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比鐵公雞還鐵公雞
烏七為了驗證她與藤芷煙是不是真的八字犯沖,一大早就去寺廟蔔了一卦。
藤芷煙以瑤山之夜受了驚吓,身子需要大補為由,終是将柳墨淺敲詐成功。正當兩人出了客棧,打算尋一間上好的食樓之時,藤芷煙便瞧見烏七朝着他們急步奔了過來。
藤芷煙本欲叫住她,可烏七卻在他們前面的那個巷口轉彎了。素日裏,烏七都是一副馬大哈的模樣,不曾見她如此面露焦急之色,藤芷煙不由得心下好奇。正在猶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時,她身旁的柳墨淺已先一步跟了上去,回頭道:“你難道不想跟過去看看麽?”
藤芷煙和柳墨淺兩人終是在一間叫“滿園香”的食樓追上了烏七的身影。只見烏七站在“滿園香”樓下,向裏張望。
藤芷煙自身後伸手拍她肩膀時,她吓得身子瑟縮了一下。“你在追什麽呢?”
烏七又看了眼人滿為患的“滿園香”,回頭,低垂下頭,語氣頗為失落:“我師父。”
藤芷煙一驚,不由得往“滿園香”裏望了望:“你師父也在這裏?”
烏七點了點頭,又遲疑地搖了搖頭,有些不确定道:“我自寺廟出來,覺着一個人的背影很像我師父,我便追了出來。可追到此處,卻失了那個人的蹤影。”
這是藤芷煙認識烏七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沒有從烏七口中聽到“你娘的”三個字。看來即使再粗犷、再毫無忌憚的人也會有她的死穴,在死穴面前,所有的堅強都是泡沫塑造起來的堡壘,看似密不透風,實則脆弱到不堪一擊,輕輕一碰,便會轟然倒塌,徒留下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這便是愛,愛他所愛,愛他所歡,愛他所不喜,亦愛為他所變。
正當藤芷煙和烏七欲離開之時,一直沒說話的柳墨淺攔住了她們:“不是要吃飯麽?這裏不是有個現成的麽?”
不待她們兩人說話,柳墨淺就走了進去,喚了小二出來,要了間雅間。小二看了看柳墨淺的一身裝扮,自知是有錢的主兒,不敢怠慢,只要老老實實地說道:“雅間倒是還有一間,位置怕是不夠好,挨着樓梯口呢。”
柳墨淺順着小二的視線望向那件挨着樓梯的雅間,說是雅間,着實算不上,不過是兩間雅間中間空出了快地,便有屏風隔開了。許是食樓老板也知地理位置不夠好,因而以其他補其短處,所以那間房間采光不錯,而且屏風做的牆,自外看不見裏,卻可自裏間看清外面的一切。
柳墨淺嘴角微傾,似笑非笑:“就那間了。”
“得嘞!公子小姐,這邊請。”小二喜滋滋地趕緊領了人上樓。
正巧有個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自樓上下來,經過藤芷煙身旁時,他伸出自己髒兮兮的雙手,大大的眼睛閃着淚花,好不可憐。“我娘和妹妹已經很久沒吃上米飯了,姐姐,你行行好,給點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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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芷煙手上沒錢,只好眼巴巴地瞅着身旁的柳墨淺。那個小男孩的視線也随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哥哥,行行好吧,救救我娘和我妹妹,求你了……”
柳墨淺細細地打量了會那個小男孩,半晌,他揚嘴一笑:“嘴長在你身上,是真是假,我們如何知曉?”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烏七終于回歸了現實,一聽到柳墨淺的話,她就忍不住憤憤道:“你娘的柳墨淺,你也太小氣了吧!”
柳墨淺看了烏七一眼,道:“你既然大方,那你何不把你腰間的那把鑲寶石短劍送給他?”
烏七一聽,雙手緊緊地抓着腰間的短劍,後退了一層階梯,瞅着柳墨淺的眼神就跟瞅着土匪似的,護着手中的短劍就跟護着自己的女兒似的,所以此刻烏七瞅着柳墨淺的緊張模樣,完全可以比拟成母親緊張地護着自己女兒,以防被土匪搶去做了壓寨夫人。“那不行!那是我成人禮時,我師父送的。你要是敢打它的主意,我……”
柳墨淺揚嘴壞笑,故意走下一步階梯:“恩?你就怎樣?”
烏七眼一閉,一臉悲壯的表情:“我就跟這把短劍殉情去!”
“無聊!”
那個小男孩愣愣地站在那裏,都快要哭了,下一刻,一滴淚已然自眼角滑了下來。他髒兮兮的小手快速地抹掉眼淚,抓起藤芷煙的手腕就要往樓下走:“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我娘和我妹妹的。”
藤芷煙見那個小男孩哭了,實在于心不忍,不滿地看了柳墨淺一眼,對小男孩柔聲道:“有些人生來就沒有同情心,而且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不願意給就直說,何必強人所難!”說着,藤芷煙取出自己脖子上用紅線穿着的玉觀音,遞到小男孩的手中:“你拿着,雖然這個當了也不值多少錢,至少能換點活命錢就是了。”
小男孩看着手中的玉石,又擡頭看了看藤芷煙,感動地跪了下來:“謝謝姐姐的救命之恩。他日我若手頭寬裕了,定為姐姐将這贖了回來。”
“恩恩,快拿它去換了錢,去給你娘和妹妹買點吃的吧!”
小男孩一走,烏七終于忍不住問道:“那白玉的成色不錯,哪來的啊?”
“以前偶然在街上看見了,覺得還不錯,便買回來戴在身上避避邪,躲躲災什麽的。”
其實那玉觀音的來歷遠遠不止她嘴上說的那樣輕巧。那玉觀音是她生母留給她的。她自小帶在身上,連洗澡的時候都不曾取下來過。生母死後,那玉觀音便是她對生母唯一的念想,這份念想伴了她十幾個年頭。這些她自然不可對烏七說,不然她的身份就會變得可疑,在這個異世,能不透漏身份便不透漏,她可不想被人當成是妖怪亦或是不祥之兆,而且到時她怕是無法再呆在柳墨淺身邊了吧。
那個如紅狐在世的男子……
可如今這僅存的念想都沒了,藤芷煙多少有些埋怨柳墨淺的冷血無情,所以路過他身邊時,特意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
烏七擡頭瞅着藤芷煙氣沖沖上樓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搖頭嘆氣道:“你娘的柳墨淺,你是我見過最鐵公雞的鐵公雞。”烏七沒讀過什麽書,大字不識幾個,她自然不會像藤芷煙那樣四字成語地說,但她那句比較句已充分表達了她要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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