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玫瑰
醫院裏的味道讓岑皛十分難受,她拒絕了醫生要求住院觀察的建議,在做了基本的檢查之後就回到了宿舍。
“你要是摔成了腦震蕩,就更配不上唐闡了。”
想到林雰說這句話時她就覺得好笑,記得比賽時林雰的身影曾在她面前出現過三次,可就算再辛苦也沒有人選擇主動退出。
剛剛摔倒的時候,岑皛大腦一片空白,這是她第一次倒在田徑場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那種不甘讓她堅決的拒絕了場內志願者的攙扶。稍稍定了定神,她艱難的邁開了步子,還好,骨頭沒斷,還可以繼續跑下去。一步,兩步,三步,岑皛重新面對終點線沖刺——第一次在跑過終點線時感受到了天旋地轉的滋味,她确實盡力了。
作為歷屆校運會上的運動員,岑皛第一次體驗到了被人攙扶的感覺。周圍的聲音太雜了,她幾乎要聽不清楚,好在一個熟悉的聲音還能辨認出來,那是唐闡。感覺被唐闡抱了起來,她本能的想要反抗,卻終究沒有掙紮出一絲力氣……
“冠軍,比去年快了一秒。”
唐闡對躺在校醫院門診病床上的岑皛說,他是第一個告訴岑皛這個消息的人。
“你那個樣子,實在是太拼命了。”
唐闡的話裏有責備的意思,此時這間房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是嘛。”
岑皛露出一絲輕松的笑,她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說話也沒什麽力氣。
“人總是要争一口氣的。”
“不要總是跑那麽快,不然我會追不上的。”
那樣的話傳進心裏暖暖的,岑皛很開心,有很多人在關心她,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都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這就足夠了。
“以後要多吃一點,這樣才不會被輕易撞倒。”
榮介亨并不在意自己的出現會給岑皛帶來多大的困擾,他把岑皛攔在了回宿舍的路上,并且讓其他人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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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大學畢業之前,榮家都會盡到應盡的義務。”
冷漠的話語,從來不準備帶一絲的感情,再加上這句話的含義,讓岑皛的心跌到了谷底。她拒絕讓榮介亨調查那個撞到自己的女生,盡管知道這樣的拒絕是可笑的,她依然不想承他的情。賽場上發生的一切,有意外作為解釋就好了。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來找我。”
榮介亨給了岑皛一張他的名片,那是一張可以給所有人的東西,現在卻不容拒絕的給了岑皛。這是岑皛第一次得到他的聯系方式。
“找你,同找榮家有區別吧?”
岑皛低着頭,咬牙說出了這句話。她無意識的撫着名片上的數字,力道不覺加大。
“如果你是這麽想的,就是這樣吧。”
榮介亨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岑皛卻開心不起來。她目送對方離去,那背影很陌生。
面對周圍人的八卦,岑皛一律不答,運動會之後,她已是身心俱疲,并不想在這方面浪費口舌。該上課的上課,一切似乎恢複了表面的平靜,可岑皛知道,林雰不會輕易放棄,榮介亨也不會讓她過上安逸的生活。
“對于那天來找我的人,你不好奇麽?”
校運會結束後第三天的晚上,岑皛終于忍不住給唐闡發了這麽一句話。她糾結了許久,以至于在用酒精擦拭運動會上留下的創傷時依舊念念不忘,終于在扔掉棉簽後下了決心。
“你現在準備告訴我麽?“
岑皛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她認為有必要解釋一下。
“跟我說話的人是我家親戚,和他一起來的是他的朋友。”
“我家裏的情況有些複雜,所以要把你正式介紹給我的家人還需要時間。”
“不過在大學畢業之後我就是自由之身,那時候也不用管他們的意見了。”
這樣說還是做了很大保留的,但岑皛依舊有點懷疑自己腦袋發昏了,因為她最後還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你可以等我麽?”
“我會等你。”
唐闡爽快的回答讓岑皛一時忘記了酒精接觸傷口時的痛,她手一甩,不小心碰到了未蓋上蓋子的酒精瓶,“嘭”的一聲,酒精瓶掉到了她的大腿上,灑出來的酒精流到了傷口上,那種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這是樂極生悲吧!
舍友方麗雅被岑皛的舉動吓了一跳,她急急忙忙跑過來,一臉詫異的問:“怎麽了?”
“發生什麽了?”
正塞着耳機看劇的何凝也摘下耳機湊了過來。
“意外,我來收拾。”
岑皛尴尬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那種濃烈的酒精味聞起來很不舒服,傷口的疼痛是那麽真實。她彎下腰收拾殘局,心裏在咒罵着,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發生這樣的事情無疑會影響的睡眠質量。
解決了酒精的問題後,岑皛也沒有心思跟唐闡繼續聊下去了,她只是恢複了“晚安”兩個字。
“好,晚安。”
唐闡沒有說別的,岑皛卻是沒來由的煩躁,她現在已經隐約有了向唐闡發脾氣的沖動,只是本人不已覺察罷了。
榮介亨和楊治平的出現是個意外,但他們對岑皛生活的幹擾卻是顯而易見的。榮介亨保持了他一貫的作風楊治平卻總是出人意料。
這天晚上岑皛和何凝一起從圖書館回宿舍,因為是圖書館閉館時間,路上有不少人,所以對安全問題還是比較放心的。
離宿舍大門還有百米左右的時候,岑皛發現宿舍大門口聚集了一幫人,看樣子是本校的。大概是在搞告白儀式吧!岑皛這麽想,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見,大學生經常鬧出這樣的動靜。她大步朝宿舍大門走去,一向在走路上風風火火的岑皛就這樣把何凝甩在了後面,而何凝認命的嘆了口氣,都到這裏了,也不急着一會半會。她一個人在後面慢慢走着。
岑皛目不斜視的從人群旁走過,剛跨入宿舍大門的時候,突然從大門內側跳出四個高個子的男生,每個人手裏都有一捧紅的滴血的玫瑰,齊聲說:“岑皛,我愛你!”
岑皛下意識的轉身,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剛才聚集的人群包圍在中間,之前不曾被看到的地方用點燃的蠟燭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心”形,其中又用蠟燭擺出了五個字——“岑皛我愛你”。楊治平依舊穿着他的花寸衫和牛仔褲,手裏還捧了一大捧鮮豔的玫瑰,他向震驚的岑皛緩緩走來,在距離不到三米的時候突然單膝跪下,一本正經的說:“岑皛,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圍觀的人群像是早有準備似的起哄,與此同時,煙火騰空而起,綻放出美麗的“心”形。所有人都在注意着岑皛的反應,不少聽見動靜的女生還從宿舍窗戶裏探出腦袋觀看。
這一切在當事人看來卻不是什麽浪漫的事情。岑皛咬了下唇,她突然上前奪過楊治平手中的玫瑰然後直接扔對方臉上,而楊治平沒有來得及反應,那個樣子有些狼狽。
“你在幹什麽?是要羞辱我麽?”
毫不掩飾的憤怒,岑皛的聲音在顫抖。
圍觀者爆發出一陣唏噓聲,似乎都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片刻之後,楊治平緩緩站了起來,淡淡的說:“一個甩我燃料筆,一個朝我扔玫瑰,你們家的人還真是像呢。”
岑皛聽了這話渾身忍不住發抖,她雙手緊緊抓住雙肩背書包的帶子,咬着唇,眼睛看着地面。剛才是太沖動了!完全忽略了對方的身份,這樣不分場合的發脾氣簡直是不知好歹!
幾分鐘的沉默後,楊治平忽然爆發出爽朗的笑聲,他上前輕輕拍着岑皛的肩膀,說:“不要一副害怕我要吃了你的樣子,就算你給我難堪我也不會去告狀的。而且,我也是個受得起挫折的人。”
說罷,楊治平轉身吹了一聲口哨,說了句“清理現場”後,又回頭給了岑皛一記飛吻,這才離開。
岑皛低頭思索着楊治平的話,就這樣被原諒了麽?這可不是他小時候的作風啊。锱铢必較的人如何會咽下這口氣?而且,今晚這件事後,大家又要怎麽看待自己呢?
而另一頭,楊治平在車裏打着電話。
“喂,我發現岑皛比小時候有趣多了,真的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不要太過火了就好。”
電話那頭傳來榮介亨低沉的嗓音,依舊沒有情緒起伏。
“你還不知道我?我可是一直很有分寸的。”
“喂,你什麽時候開始在意她的死活了?小時候的事情都忘了?”
楊治平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隐隐有一絲怒氣。
“不會忘。”
低沉的嗓音裏,透着一絲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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