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顏子覓拿了把傘就去了裴煥說的倉庫。

這雨真是下得有意思，顏子覓才到樓下，雨就小了。

所以在過去的路上，顏子覓心裏一直祈禱手機不要響起來，也祈禱裴煥不要告訴他這點雨你不用過來了，我可以走。

那他該怎麽把裴煥騙回家？

裴煥朋友的店很近，就在小區旁邊，三分鐘到了。

顏子覓照裴煥說的來到了後門，還沒到目的地，他就看到了裴煥。

他在一排倉庫裏唯一開門唯一亮燈的地方，側坐在他那輛非常酷的車上，一只腿放在車上，一只腿放在地上，雙手插兜看顏子覓的方向。

什麽都沒有說，顏子覓先笑了。

到了跟前，裴煥第一句話是：“雨小了。”

顏子覓：“嗯。”

裴煥站起來：“不會趕我走吧？”

顏子覓笑了笑，把傘往裴煥那遞，遮住他頂上的光：“說了歡迎你。”

裴煥站起來：“屋裏撐傘長不高。”

顏子覓：“你已經很高了。”

裴煥：“我說你。”

顏子覓不服：“我很矮嗎？”

Advertisement

裴煥問：“多少？”

顏子覓：“178。”

裴煥：“把傘收了吧。”

顏子覓：“……”

顏子覓：“裴煥同學，你禮貌嗎？”

裴煥低聲笑起來。

顏子覓不能輸，他看着裴煥拉門的背影呵的一聲：“不知道誰笨死了，下這麽大雨出門不帶傘，被困……”

裴煥突然一跳，伸手就夠到了卷簾門的邊上，一下用力把門拉下來。

有點帥了，顏子覓話差點說不全。

但還是要說的。

“被困在倉庫裏回不去。”顏子覓補上。

裴煥這個手勁，一下子就把門拉到了腰以下的地方，他再上腳踩住，嘩啦一聲，門與地面閉合。

他拍拍手上的灰：“我學弟來了，”說完轉頭看顏子覓：“我有學弟接。”

顏子覓頓了半秒，緩緩笑起來：“那就快點到學弟的傘下來。”

捉摸不透的雨又下大了，到了傘下，裴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傘拿過去。

這把傘就是正常的傘的大小，撐一個顏子覓足夠，但兩個男人都在下面就有些擁擠，稍稍不注意，就很有可能會有個人要吃到外面的雨。

所以走着走着，顏子覓突然感覺腰上一緊，接着他整個人被裴煥拉了過去。

“離我那麽遠幹什麽？”裴煥把雨傘往顏子覓那邊偏一些：“肩膀都濕了。”

顏子覓轉頭看自己的肩，果然濕了一片。

裴煥把手換了個地方，搭在顏子覓的肩上又把他攬過來一點。

“骨架挺小。”裴煥說。

顏子覓：“嗯？”

裴煥：“說你腰細。”

顏子覓：“哦。”

說完裴煥意識到了什麽，低頭看了眼。

只有路燈照着，看得不太真切，顏子覓也低着頭，但他就是感覺顏子覓臉紅了。

不過裴煥沒說什麽，只把手擡起來，輕輕捏了一下顏子覓的後頸。

顏子覓一定知道了，雖然嘴上說了“幹嘛啊”，但是頭卻不擡。

裴煥輕輕笑了聲：“沒事。”

很快就到了顏子覓公寓的樓下，兩人一起乘電梯上樓。

開了指紋鎖，進門就看到了一排排一幅幅的畫。

顏子覓租的是兩室一廳，不過現在這個房子已經被他弄得沒有廳了，相當于一主卧，一畫室，一書房。

所以進門就得穿過顏子覓放在家裏的所有畫。

“藝術家。”裴煥換好鞋，說了這句。

“畫畫的而已，”顏子覓突然急着推裴煥：“進去吧，你先去洗澡，衣服都濕了。”

裴煥被顏子覓推着走，但突然看到了什麽，停了下來。

顏子覓倒吸一口氣，他想繼續推裴煥。

推不動了。

“這是什麽？”裴煥停在了幾張畫的前面。

顏子覓整個人燒了。

這邊并排四幅畫，一幅是畫的顏子覓和裴煥在便利店買水的場景，一幅是顏子覓貼的棒棒糖紙和小蜜蜂，一幅是跳起投籃的二次元裴煥，一幅是顏子覓不怎麽怎麽下筆的裴煥要的顏子覓。

顏子覓希望裴煥看不出來這些是什麽。

但怎麽可能。

裴煥已經正對着這些畫欣賞起來了。

顏子覓站在他的身後，整個人不知所措，并害怕裴煥開口。

“畫得很好。”這是裴煥說的第一句話。

“為什麽唯獨送我的這張才剛開始？”這是裴煥說的第二句話。

顏子覓心裏緊張，但表面鎮定得很：“畫自己有點難。”

裴煥轉頭：“為難你了？”

顏子覓不知道該回答“不會”還是回答“是有點為難”。

最後他随機選了個：“不會。”

裴煥嗯了聲，指了指那張投籃的自己，問顏子覓：“我可以再要一幅嗎？”

顏子覓腦子沒反應過來，嘴上就說了：“不行，這是我的。”

裴煥大抵沒想到顏子覓會拒絕，又轉頭看顏子覓了。

顏子覓改主意了：“也也可以，可以送你。”

裴煥笑了：“你好像很緊張？”

顏子覓搖頭：“沒有啊。”

裴煥不接着說什麽，而是用眼神上上下下掃了顏子覓所有的畫。

他發現顏子覓畫的人物，除了書上的那些和看得出來是作業的，就只有裴煥。

“偷偷畫我。”裴煥又看那幅畫。

顏子覓咽了一下口水。

裴煥笑了笑，突然伸手揉了一下顏子覓的頭發：“原來你這麽喜歡我。”

顏子覓人傻了。

裴煥又說：“我以為我只是你的一個普通學長。”

裴煥這些話說得不嚴肅不正經，半帶着開玩笑的語氣，也是很正常的男生之間會說的喜歡，就像那天趙迪說喜歡裴煥一樣。

但是顏子覓緊張壞了。

他好像說“對”也不是，說“不對”更不是。

好在裴煥沒有太在意這些，往裏面走了，也問顏子覓：“有我可以穿的衣服嗎？”

顏子覓馬上：“有。”

裴煥去洗澡的時候，顏子覓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要被吓壞了，咚咚響個不停。

他先是出去把那幾幅畫收了起來，但收完覺得不太對，又重新擺了上去。

“原來你這麽喜歡我。”

裴煥帶着笑的這句話，突然閃進顏子覓的耳朵裏。

顏子覓低着頭抓了一下空氣。

但是馬上，顏子覓又聽到了趙迪說的那句話：“裴煥又直又直。”

是直，是真直。

顏子覓把四幅畫擺放成剛才的樣子。

無事發生。

幾分鐘後，裴煥是接着電話從浴室裏出來的。

他上身穿着顏子覓的長袖，下身穿着顏子覓的長褲，身上全是顏子覓的沐浴露香。

顏子覓看着有些愣神，褲子好像短了那麽點，但好像又剛剛好，裴煥這樣套在他的衣服裏，給他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電話已經聊開始了，裴煥拿着顏子覓給的毛巾擦頭發，一邊問電話裏的人：“怎麽了？”

是趙迪打來的，而趙迪那邊，此刻宿舍三人此刻都圍在手機旁，開着免提。

“煥啊，”趙迪問：“怎麽還沒回來，都幾點了。”

裴煥說：“下雨了。”

趙迪問：“所以晚上還回來嗎？”

裴煥看了眼顏子覓：“看看。”

趙迪啊了聲，身邊小冬一直在捅他，讓他直接進入正題。

這小子晚上打了個電話，急匆匆拿起外套就走，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這？這！

趙迪咳了咳，問：“看看的意思是，打算睡在外面？”

裴煥：“怎麽了？有事？”

小冬又在捅趙迪了，嫌棄他磨磨叽叽。

趙迪拍開小冬的手，這才問：“你應該不是一個人吧？身邊誰啊？”

裴煥：“顏子覓，我在他公寓。”

話音落，宿舍那邊三個人同時“害”了聲。

趙迪：“你晚上出去是找子覓啊。”

裴煥：“是啊。”

小冬切了聲：“還以為你談戀愛去了呢。”

裴煥說：“他沒帶傘，我去接他回來。”

趙迪長長啊了聲。

而此刻的背景。

于南大笑：“小冬給錢！”

小冬：“不就五塊。”

趙迪：“還有我的。”

裴煥：“沒事挂了。”

趙迪哎了聲：“挂吧挂吧，”他說完又補了句：“晚上別回來了，不給你留門。”

裴煥：“我沒有鑰匙嗎？”

趙迪：“反鎖。”

裴煥呵了聲：“我稀罕回去？”

正好這時顏子覓遞了熱水過來，裴煥看着顏子覓的眼睛對趙迪說：“學弟這不知道多舒服。”

趙迪笑得跟什麽似的：“好好好，別回來了。”

電話挂斷，裴煥對顏子覓癱了一下手機。

通過裴煥說的話，顏子覓能猜到些一二。

所以水放在桌邊，顏子覓就揚起了他驕傲的下巴：“求我。”

裴煥笑了：“什麽？”

顏子覓還是：“求我，不然某人今晚要露宿街頭了。”

裴煥歪了一下腦袋，顏子覓還繼續，甚至下巴更揚了些，表情十分得意。

不過顏子覓沒能神氣多久，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這個能徒手把卷簾門拉至腰下的男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把顏子覓拉到了床上，按住了他的肩膀。

“顏子覓同學，”裴煥一只腿壓着顏子覓的腿：“最近不是一點皮啊。”

顏子覓能感知的整個人都熱了。

但他嘴上還是要說：“這是你要留宿在我家的态度嗎？”

裴煥還真就态度不端正了，把這位主人的手都束住了：“真的欠收拾，”他接着用最威脅的語氣說：“給不給睡？”

顏子覓愣了一下，很輕地眨了眼睛。

兩人短暫地對視了一秒，顏子覓先移開視線：“你放開我。”

裴煥笑了笑，用手指挑開顏子覓的劉海，用顏子覓的話堵顏子覓：“求我。”

裴煥的指腹好像也碰到顏子覓的額頭了。

就這一個動作，顏子覓整個人瞬間麻了。

“不要。”顏子覓再掙紮一下。

裴煥還是不放開他：“怕癢嗎？”

顏子覓睜大了眼睛：“不要！”

裴煥笑：“看來怕。”

顏子覓扭了一下腿，明顯感覺到自己不對勁了：“你再動我生氣了。”

裴煥：“生個氣我看看。”

裴煥還沒幹什麽呢，顏子覓不動了。

于是接下來，在裴煥的眼裏，身下這位臉紅得不成樣子的顏子覓同學，肉眼可見的不笑了。

也不看裴煥，垂着眸癟着嘴，轉頭不理人。

裴煥手松了：“生氣了？”

說完他把腿也放開。

顏子覓從床上起來，還是不說話。

裴煥笑：“糟了啊。”

顏子覓還是不看裴煥：“我去洗澡了。”

裴煥也站起來：“那我走了。”

顏子覓這才轉頭：“去哪？”

裴煥：“去留宿街頭。”

顏子覓沒忍住笑了，但很快他就把笑容收住，指着床：“你要睡裏面還是外面？”

裴煥不挑，随便選了個：“裏面。”

顏子覓用力哦了聲：“睡你的吧，我去洗澡了。”

顏子覓把東西拿好了去浴室，門關上之前，看到裴煥已經上床了。

是很自然的朋友之間的狀态，沒什麽好說的。

不好說的是顏子覓。

他把衣服掀起來，低頭看了眼褲子，又飛快把衣服放下。

他告訴自己，這很正常，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