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甚晴失落地走在街上,她腦海裏不斷盤旋着昨晚那個夢。曾經甚晴認為做夢只是日有所思,從來沒想過夢境與現實竟然會有聯系。就如半年多前她在揚州的那個夢,沒想到居然成真了。若是她可以重視一下夢境所發生的事情,或許如今的事情便不會發生。

“唉……”甚晴沮喪地嘆了口氣。

“這位公子年紀輕輕,為何如此悲觀?”一個聲音憑空而來,甚晴一頓,四處張望,最後在一處胡同裏頭發現了一個老頭。她看着這老頭,總是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死活想不起來,直到老頭釋然而笑提起:“公子這麽快就忘記老朽了,三年前老朽可為公子你算過命。那會你不聽我跟我那瞎子哥哥的話,結果家道中落。幸好你那小娘子最後聽我一言,把錦囊拿去埋了,蘇家一劫才因此逢兇化吉。”

“啊,你就是當年那個神棍……哦不,老先生。”甚晴恍然。

“哈哈,終于想起我了。怎麽,看你一臉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麽難題了。”

有了前面幾次見解,甚晴對這老頭不再芥蒂,她抱着膝蓋在老頭身邊坐下,把昨夜的夢告訴給了老頭。

老頭摸着他那花白的胡子,沉默許久許久,甚晴都以為他無話可說,站起身準備離開時候,老頭卻開口了:“我看,最近你遇到這事,你以為是絕路,實際未必走到絕境。”

“啊?”甚晴詫異回頭。

“夢見柿子代表你将會有收獲。而且你一直渴望的東西将得到回報,只是現在時機不到,你要耐心等候,并且不要失去希望。”

“我渴望的東西!?可,可我愛的那個人都已經……”

“凡事無絕對。”

“你意思是,她還沒有死?”甚晴心中燃起了希冀。

“我不知道。”

“那你又說這番話。”

“你渴望的是什麽你心裏應該很明白。時機或許很快就來,幾個月之內,也很可能很久,幾年,甚至幾十年也說不定。你能夠保證,這段時間裏,你能一直忠心耿耿地守候着你現在心裏的那個人嗎。”

甚晴頓了一下,她因為這個問題而陷入了沉思。

老頭不以為然,繼續說着:“但我也不是叫你因此放棄。你內心怎麽想,你就怎麽做。不要因眼前一些現象而草草改變自己的決定。你要相信緣分。”

甚晴一頭霧水地走出巷子,她在費力咀嚼老頭的話,半響實在想不通,她又折了回去打算找老頭一問究竟,可當她再度回到胡同巷子裏時,老頭居然沒有了蹤影。只不過是一轉身的時間。

甚晴回到看花樓,蘇揚跟甚雨忙得不可開交,見了甚晴,忙忙說道:“快,酒窖進了新酒,你去查下。”甚晴點了點頭,轉身就把老頭的話抛到了腦後,很快進入工作狀态。投入工作之後,時間是過得特別快。甚晴忙到午飯都沒有準點吃。

等她從酒窖出來,看花樓正在為三天後的除夕夜做着準備。不少人來看花樓定了位,看花樓每一年的年夜飯都是滿席無缺。為了讓蘇家人也能在除夕那天過上團聚,所以兄妹三人要提前把事情辦好,除夕那一天,在看花樓處留一廂包房,然後全家人都在那度過團聚之夜。

甚晴走回樓中,午肆剛過,店裏還算空得出人手。小二見甚晴忙活了一上午,連忙去吩咐廚房做吃的。甚晴聽到這不由得疑問:“今天紅羅沒有來樓裏嗎?”

小二搖搖頭:“寧姑娘今天一上午都沒出現過。我也真想她是不是病了。平常這時候她都做好了菜給三東家您送過來的。”

甚晴想起今早紅羅興致勃勃給她準備好了早飯,她卻因為昨夜那個夢而失了神,冷冰冰地拒絕了紅羅的好意。甚晴完全的無心的,她只是又想起了尤兒。紅羅這段日子對自己如此付出,自己卻絲毫回報都給不了。

甚晴越想越發愧疚,乘着中午不忙,她回了家一趟,想着好好跟紅羅道個歉。卻不料回到家中沒有尋到紅羅的身影,一問才知道紅羅大早就出門去了。甚晴心裏越發不安,紅羅該不會生氣一走了之了吧?

這下可好,她傷人名冊上又可以新增一個成就。

甚晴正苦悶,迎面碰到回家辦事的甚雨和蘇揚。在家看見甚晴,兩人也是有點意外,索性三人就留在家裏吃午飯,把場子設在桂園裏。這個季節居然也還有桂子點點稀開。飄了絲香甜,沁人心脾。

菜還沒上桌,甚晴就一連喝了幾杯酒。甚雨和蘇揚一眼看出甚晴有心事,在甚晴斟另一杯時候,甚雨用筷子抵在了杯沿上,将酒杯按了下來。

“哎,你又怎麽了。不是才好的麽,怎麽又走進新的憂郁裏去了。”

“我這回也真不知怎麽辦才是。”甚晴伏在石桌上,撅起小嘴,看着兩個哥哥。

“瞧你,還像十五六歲時候那樣。你可都是二十一二的大姑娘吶,有什麽問題不能夠自己解決的?”蘇揚嘴上是這麽說,可很快就轉口折道,“你到底怎麽了。”

“我現在對紅羅感到很虧欠。你們也看見的,她對我這麽好。無怨無悔,無欲無求。完全是在委屈自己,成全別人。叫我怎麽好意思繼續承受她的恩澤。”

“紅羅姑娘情深意重。對你她可是真心的,這點我們都看得出。但現在問題是,你對紅羅姑娘的感覺是怎麽樣的?”甚雨問道。

甚晴想了想,回答:“感激,感動,愧疚。”

“喜歡呢?”

“一點點。但算不上愛。”

“備受感激的愛情是沒法圓滿的。變相來說,這只算一場一廂情願的愛。”蘇揚若有所思地總結着。

甚雨擡起酒壺給兩人倒滿了酒,然後嚴肅問甚晴:“那你有沒有想過今後你的打算。這點你可不能逃避,你要給紅羅姑娘一個答複,也要給自己一個答複。今後你是願意跟她在一起,通過時間慢慢愛上,還是你選擇單獨一人,繼續過着現在這樣的日子。”

甚晴苦惱地皺起眉,她內心糾結與矛盾又在做鬥争。

“也許我還沒有從尤兒的陰影裏走出來。我,我到現在還念着她。我若接受了紅羅,她一定是個替代品……所以我不懂怎麽去面對,我也怕傷害了紅羅。”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有這麽多顧慮。你顧慮越多,也就說明你心還不定。”甚雨指責道,“其實你對紅羅,是感激多于感情。對不對。你不愛她,卻因為一味受到她的好而感到內疚與退縮。所以你覺得你不能對不起她。”

甚晴認可地點頭。

“這件事你該自己考慮清楚。我們也幫不了你多大忙。頂多做個引導。晴兒,哥哥希望你經過尤兒這一事後,要學會慎重考慮事情,冷靜解決問題。有想不通的地方,你可以來找我跟蘇揚商量。但最後的決定,都還在于你自己。”

甚晴咬了咬唇,看着兩位哥哥。半響,她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發了兩位哥哥。

……

寧紅羅此時出現在周邊小村莊裏,她雇了人拉了幾板車的孔明燈,家家戶戶分發一個,真誠請求村民們在今夜裏,到江邊将燈點燃放起。忙活了一上午,終于把事情吩咐完了,紅羅是又累又餓,可她一想到這一切都是為甚晴做的,便變得無怨無悔了起。

她正在給甚晴籌備一個浪漫的驚喜。甚晴太久沒有放松過自己了。

紅羅走回江邊,準備到江邊小攤裏吃碗面喝口熱茶當午飯。她尋了個攤子坐下便喊道:“老板,一碗陽春面,一碗熱茶。”

聲音才落,隔壁桌便傳來一聲:“紅羅姑娘!”紅羅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瘦小白淨的回纥男子坐在旁側,身上穿着不太合适的漁民衣服,他看見紅羅很是激動,紅羅卻一點都記不起來他究竟是誰。或許是曾經摘花樓裏,某位無名小簇擁者吧。

紅羅沖他笑了一笑算是打過招呼。可沒想到那男子拿着酒菜就搬了過來,一臉貿然地看着紅羅。

“紅羅姑娘,你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面的。”

紅羅強忍怒意微笑:“抱歉,我不記得……”

“我是普拉提啊……哦,你肯定不記得我。但你一定知道我們老大!我們老大叫尤金,他曾經點過你的。還記得嗎!!”

尤金。這個名字讓紅羅不住震愣了一下。半響她撫平情緒哀婉說道:“哦,你是尤公子的屬下。我自然記得他。可惜那場暴雨……節哀順變吧。”

“不不不!紅羅姑娘,我們老大沒死。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但我能确定,他跟尤兒姑娘都沒死。”

紅羅一頓,錯愕地看着普拉提。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們定好了時辰運貨上船。趕着去送香料,可老大那天不知怎麽了,半個多時辰了都還沒出現。最後還捎口信來說讓我們先走。他稍後再來,讓我們在目的地的碼頭會合。于是我們便先開船走了。卻沒想到在出海口遇上了暴風雨。三條船都沉了,好多弟兄都喪命,我運氣好,抓了一塊大木板才保了一命。後來我才聽說,衙門把遇難名單都統了出來,上面居然有我們,有老大和尤兒姑娘的名字。”

“你是說,尤金跟尤兒那天都沒上船!?”紅羅緊張地問道。

“是啊。他們應該是坐第二天的船走的。”

“那你知道他們去了哪嗎?”

“這個我真不知道……但是,當時我們定好交完貨後就要到昆侖山去。”

“昆侖……你是說,尤兒跟尤金可能在昆侖!?”

“是的。既然他們沒有回來,說不定已經到昆侖去了。我也打算過幾天動身去找他們……哎,紅羅姑娘,你去哪!!”普拉提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紅羅匆匆離席,她點的陽春面方好上桌,普拉提撇撇嘴,反正他也剛剛到岸,肚子正餓得慌,他拿起筷子說道,“點了不吃多糟蹋,不如我吃算了。吃飽了再去給蘇家人通報消息。”

得知這個消息,紅羅欣喜若狂,加快步子欲要馬上告訴甚晴。她心裏想着:“太好了,要是甚晴知道尤兒沒死,她一定會很高興……尤兒沒死,她一定會去找尤兒吧。找到尤兒之後,她們會重新在一起吧。那……”紅羅慢慢停了腳步。

“天啊,我真瘋了!”紅羅恍然醒悟。她差一點就把甚晴拱手讓人了。這想着,紅羅不知不覺走到了家門口,擡頭就看見蘇家兄妹三人。甚晴見了紅羅,半點驚喜,她迎了上來說道:“紅羅,大半天不見你,你去哪裏了。”

紅羅見甚晴的反應,心不住有點欣喜:“我,我只是出去走走。怎麽,你擔心我了?”

“我怕你生我氣了……哎,走吧,我們回樓再說。”礙于兩個哥哥在,甚晴也不好意思跟紅羅多說幾句,拉過她的手便大步往看花樓走。紅羅的心慢慢暖起,看來瞞着尤兒的事情是做對了。想要留住甚晴,那麽尤兒還活着的事情絕對不能告訴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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