離開的時候梁溪突然醒來,宗佐青特意叫了看護,以便及早通知他。

公安局……

一樓的問詢室。

氣氛安靜得可怕。

宗佐青自進來,就一直坐在那兒,一聲不響的。

對面坐着的是韓淩,負責将邵成和梁溪送到醫院的人,也是負責這一片區治安的隊長。

距離昨晚事發已經過去十個小時左右,邵成醒來後,韓淩循例做了筆錄。他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扯出了十年前的一樁大案。

說起韓淩,他老家本是北城。十年前,他還是警察隊伍裏的一名新人,做事幹勁十足,因緣巧合之下,他接觸過十年前那樁輪奸案。

沒錯,就是當年秦依依被害的案子。

只不過,他那時候年輕氣盛,凡事求個真相,在那件案子裏非常賣力,卻在後來的會議中得知案子要草草了結。

韓淩那時滿腔熱血,恨不得給所有的苦主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而且,他那時也已經查到了一些線索,就差将兇手繩之于法了。

會議之後,他去找領導讨論,結果卻落了個被調走的下場。

相對北城來說,臨市的确不那麽有發展前途。韓淩那時算是被領導重點栽培的,只是後來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不願同流合污,主動向領導提議,自願調到臨市來。

十年前,臨市還是個和現在的小縣城差不多的境況,街道破敗,民風落後,任誰都不想多呆。

但韓淩呆得挺自在,在這裏,他不用揣摩上級的心思,做事也不虛僞迂回。

更重要的是,他沒有丢下當年的案子,憑着記憶将卷宗記錄下來,這麽多年也在費心思找當年的兇手。

當初主動申請調到臨市,也是因為他摸到了曾印強的蹤跡。

只是他沒想到,曾印強這個人如此的老謀深算,十年來恁是沒露出一點馬腳。

昨晚他給邵成做筆錄的時候,對于邵成口中提到的那人已經猜了個八九成,所以一早他就把宗佐青叫到了警局。

宗佐青聽他說完,內心的波瀾早已翻湧。

“怎麽才能抓到他?”

他低着頭,攥着的拳頭已經冒出青筋。

韓淩盯了他一眼,并不感到奇怪。畢竟,那是人家曾經的愛人。

“這家夥知道昨晚驚動了警察,肯定會更加謹慎,一時半會兒可能不會露面,但……”

“那就給我找啊!把臨市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那家夥揪出來!”

宗佐青像是怒極,瞪着紅腫帶血絲的眼睛看向對面的韓淩,他已經一夜沒睡,此刻臉上火氣很大,像是暴怒的獅子。

韓淩愣了愣,繼續說:“也不是沒有辦法,據線人得到的消息,曾印強所在的俱樂部明晚會在魅夜的地下城交易,交易挺大,屆時曾印強肯定會出席,到時候我們可以來個一網打盡。”

韓淩一派冷靜的敘述完,宗佐青才反應過來自己情緒過激,他滿含歉意的說了句抱歉。

“沒關系,這事我懂。”

韓淩拍拍他的肩膀,留他一個人在問詢室呆着。

宗佐青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腦子裏閃過很多畫面,那些美好的,難堪的……

韓淩已經在着手布局明晚的逮捕策略,宗佐青離開的時候,只給一個小警員說了聲。

回去的時候,梁溪還沒有醒。

宗佐青讓看護阿姨先行離開,自己一個人坐窗邊守着梁溪。

這兩天,公司的事情他已經完全交給歐勤,一門心思只想着梁溪。

一天很快過去,到了傍晚梁溪還是沒醒。

宗佐青急了,叫了醫生來看,醫生檢查一番後,說:“病人長期處于高壓狀态,加上又受了很大的驚吓,大概是累了,所以會睡得比較久,你不用擔心。”

得到醫生的解釋,宗佐青才舒了一口氣。

梁溪腦子很沉,知道有人在耳邊嗡嗡的說話,但她就是睜不開眼。

她仿佛處于一個黑暗的世界,周圍都是黑色的,她看不到哪怕一點光亮。

不一會兒,眼前閃過零零碎碎的畫面。

畫面雖不完整,但梁溪卻也辨別出了,是好久沒有出現過的惡夢。

十年前的那一晚。

她呼喊,想要掙紮,卻發現怎麽也動不了,嘴裏像被人塞了抹布一樣,怎麽也叫不出。

後來,她就只能哭,連聲音都沒有。

宗佐青在黑暗中坐着,他閉着眼睛假寐,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啜泣的聲音。

他心裏一驚,立馬開了臺燈。

在臺燈的昏暗光線中,宗佐青看見女人的眼角不停的滑下淚水,臉上已滿是淚痕。

人卻還是閉着眼。

宗佐青沉着眉,聲音喑啞:“溪溪……”

他輕聲的喊,手輕輕的撫摸梁溪的臉頰。

許是被他打得動作驚到,梁溪出人意料的突然睜開眼。

昏暗的光線中,兩人視線相對,梁溪眼睛濡濕,宗佐青紅腫着眼。

半晌之後,梁溪背過身去,一語不發。

次日清晨,梁溪依然保持着那樣的姿勢,只是在宗佐青端來早餐時才坐了起來。她不聲不響的喝了粥,便又躺了回去,還是背着宗佐青。

宗佐青心裏明白,他也不聲不響把早飯吃了,然後走去門口鎖上門,沉默的回到房裏。然後他脫了鞋和外套,掀開被子,把人抱在懷裏。

梁溪顫了一下,卻是沒有反抗。

她僵着身子,一動不動,宗佐青把頭埋在她的肩上。

呼吸清淺,誰也沒說話。

過了半晌,宗佐青低沉着嗓音,開口:“都過去了。”

話一落,梁溪眼角的淚水就滑下。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她的全副武裝瞬間崩潰。

她轉過身,抱着男人的後背,終是難以抑制的哭出聲來。

宗佐青撫摸着她的後背,眼睛微微閉上,心想,哭出來就好。

梁溪再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人,房裏黑黑的。

“宗……”她出聲,末了發現嗓子非常嘶啞。

聲音雖小,還是讓在門外接電話的男人聽到了。

他推門進去,看着黑暗裏的女人,沒有開燈。走到女人身邊,宗佐青半坐在床邊,把梁溪抱在懷裏。

梁溪倚靠着他的肩膀,安安靜靜的。

片刻後,宗佐青開口:“曾印強落網了。”

兩個月後,宗佐青和梁溪舉辦婚禮,地點選在臨市的一家酒店。

婚禮那天,丁谷成帶着妻子兒女早早就到場,汪薔卻是一個人來的。

梁溪這邊,梁泊安和周梨也來了,而梁易則是帶了楚一飒。沒見到邵成,梁溪去問梁易,梁易推說邵成有事來不了。

鐘巧作為伴娘,為梁溪服務得很是到位。

婚禮進行了許久,梁溪喝得有些多了,早早地被宗佐青抱去酒店的套房。

她酒意上頭,在床上徹底睡了過去。

宗佐青把人安頓好,手裏夾着煙,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發呆。

“宗兒,他是你爸爸,你真的忍心這樣做?”

母親的質問還在耳邊,宗佐青舔了舔唇,一陣苦澀。到現在,他都還記得父親進去的眼神,還是那樣的高高在上,絲毫不見悔改的意思。

就這樣吧,他想。

“唔……嗯……”

宗佐青沉思間,床上突然傳來聲音。

他擡腿走過去,摸了摸女人的臉頰,眼神一派溫柔。

梁溪虛眯着眼,看了看上頭的男人,呵呵笑道:“宗……佐青……”

她說得斷斷續續,過了會兒又突然皺起眉。

“怎麽了?”宗佐青問。

“公……公……怎麽……沒來……”

宗佐青漆黑的眉皺着,半晌後開口道:“他有事,來不了。”

“哦……”

像是被他的話說服,梁溪又閉眼睡了過去。

宗佐青看着她的睡眼,心裏雖然苦澀,但更多的卻是甜蜜。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他不能再負她。

他已經想好了,不久後就帶她去國外定居。

他希望,女人永遠不要知曉父親的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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