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苦逼的練武生涯

藤芷煙低頭瞧見了靖山手中的長簫,又忽覺簫聲早已嘎然而止,才知方才那簫聲是他吹的。

不過一會子功夫,藤芷煙想了很多,覺得甚是苦悶,所以說話時提不起半分精神。她的語調很緩:“你适才的簫聲吹得可真是傷感,我差點就哭了。”她臉上的淚水雖然幹了,可眼圈紅紅的,她不想靖山問起,所以率先找了一個說辭當做借口。

靖山今天不如往常那般活潑多話,他低垂着頭,沉默了半晌,才說:“今天是我爹娘的忌日。”

難怪簫聲凄涼悲傷,原來在追念死去的親人。

剛才大哭過,所以鼻子還很不舒服。藤芷煙吸了吸鼻子,語氣裏有着淺淺的鼻音:“你的簫聲讓我也想起了我死去的爹娘。”

靖山詫異地看着她,“你爹娘也死了麽?”

看來離曜并沒有将她是宰相千金的事告訴他。不外傳是對的,若是旁人知曉了,不多時楚白歌就會找來了。這樣不等她從離曜這裏學的一身好功夫,就會被楚白歌逼着當做藥引子。

秋初的白晝天氣雖還留有夏日的燥熱,但晚上涼得很。她抱住自己的雙膝,說:“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早已是記不得她的樣子了。可我爹,我卻始終沒能見他最後一面。”

靖山沒有說話。

她很想家,所以很想找人說話,不然她真的會瘋掉的。藤芷煙繼續說道:“我爹對我可好了,不管我要什麽,他都依我。他知道我想念娘親的味道,想要跟其他孩子一樣有娘陪着,所以他為我娶回來一個後娘。可後娘帶了個女兒來。我不喜歡後娘,也不喜歡她帶過來的女兒。所以我總是闖禍,四處找後娘和她女兒的麻煩,可總是被後娘整得好慘。我被她害得吃了好多蜜棗,那棗子可甜了,甜到發膩,到後來,我甚至覺得我的腸子都快要給那些糖水給黏起來。我也被她害得吃了好多酸梅,那種梅子還沒成熟,酸而澀,我的牙齒都要酸掉了,眼睛都一個勁地往外流。當然,我可不是給被欺負不吭聲的主,我有次在她來天葵的時候,往她月事帶上灑了胡椒粉,當晚她那裏就感染了,接連兩個月沒有來天葵。她在我爹面前哭訴,我被我爹罰去了一個月的零花錢,可即便這樣我也開心。”

“小煙子,你好賊啊!我自幼生活在教裏,小時候尊敬的是師尊,長大些便是師父了。我可不敢對他做這個鬼主意。”靖山常年呆在教裏,資質尚淺,師父不放心他去執行任務,所以他除了這四方的天,和一整個雲鹫山,他的視野再無其他可看的地方了。藤芷煙說的這些,他覺得特別有趣,總好過在教裏整天跟師兄們習武練劍,再就是跟各種毒蟲相處,對它們下毒,然後解毒。

藤芷煙不以為意地挑挑眉頭:“這算什麽?我做過的事多着呢!我基本上天天跟我後娘打架,那時她個頭高,我個頭矮,不是她的對手,她打我的手,我就咬她,她的胳膊、屁股、肚子上到處都有我的牙印,至今都還沒有完全消散呢。君子動口不動手,小人動手不動口,我後娘是小人,我是被她訓練出來的僞君子,既動手又動口。”

“哈哈!”靖山像在茶鋪聽人說書似的,聽得津津有味,笑得合不攏嘴。他又問:“難道你這樣你爹都不管你們的麽?”

“那可不。我跟我後娘都是實打實的頂會演戲的戲子。在我爹面前,她是慈母,我是愛女,她對我噓寒問暖,我對她關愛有加。我爹總認為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或者我爹是知道的吧,但他工作忙,總得有個女主人主持家務,才不至于讓整個家亂成一窩粥,所以他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然有時候見我哭着喊着叫親娘,他還是會耐着性子哄我。我雖沒有得到過母愛,但我卻能感受到雙倍的愛。我覺得我爹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了,可是,”她本來帶笑的嘴角漸漸收攏,眸子裏的光彩也暗了下去,聲音也低了幾分:“他死了。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他一定很傷心吧。”

藤芷煙和靖山坐在屋頂上講了很多話,不知道講了多久,反正講到最後她口幹舌燥,眼皮也變得沉重,最後爬下屋頂,倒在床上便睡着了。果然找個人傾訴傾訴,心裏就會好受些,心裏好受了,自然就可以安眠了。

她還在睡夢中的時候,該在身上的被褥被人給掀開了。秋初的早晨寒氣陣陣,晨風從窗戶裏吹進來,她一下子就凍醒了。睜開眼就看見離曜正站在床邊俯看着她。其實離曜不說話、面無表情的時候很恐怖,他這樣看着她,讓她心底沒來由的發寒。她的嘴角抽搐了好久,才勉強扯出一個很牽強的笑容:“嗨,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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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跟着離曜來星沉教後,她就拜了離曜為師父。她想要從他這裏學到好功夫,不委屈一下自己怎麽能成大業呢!

離曜跟楚白歌不一樣,藤芷煙一句友好的話絲毫打動不了離曜,他冷冷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報複?如果這樣,你這輩子都別想動楚白歌分毫!”

現在“楚白歌”三個字是她的禁忌,更別提離曜說她比不上楚白歌,這句話讓她更加生氣。她拜他為師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讓楚白歌後悔他曾對她做的一切,可離曜的不屑成功地踩着了她的尾巴,她一下子就從床上跳起來,快速的穿好鞋子,穿好衣服,簡單地挽了個發髻,吞了口,在嘴裏咕嚕咕嚕幾聲,再出來。然後走到離曜面前,仰頭看着他:“練功吧!”

今天便開始了她的習武生涯了,她卻從不知道習武之人是如此的苦。第一天,離曜就把她帶到教門口,指着門口的那條山路說:“繞着雲鹫山跑完一圈再上來。”

藤芷煙是路癡沒錯,可她不是白癡!尼瑪,雲鹫山那麽高,繞着雲鹫山別說跑一圈了,跑個半圈都會讓人虛脫的。她眼珠子一轉:“山腰以上都是濃霧,我看不清路,萬一摔下山崖怎麽辦?”

藤芷煙自認為她的借口已經完美到無懈可擊了,結果只見離曜攤開手,裏面有一個小紙包:“這是尋靈香,你上次找我要了,這次我給你。”

藤芷煙簡直有種想死的沖動!老人說: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在眼前!

離曜沒事記性那麽好幹什麽!她當時不過随便說說,他就給記住了。她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她真想趁離曜不注意的時候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藤芷煙不情不願地拿着那包尋靈香,往山下沖。她以為拜離曜為師,那麽學得一身好武功是很簡單的事,誰知會這樣。她從小體力不夠好,高中體育考試,測試八百米賽跑,她跑下來,直喘粗氣,整張臉都給豬肝似地紅通通的。如此讓她再雲鹫山跑一個來回,她真怕自己還沒去找楚白歌報仇,就死在了雲鹫山上。

果然跑到半山腰,她就累得不行了。正午的時候,太陽最烈,雖然已是秋天,可天氣幹燥,太陽也襲人,好在雲鹫山山腰以上不管何時都是濃霧缭繞,所以濃霧隔離了部分陽光,剩下過濾後的陽光還算溫和。

她休息了一會跑到山腳下,再從山腳下往上跑。她不懂半腰至山頂這段路需要的尋靈香比例大概是多少,所以她一見腳下有霧氣,她就只管往空中撒,如此下來,還沒到山頂,她手上的尋靈香就用完了。她擡頭,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霧氣,身後也是白茫茫的霧氣,半徑一米的圓圈以外都是濃濃的霧氣。她看不清來時的路,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而且山裏荊棘遍布,走幾步就會被橫亘出來的樹枝劃傷脖子,或者被勾住頭發。她解了好久,才将頭發自樹枝上揭開。真是三步一狀況,走了不過五十米左右,她身上就髒兮兮的一片,衣衫到處都是破洞,狼狽至極。

藤芷煙委屈極了,若不是對楚白歌的恨使然,她怎麽會舍得讓自己受這樣的苦。而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更不知道如何尋求支援。周圍霧氣包裹,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瞎子,與瞎子的唯一區別是他們的眼前看到的是黑暗,而她看到的是白色。這種感覺無助極了。

她不知怎地就哭了,她沒受過這樣的苦。從小錦衣玉食,生活無憂,何曾想過有一天會為了一個男子變成這副模樣?

突地聽到窸窣之聲,她循聲望去,可霧氣遮住了所有的視線,她什麽也看不見。那種窸窣之聲越來越近,聽起來讓人頭皮發麻。人在看不見東西的時候,聽覺特別好。她靜息地聽了一會,她整張臉都蒼白了。這樣的聲音她聽過,瑤山之夜,她聽過,只不過那個時候的聲音比這大多了,但她怕一個東西的時候,就會對它特別敏感。比如她怕蛇的時候,看到泥鳅她都會聯想到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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