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相良川希感到冷,身體止不住地打顫。
這種冷,不是被海水浸濕得寒冷,而是當面對比自身強大的敵人時,喚醒了曾經的恐懼記憶,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四肢發冷,冷到骨子裏,于是條件反射地直打哆嗦。
他在害怕!
害怕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宇宙歷2610年,人類內戰,引發星際大戰,無數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一些憤世嫉俗的青壯年組成一支革命軍,發出號召,推翻聯盟政府,創建一個和平自由的新國家。
然而,革命很快失敗。
沒有人力、物力、財力,一事無成。
有志之士失望離去,剩下一群烏合之衆,幹起了強盜的勾當,他們打劫來往星際的宇宙飛船,搶物資,搶武器,搶人魚,在條件惡劣的HR90星域占了一顆人類可居住的星球,建立大本營。
從此,他們成為臭名昭著的星際海盜。
随着時代發展,星際海盜的隊伍越來越壯大,戰争年代,販賣武器、礦産資源、毒品以及人口屢見不鮮。星際各國苦不堪言,多次派軍出征消滅海盜,都無功而返。
星際海橫行霸道,盜猖獗了一千多年,與星際各國的黑勢力勾結,可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時無人能制。
亞特蘭斯帝國崛起起後,星際海盜稍微有所收斂。然而,這種收斂遠遠不夠,海盜勢力早已滲透到星際的每一個角落,盤根錯節,帝國縱使要整頓,也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直到七百年前,一個神秘的男人突然出現在DR1星域,他一招秒殺海盜首領,不費吹灰之力地掌權,誰敢反對便落得身首分離的下場。
他就是黑帝。
一個讓海盜們聞風喪膽的高級超能力者!
黑帝手腕狠絕,冷血無情,立下七大戒條束縛海盜。一開始,習慣了燒殺擄掠的海盜根本不以為然,依舊我行我素,不僅故意打劫了一條民用宇宙飛船,還殺光了上面的乘客,帶着搶來的物資大搖大擺地回海盜星,公然挑戰黑帝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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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如何?
黑帝當着所有海盜的面,親自手刃了他們。
整整一個百人精英團,被殺得片甲不留。其中不乏精神力五級以上的超能力者,在黑帝手下也撐不過五秒。
那一天,所有海盜都畏懼地仰望獨立于血泊中的可怕男人。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海盜自覺遵守七大戒律,收起惡念,聽從首領的指揮。
當然,不是所有海盜都對黑帝心服口服,某些曾手握大權的海盜高層心存僥幸,私下仍做着見不得人的勾當。
相良川希是個聰明人,不屑與那些人為伍,但為了私心,仍是搭上哈德森,給他當軍師,為他出謀劃策,兩人一拍即合,神不知鬼不覺地幹了幾票大單,賺得盆滿缽滿。
本就冒着在刀尖上行走的危險,想過哪一天東窗事發,但萬萬沒想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難道是他的情報出了問題?
黑帝此時應該在HR90星域,與地球隔了上千光年,即使坐最快的宇宙飛船,也要一個月。
可此時此刻,他卻出現在他的面前,踩着一塊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制成的金屬板,穩如泰山地懸浮在半空,絲毫不受巨浪和狂風的影響。
海浪聲轟鳴,相良川希卻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他永遠忘不了黑帝殺百人團時的眼神,和現在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不帶一絲情緒,如看死物般冷漠,仿佛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好聽嗎?”
他聽到黑帝的問話,下意識地開口:“什……什麽?”
“歌聲。”黑帝的聲音不高不低。
歌聲?
相良川希驀地回神,悠揚的鲛人之歌穿透力極強,鑽入他的耳朵裏。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他就能得到夢寐以求的鲛人了!
捏緊拳頭,他抵住恐懼,強顏歡笑:“首領怎麽來了?”
黑帝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我不能來?”
相良川希連聲道:“不不不,您當然能來,只是你看……”
他一臉為難地指指潛水艇,又指指越來越洶湧的海浪,聲音都跟着顫抖。“屬下的潛水艇壞了,恐怕無法招待首領。”
“無需招待。”黑帝身上的衣袍被風吹得烈烈作響,表情不悲不喜,“我不喝死人的茶。”
相良川希身體一僵,無法接受自己直接被判了死刑,他掙紮着為自己争辯:“不知道屬下犯了什麽錯,首領要置我于死地?”
風太大,他不得不提高聲音,喉嚨被風嗆得火辣。
黑帝微微眯起左眼,冰冷盯視相良川希。“1月20日 ,你與哈德森合謀,打劫了一艘開往HU100星域的商船,殺了十二人。4月2日,你獨自帶隊搶了YU礦星的雲母礦,私自賣給地下拍賣行。8月20日,你又和哈德森一起劫了潮汐學院的飛船,殺了一條人魚。”
每當黑帝說一條“罪狀”,相良川希的臉色就白一分,聽到最後,他絕望地反駁:“我沒有殺人魚!是……是張田!一定是他幹的!”
他知道張田拖走了一條小人魚,只是懶得阻止而已。
這事不能算在他頭上。
可是,不管算不算,僅第一條就足夠他死十次了。
明知黑帝定了他的死刑,他仍心有不甘,靈機一動,急切地喊道:“我知道誰在唱歌!是鲛人!傳說中的鲛人……”
下一秒,他的脖子出現一條殷紅的線,滾燙的血噴出,染紅了他的衣襟。
相良川希臉上保持着興奮的表情,眼睛裏卻充滿了不可思議,瞳孔逐漸擴散,倒映着黑帝冷漠的身影。
一個巨浪打來,海水淹沒潛水艇,再退開時,已無相良川希的身影了。
黑帝修長的手指夾着一片柳葉般細薄的刀片,擡頭朝某個方向望去,聆聽被海風帶來的歌聲。
千米之外的海域,藍鲛坐在暗礁上,迎着肆虐的海風,淚眼朦胧地唱着鲛人的送葬哀歌。
鲛人天生擅長吟唱,用歌聲傳遞信息和表達感情,出海的漁民聽了驚為天籁之音,經常被歌聲吸引,迷失在大海裏,久而久之,鲛人之歌被人類喻為魅惑之音。
但其實,鲛人只是在正常交流。
鲛人壽命長,自然死亡的微乎其微,鲛人王活了數萬年仍是壯年,藍鲛活了一百年,不曾參加過鲛人的葬禮。
他原本不會唱送葬哀歌,有一天聽到鲛人王唱,便學着唱。唱完了,他好奇地問鲛人王這是什麽歌,為什麽那麽憂傷?
鲛人王摸摸他的藍發,告訴他,這是送葬哀歌。
他天真地問,有人去世了嗎?
鲛人王神情有些寞落地回答,沒有,我在悼念一個朋友。一個死了很久的人類朋友。
很久是多久?
小小的鲛人總有問不完的問題。
鲛人王捏捏他的鼻子,笑而不語。
小鲛人被捏疼了鼻子,氣鼓鼓地跳進海裏,游走了。
那時候年紀小,理解不了葬歌的含義,如今再唱,無法抑制心裏的思念和悲傷。
許久,歌聲漸歇。
藍鲛擡頭,望着天空皎潔的明月,海風吹着他蓬松的淡藍發絲,無盡的孤獨繞上心頭,他搓了搓被海風吹得幹燥的手臂。
碧绡說,一條鲛太孤獨了。
此時此刻,他深有體會。
突然想起什麽,藍鲛往儲物金镯上一摸,手裏多了一件疊成方塊的軍裝披風,提起來抖一抖,披到身上,緊緊裹住自己,臉頰蹭着光滑的布料,聞到淡淡的紫檀香味,不由自主想起披風主人的懷抱,很暖和。
難怪碧绡說找個人抱一抱。
因為,太寂寞了。
蘇醒不到一個月,他就嘗盡了孤獨的滋味,然而,哀悼過後,日子還得繼續。
藍鲛輕嘆一聲,打算回深海做些上岸的準備工作。
突然,他感到一絲陌生的氣息,抱緊軍裝披風,迅速潛進水裏,尾鳍用力一擺,如飛箭般地沖入海水深處。
人類?
或是其它變異智慧生物?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竟然忽略了周圍的危險。
碧藍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懊惱,下潛數十米,他回頭看向海面,黑夜的大海黑魆魆,什麽都看不清。
蹙着眉頭,藍鲛繼續下潛,直達深海,軍裝披風吸了水,變得沉重,他只好解下披風,塞進儲物金镯裏,等以後上了岸,再洗幹淨燙平。
但願不會變形。
海面上,黑衣男人從金屬板上跳到暗礁上,絲毫不介意海水浸濕了他的靴子。浮在空中的金屬板自動變形成一顆銀色的金屬球,頭頂彈出一個虛拟屏幕,顯示海洋坐标圖,一個光點不斷閃爍,快速地往下移。
“三千米……四千米……五千米……”智能聲音每隔幾秒就報一次數,“八千米……一萬米……”
光點驟然消失。
智能道:“磁場紊亂,無法探測了。”
“那就不要探測了。”黑帝道,“該回去了。”
金屬球一向不會違背主人的命令,解體重組,眨眼間變成一架高大的銀色機甲,打開胸口的駕駛艙門,投下一束光,将暗礁上的男人吸了進去,人機合一,它唰地展開背後的金屬翅膀,化為一道光沖向夜空。
作者有話要說:
黑帝:幫老婆解決了一個小小的麻煩。^ ^
小鲛:誰?誰在暗中觀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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