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敬茶
蘇绾如今是自暴自棄,破罐破摔。
兩個多月前差點兒死在蕭衡手裏,昨兒又被他折騰到筋疲力盡,凡是一個女子所能遭遇的,所能受到的羞辱也不過如此。
她的底線一再淪陷,心理承受能力反倒增強了不少。
再壞也不過如此,還能更壞嗎?
所以當着蕭衡,無論他氣場有多威吓,神情有多冷厲,她先照顧好自己是正經。
蕭衡眼都酸了,她也沒明白他在瞪什麽,只當他等得不耐煩了。
山礬硬着頭皮對蘇绾道:“奶奶,奴婢給三爺添一副碗筷。”
他也要吃嗎?
蘇绾後知後覺的看一眼蕭衡,歉然的道:“三爺,您不會嫌我多事吧?”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餓着肚子,也不确定他要不要她管。
這是他的院子,這府裏是他的家,他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總要比她熟悉。吃飯的問題,他總比她法子多。
蕭衡都氣樂了,這女人真是……到底有沒有新嫁娘的自覺?他連夫君都不知道體貼、照顧?
蕭衡沒好氣的道:“你說呢?我娶你是幹嗎的?”
他不過出去另尋個地方換了身衣服,梳洗了一下,她總不會以為他有分/身術,吃了獨食過來的吧?她既過了門,一點兒妻子的自覺都沒有?豈有此理。
蘇绾迷茫的思考了一下。
她現在是蕭衡的妻子,理當照顧好他的衣食住行。當然了,他要不用那是他的事,該盡的本份還是要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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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他可以不吃她送上來的任何吃食,但她不能不給他準備。哪怕他嫌不好,砸個滿地,她也得受着。
蘇绾回過神來,立刻往回找補,吩咐山礬:“去給三爺準備早膳。”
又朝蕭衡道:“我不太懂府裏的規矩,是山礬心疼我昨兒餓了一天,是以一大早起來熬了些粥。寒酸了些,三爺別嫌。”
蕭衡比蘇绾想得要聰明和識趣得多,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處境,徑直道:“府裏有大廚房,不過你新媳婦進門,也使喚不動那些積年奴婢,與其受她們的腌臜氣,不如在這院子裏建個小廚房。回頭我讓烏金來辦。”
蘇绾只瞟了他一眼,沒說什麽“會不會太麻煩了,會不會惹人說閑話”之類,只思忖了一瞬,道:“多謝三爺。”
吃雖是小事,但卻是生存的根本,若一個人吃不好吃不飽,活着還有什麽意趣?
蕭衡漫不經心的道:“謝倒不必,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吃用。”
說得也是,蘇绾更沒心理負擔了。
山礬盛了粥上來,還有一碟小鹹菜。
蕭衡也不嫌簡薄,捧起碗三兩口就把粥喝了。
看他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蘇绾示意山礬再給他盛一碗。
男人飯量大,橫豎她一碗就夠了。
山礬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沒了。
她也沒想到這位三爺會這麽平易近人,也沒想着這院裏會沒人給他準備早飯,她壓根沒備着三爺的量。
蕭衡恍若未覺,他既沒讓人添飯,也沒看她們主仆的眉眼官司,只擱了筷子,神色淡淡的道:“差不多得了,別讓王爺、王妃久等。”
蘇绾如聞綸音,忙擱了碗筷,漱了口,一番收拾準備,跟着蕭衡去給王爺、王妃敬茶。
****
蕭王爺今年五十出頭,身形高大健碩,虎步龍行,很有氣勢。
王妃保養得宜,瞧上去也就四十出頭,和蕭王爺很有夫妻相,同樣身形健碩,卻不是一般貴婦人的那種胖,而是肌肉結實的那種壯碩。
蘇绾聽說過,這位王妃出身尋常,祖上也曾做官,後因戰事失利,家道中落,到了她們祖、父一輩,就只能在市井過活。
王妃家裏有四個哥哥,都是有把子力氣,彪悍骁勇之輩,自從跟了梁王,倒因一身悍勇,立下不少功勞,如今俱在梁王麾下軍中任職,是蕭王爺的得力幹将。
娘家人有出息,自然王妃也有底氣。
她又給王爺生了四個兒子,嫡長蕭徇是梁王世子,将來的梁王爺。其它三個兒子雖然沒什麽功名,可王爺身家在這兒呢,還怕以後沒有家業可繼承?
一個女人活到她這個地步,足以笑傲人生、睥睨他人了。
蘇绾偷眼打量,心裏腹诽:這位王妃怕是身手不凡,一般的健壯仆婦都未必是她對手。
廳堂裏站着男男女,足有十多個,蘇绾不敢多看,猜着定是府裏的幾位爺和幾位姑娘。她跟着蕭衡上前,依稀聽見有個童聲清晰的道:“狐貍精。”
蘇绾:“……”
不管是在針對她,還是在指桑罵槐,這也太直接了。
堂堂王府,趕上市井了。
張嘴就開罵,這下馬威還真淺顯直白。
下一步是不是就該彼此揪着頭發,互相對掐了啊?
蘇绾沒作聲,臉上的表情也沒變。
這得益于她被蘇繡欺負慣了,什麽難聽話都聽過,也得益于蕭衡對她的欺負,這麽一句“狐貍精”着實是不值一提,不痛不癢。
她沒想着計較。
世人都憐惜弱小,雖說挑事的時候,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殺傷力相差無幾,但她是長輩,是大人,若同個孩子計較,難免要讓人側目、诟病,除了顯得她心胸狹窄,該受的委屈一樣兒也少不了。
蘇绾沒覺得難堪,自有覺得難堪的人。
很快她就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就見一個三十左右歲,形容相貌和王妃有幾分相似的婦人扯着個五六歲的男孩兒出來,一巴掌掄到他臉上,斥罵道:“沒規矩的下賤胚子,哪個教你說這些粗話的?”
這男孩兒哇的一聲哭出來,轉身撲向身邊三十多歲的男人:“阿爹……”
看他穿着、規制,應該是世子爺蕭徇了。
他有幾分像梁王,但眉眼更像梁王妃,氣質溫文如玉,溫暖和煦,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男人。
果然,他慈愛的用大手撫了撫男孩兒頭,以示安慰,盡管眼神裏帶着不贊同,卻仍舊極力克制——既是克制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場合教訓孩子,也是克制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場合和妻了争執。
再擡頭時,他臉上滿是麻木的厭煩,對那婦人息事寧人的道:“夠了。”
這打人的便是梁王世子妃。
她是王妃的娘家侄女,倒是一脈相承,同樣彪悍。
世子妃卻咬牙道:“世子爺是嫌我多管閑事了嗎?”
蕭徇無奈的道:“敞哥兒的确言語失當。”
世子妃挑釁的望着他,道:“那就好,我雖只是他的嫡母,到底擔着管教他的責任。”
蕭徇不能不承認她說得冠冕堂皇,很有道理,但事實是,平日裏她見敞哥兒如見眼中釘,正眼都不肯多看,以于于這孩子見着她就像老鼠見着貓,談何管教?
平日裏不教,這會兒他闖了禍,世子妃又偏偏作勢要管,這不是打他的臉,也是給三弟夫妻沒臉嗎?
素日裏積怨已久,蕭徇已經習慣了以麻木來代替辯解,他一個字都不想和世子妃多說。
世子妃看他如此息事寧人,既失望又憋屈。到底這場鬧劇落幕,她只能忍氣板臉站回到蕭徇身邊。
衆人熱鬧看完了,又把目光落回到新婚夫妻臉上。他二人才是今日焦點啊,卻不想被敞哥兒搶了關注。
不過,衆人不免失望了。
蕭衡神态冷漠,理都不理,仿佛這一切都和他沒關系。
蘇绾雖不似他那樣氣質陰寒,卻也淡漠疏離。
如果非要比,蕭衡像雪,她像霧,前者冷意森然,後者也無質無形,讓人抓不着把柄。
啧啧,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蘇氏和蕭三有點兒像啊。
蘇绾當然沒那麽濫好心。
她一個新媳婦,進門頭一天就被人罵到臉上了,哪怕那只是個孩子,也說明梁王府壓根沒把她當回事。
她可以不往心裏去,但也輪不到她假做好人。
難道要說聲“沒關系”,反過來替這孩子求情?再軟善也不是這麽個軟善法。有過第一回 ,下回的羞辱只怕比現在還要厲害。
一個年紀稍輕的婦人見諸人都不發一言,便出聲笑勸:“大嫂,孩子還小,且得需要人教呢,不過一句口頭禪,不定從哪兒聽來的,想來三弟妹也不會和敞哥兒計較,大嫂何必生氣?”
蘇绾被點了名,仍舊不做任何反應。說她“不計較”,那就不計較。
世子妃卻是個沉不住氣的,粗眉一挑,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對開口相勸的婦人道:“二弟妹說得不錯,養兒不教如養豬,我也是為着敞哥兒好。又不是我生的,好壞和我有什麽關系?可我若不管,将來他到了外頭,難免我要跟着吃挂落。我這人眼裏揉不得沙了,可不會面上一套,心裏一套。”
蕭徇皺了皺眉,知道世子妃是在說給他聽。
其實壓根不必解釋,多餘。
但大庭廣衆之下,本來是蕭衡的好日子,卻生生變成了他這房裏的雞毛蒜皮,他既尴尬、難堪,又覺得歉疚。
他看向蕭衡,一副張嘴想要解釋什麽的模樣。
蕭衡卻視若無睹。
蘇绾看見了也只當沒看見,那是她的大伯子呢,是外男,她長了幾個膽子,敢在蕭衡跟前看別的外男。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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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文:《冤家路窄》《表哥攻略》《卿本佳人》《拿什麽拯救你》《刁奴欺主》《一不小心遇上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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