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殷切

梁王實在忍無可忍,在上首咳了一聲,目光沉沉的掃過來,道:“都給老子閉嘴。老天給你們一張嘴,是讓你們吃飯的,要是嫌王府裏的飯難吃,那這嘴不要也罷。”

他這話極有威脅性,世子妃和二奶奶曹氏都噤聲不再言語。

蕭衡和蘇绾這才由嬷嬷引導着,上前跪拜敬茶。

梁王一張臉瞧不出喜怒,但積威日盛,他只有比蕭衡更滲人的。

好在他是做公爹的,不好多看蘇绾,只冷眼打量了一回,看她溫婉柔順,又嬌柔貌美,大抵應該對了蕭衡的胃口。

(蕭衡:不怪一脈相承,慣會自說自話,我都不知道我是什麽胃口,你們爺倆倒都曉得了?)

他接過蘇绾敬的茶,一口都喝光了,對蕭衡道:“男人要成家立業,你如今親也成了,以後做事更得穩重。別的我也不多說,好自為之吧。”

就是些場面話。

蕭衡在梁王面前也就是場面功夫,既不特別悸怕,也不特別奉承,略顯清淡、涼薄。

梁王妃的态度明顯比梁王更惡劣,看向蕭衡的眼神就像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一樣,連多一刻都不能忍。

惡烏及屋,她看蘇绾也沒什麽好臉色。

但當着一家子老小,她又做了這麽多年王妃,忍性還是有的。

因此只除了冷漠些,也沒太過份。

接過蘇绾敬的茶,連樣子都沒裝,徑直擱到一旁,由身邊的嬷嬷送了一匣子成色一般的南珠,這便算完了。

蘇绾又見過世子夫婦。

蕭徇這會兒能光明正大的打量蘇绾了,态度比剛才還要和煦,頗有一點兒春風拂面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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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長得的确和當初他畫的那份畫樣一般無二。

蕭徇心裏湧上濃濃的苦澀和淡淡的欣慰。

他朝着蘇绾微微一笑,溫和地道:“三弟和三弟妹郎才女貌,天造地設,是世間難得的伉俪佳偶,以後三弟就勞煩三弟妹照顧了。”

蘇绾避開蕭徇的目光,垂頭一福,道:“世子謬贊,照顧三爺是妾的份內之職……”

蕭徇滿意的笑笑,又轉頭對衡道:“三弟成了家,以後多少也改改脾氣,在外面做事多留幾分餘地,終歸有了家,就有了牽念,不可再像從前那樣肆無忌憚。”

蘇绾不由得納罕。世子這态度倒也奇怪,竟不像是蕭衡的兄長,那份殷殷囑托,竟像是蕭衡的親爹。

可他年紀雖長,到底只是蕭衡的長兄……

蕭衡對蕭徇的态度始終不鹹不淡,連直接的對視都沒有。

蕭徇說了半天,他不哼不合,竟仿佛沒聽見,沒有一點兒對長兄的尊敬和對世子的敬畏。偏偏蕭徇比梁王還要寬縱,看着蕭衡的眼神滿是關切和疼愛。

蘇绾暗忖:梁王府的人怎麽這麽奇怪?

世子妃嫌棄的朝着蕭徇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

鹹吃蘿蔔淡操心,白瞎了一番好心,人家半分都不領情。

也不知道他被灌了什麽迷魂湯,多年如一日地成天熱臉貼冷屁股。不知道的還當他是外四路來的不明不白的庶子。

堂堂梁王世子,居然對個庶弟如此低聲下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打量着蘇绾,啧啧了兩聲道:“三弟妹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當真不是南方來的?難得咱們京城也有這樣細皮嫩肉的美人兒,我今兒算是開了眼,三弟有福了。”

女子無才是德,且娶妻娶的是門第和賢良,與容貌無關。

世子妃這話可不像好話。

蘇绾倒也沉得住氣。她輕淺微笑,只當聽不出徐氏話裏的弦外之音,道:“蘇家幾代一直在京城居住,并不曾聽聞和江南有什麽親緣,世子妃謬贊。”

二奶奶曹氏掩唇輕笑道:“大嫂一向說話直來直去,今兒倒委婉上了?三弟妹可是蘇家正兒八經的二房嫡女,怎麽好和南方來的瘦馬相提并論?你便是嫉妒三弟妹的好容貌,也不該這麽诋毀不是?”

蘇绾算是瞧出來了,這王府上下,夫妻不和,兄弟不友,妯娌不睦,氣氛着實不算融洽。

更甚,這□□味濃得都在明面上呢,彼此連掩飾都不屑,不定哪天就能揪着頭發打起來。

未見得比蘇家的氣氛就更和樂。

蘇家再不好,好歹還顧着臉面,不會這麽窮兇極惡。

這都什麽人家?好歹也是王府,皇親貴戚,怎麽就一點兒仁義禮智信都不講?

世子妃鄙夷的看一眼曹氏,道:“我嫉妒?二弟妹才是真不會說話。”

她毫不客氣的夾槍帶棒,道:“這人的相貌是老天給的,可老天也一向公平,聰明、才貌方面給的多些,命運、福氣便要折損些。”

可不是嗎?蘇绾就只剩一張好看的臉,可爹娘過世的早,長輩們就那樣,她又嫁了個蕭衡這樣的煞星,有什麽可值得人嫉妒的?

蘇绾臉皮厚,也是被蕭衡給練出來了,被人說克父克母慣了,她很有點兒唾面自幹的涵養。

曹氏便附和着世子妃道:“大嫂這話倒也是,要論福氣,有誰能及得上大嫂?”

世子妃倒很有自知之明,她才不會承認曹氏的恭違,誰不知道她也就是個驢糞蛋上面上光,實則早就成了府裏的笑話?

她冷呵一聲道:“這可錯了,從來最苦的就是女人,要是我能選,下輩子說什麽我也得投胎做個男人。權勢富貴,哪怕只占一樣呢,可起碼能閱盡天下美人兒,就不白活一遭。”

曹氏掩唇笑出聲,道:“大嫂這話倒一點兒不假,哪個男人不喜歡美嬌娘呢。便是我,也是瞧見漂亮的人兒,心裏都更歡喜一些。”

蘇绾由着徐氏、曹氏這對親妯娌在這一唱一各的擠兌她,只當自己聽不懂,臉上既無被冒犯的憤怒,也無被欺負的羞辱,只收了笑,垂眸斂目,假裝不存在。

說難聽點兒,她如今實力不濟,只能隐忍,說好聽點兒,她這是看她們耍猴戲呢。

世子妃說話陰陽怪氣,但她話裏話外,掃的是一船的人,蘇绾雖不懂她罵的都是誰,但也隐約知道并不單純是針對她。

曹氏拿她和瘦馬相比,可她有句話說對了,蘇绾的确是蘇家二房嫡女,雖名不見經傳,在京城也不顯眼,但有族譜可查,并不是什麽來歷不明的女子。

蘇绾自嘲:只要她不參予,這滿場就都是這對妯娌的,橫豎看戲的人也都不傻,誰蠢誰知道。

蕭家二爺蕭行算是最沒存在感的一個人了,也是典型的男人作派,和蘇家的男人相似,待蘇绾的态度既不熱絡,也不忌憚,清淡的很。

真難為他和曹氏竟是夫妻,一個話格外的少,一個話格外的多。

可見月老牽紅繩,大抵是閉着眼瞎牽的?

蕭六爺蕭微接了蘇绾的見面禮,翻來覆去的看了一回,龇牙朝蘇绾一笑,道:“三嫂,我是六郎蕭微。你不認得我,不過你得好好謝謝我。昨兒個去蘇家迎親,要不是我,你哪兒能這麽順順當當的嫁進王府。”

蕭微長得瘦瘦溜溜,細高的個,眉眼也細,眼睛也小,看面相是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且一說話一笑,好像挺讨喜。

可他眼裏光芒浮盛,透着點兒輕佻和那麽點兒紅果果的不懷好意。

他周身都是一副欠欠的模樣,仿佛在說“你看不慣,來打我啊”。

蘇绾細眉微蹙,對于蕭微的意思一時琢磨不透。

他是蕭衡的六弟,她雖年紀小,卻是他名正言順的三嫂,按說新婚三日無大小,他腆着臉非要和她開個玩笑,也無可厚非。

但他特特地提起昨日之事,蘇绾總覺得不祥。

她壓根沒抽出時間來問昨兒到底怎麽回事,但實在當不起“順順當當”這四個字。

蕭微不用她問,已經嘴欠的道:“你們蘇家可真不地道,一副窮酸氣,本身沒什麽可仗恃的,不過一副花架子罷了,卻裝得有多高不可攀的似的。昨天要不是我,你們蘇家人就吵吵着說不嫁了,呸,嫁不嫁的,是你們蘇家能做得了主的?當我們蕭家有多稀罕似的……”

從他的言語中,蘇绾已經将昨日兩家争執的情形還原了個七七八八。

他臉可真大,明明是根攪屎棍,他是怎麽腆着臉,以功臣自居的?他還真就說錯了,這門親事,不只蕭家不稀罕,蘇家更不稀罕。

但不管當初怎麽想,願意不願意,稀罕不稀罕,她不嫁也嫁了,這會再說有的沒的,除了啪啪打自己的臉,沒有任何好處。

蘇绾捏着鼻子認領了蕭微的“好意”,柔柔弱弱的道:“要照六爺這麽說,還真多虧了六爺。這功勞,我記着了。”

她“含羞帶怯”的看一眼蕭衡。

蕭衡沒理她。

多餘和蕭微廢話,他就是欠,要是再像昨天那樣,他不介意再給他一腳。

他不配合,蘇绾只能自說自話:“夫妻一體,要謝就讓三爺謝,和我謝六爺的心意是一樣的。”只要他不當衆反駁自己,那就不算拉跨。

蕭微倒是一噎。

蘇氏這女人看着年紀不大,脾氣也好,老實安份,像個軟柿子,不想說話還挺會拐彎抹角的。

她倒會推卸責任,三兩句話,就把這事交給了蕭衡。

蕭衡會謝人?笑話。他不揍自己一頓就是他仁慈了。

蕭微悻悻的哼了一聲,道:“三嫂還真是沒誠意,白瞎我昨兒那一番功夫了。算啦,從來好人沒好報”

他晃了晃手裏的錦匣,也沒問是什麽,不外是筆墨紙硯之類:“多謝三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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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文:《冤家路窄》《表哥攻略》《卿本佳人》《拿什麽拯救你》《刁奴欺主》《一不小心遇上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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