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麻煩

不顧一切的跑回宿舍，岑皛不理會舍友們的關切，只是抛給了她們一句：“不要管我！”

拿出手機想要找唐闡，卻在準備輸入內容的時候頓住，要跟他說什麽？岑皛愣住了，她自嘲似的笑了一聲，放下了手機，抓起洗臉的毛巾走向洗漱臺。那種無力的感覺，那麽真實的痛苦，這樣的情形不是第一次了吧！把浸了水的毛巾敷在臉上，那種冰涼的感覺讓人清醒了許多。岑皛把整張臉埋在毛巾裏，忽然忍不住啜泣起來。

“如果這樣可以好受一點，就這麽做吧。”

不知何時，方麗雅已經來到了岑皛身後。她剛洗了頭，披肩長發濕漉漉的垂在腦後，略顯刻板的面容下帶着一絲關切。

“被拒絕的是那個男生，為什麽哭的卻是你呢？”

“我雖然不了解實情，但我認為你沒有必要一個人在這裏落淚。”

方麗雅的話像是突然刺中了岑皛的心，她突然哭出聲來，淚水的溫度很快抵消了毛巾的冰涼。是有多久沒有在人前哭過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要學會調節情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岑皛可以做得到。哭過之後，用清水洗個臉，一切就似乎可以恢複原狀，而那些留下來的傷害只有本人才清楚。把自己收拾幹淨之後，她躺到了床上，在看到那十幾通未接電話時，已經可以平靜的面對了。

是唐闡打來的電話。

“今晚的事情，可以跟我說說麽？”

微信上的消息是半個小時之前發過來的，看來他的消息挺靈通的。

“我是不是很不識擡舉？”

“別人給我送花，我卻把花扔到他臉上——他不知道他是在給我難堪麽？”

沒來由的，岑皛回了這一番話，她想要找個人說話。

“你足夠優秀。”

Advertisement

“你值得被人追求。”

“雖然有了競争者會增加我的壓力，但我還是要為自己的女朋友驕傲。”

這番話如果是從別人口中說出岑皛會覺得不真實，但是唐闡說的她會很開心，果然女孩子是需要被別人誇獎的吧。

“我很慶幸你沒有把羽毛球拍到我臉上。這樣是不是說明我是不一樣的？”

岑皛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她想：如果今晚的人是唐闡，她應該就會紅着臉接受那捧玫瑰吧。可惜不是他，除了不懷好意的楊治平，也不會再有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了。一場天時地利人和的告白才會有成功的希望。

“是，你不一樣。所以，謝謝你。”

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也許從一開始就對唐闡抱有不一樣的感覺吧。

“你知道麽？一句謝謝可以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拉的好遠。”

對方那略帶責備的語氣讓岑皛有些心虛，她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下頭，可惜唐闡無法親眼看到。

“我錯了。”

“真是個乖孩子。”

“你現在給我增加了工作量，所以林雰那邊你要主動一些。”

“知道了。”

岑皛老老實實的做了回複，她忽然發現這三個字有不一樣的味道，立刻又發過去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對于不喜歡發表情的岑皛而言，這确實是破例了。

“林雰競選了班幹，在社團和學生會裏都有事情做，我以為她會忙得沒有時間的，結果還是閑得很。”

“我給她安排了不少事情做，希望她不會有時間去打擾你。而你也應該主動出擊。”

這些話在岑皛聽來就有別的意思了，她忽然覺得有些不滿，皺了皺眉，回複了一句：“我不會自找麻煩。”

“好吧，我盡量讓林雰沒有時間去打擾你。”

唐闡的話裏似乎有些失望，這讓岑皛非常不舒服。

“有什麽事情盡量同我說。”

“嗯。”

岑皛用一個字結束了這次交流，她有時會想：是不是自己的情緒變化莫測吓跑了許多人，以至于人際關系一直不太好？雖然總會有例外，但是對于例外是很難相處的。她困擾過許多年，卻終究沒有得到過正面的回應。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正是周末，岑皛和何凝在體育館打羽毛球，據說忙得不可開交的林帶着跟班們毫無預兆的出現了。

“師姐，咱們較量較量。”

林雰手裏握着昂貴的羽毛球拍，語氣不善。她渾身上下都是名牌貨，烏黑的長發紮在腦後，看起來神氣十足。這副模樣岑皛在在校運會時已經見過，現在也不覺得有什麽驚訝的。

“可以。”

岑皛雖然不樂意，卻也沒有拒絕的打算。于是，林雰換下了何凝，兩個人說好打半個小時，不計分，中途不休息。

“師姐也挺受歡迎的嘛！”

林雰邊說便發出了第一個球，是個标準的“高遠球”。

岑皛在把球打回去以後才稍稍明白林雰的意思，林雰是指楊治平在宿舍裏下告白的那件事，那在她看來就是一場讓人難堪的鬧劇。沒有刻意回避他人的議論，其實也沒有聽見多少閑言碎語。

“你不也是麽？”

漫不經心的回複了這麽一句話，岑皛心想：你一個富家千金還愁沒有人追求麽？唐闡還沒有優秀到可以同富人圈裏的人競争吧。而且富家子弟也不會輕易看上外面的人，你就是圖個新鮮吧。

幾輪下來，岑皛發現兩個人的球技半斤八兩，實在難以分出優劣。林雰打球的時候很客氣，嘴上也沒有吐出更多惡語。場上的周蘭和秦娜娜不住為林雰加油，何凝看不過去，一個人對抗二人。現場有吸引到不少觀衆，之後就有拍照的人了。

岑皛覺得很頭疼，這段時間她成了校園裏的話題人物，無論走到哪裏都有被圍觀的可能，想起從前那種默默無聞的生活還真是無比懷念。有時候，她希望這就是一陣風，過了就過，不要再留下什麽。可是，就算可以是一陣風，那也是臺風吧。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林雰首先叫停，周蘭和秦娜娜立刻上前為她擦汗、扇扇子。岑皛與何凝對視，她承認這場球還是打的挺過瘾的，只是這麽想有點怪怪的。她不想首先離開，那樣會在氣勢上輸了一分，而且林雰也不應該是無緣無故找上門來，有話就應該說清楚。

“師姐該不是真的摔成腦震蕩了吧？站在那裏可真夠傻的。”

林雰嚣張的語氣遭來了何凝的不滿，她想要還口，卻被岑皛以眼神制止。

“你應該知道運動方面是我的強項，為什麽總在這方面找我的麻煩？”

四周傳出低笑聲，林雰掃了一眼四周，沒有威懾效果，她向前跨了一步，傲氣十足的說：“找別人的弱項來挑戰多沒意思！要在唐闡面前證明我比你優秀，就要把你的強項都比下去！”

何凝哂笑一聲，說：“你這是找虐吧！”

周圍又是一陣笑聲，比剛才的還要不加掩飾，連岑皛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林雰變了臉色，她突然大步走到何凝面前，揚起右手就要打下去。岑皛本能的上前抓住林雰的右手，陰着臉說：“你想幹什麽？”

林雰又氣又惱，她掙紮着想要擺脫岑皛的控制，周蘭和秦娜娜見狀立刻跑了過來，何凝則氣勢洶洶的上前阻止她二人。岑皛本不想把事情鬧大，她立刻松了手，結果林雰立刻就給了她一巴掌，那清脆的聲音在體育館裏發出回響。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現場安靜了幾秒。

岑皛捂住挨了打的左臉，那種火辣辣的痛讓人變得清醒，她本該還手的，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法下手。不是怕了對方的身份，而是畏懼那可能産生的後果。逆來順受，這是童年的記憶，她沒法以同樣的方式回敬對方，而憤怒還是明确的表現在了臉上。

林雰本來還是挺得意的，但她看到岑皛的眼神後明顯退縮了。她站在那裏，默然無語。

“你幹什麽！怎麽随便打人？”

何凝沖到林雰面前，她的憤怒表現得很明顯，揚起的右手就要給林雰同樣的回敬，卻被随後沖上來的周蘭和秦娜娜攔住。三人先是對罵，接着發生肢體沖突，而這一開始就很難停下來。岑皛怕事情鬧大，又見何凝雙拳不敵四手，就上去要把何凝拉出來，結果不知挨了誰的一拳，就這麽陷入混戰之中……

晚上9點30分，校長辦公室內。

何凝臉上有塊淤青，露在外面的肌膚有不少抓傷，但精神依舊很好。周蘭和秦娜娜站在一邊，她們身上也有不少小傷，可是那态度裏看不見害怕，反而有一絲得意。林雰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依舊擺出一副高傲的神情，混戰時她一直站在邊上看着，這會兒同樣像個旁觀者。

岑皛一個人站在窗邊，事情的發展超乎她的想象。雙方的輔導員、院系領導以及包括校長在內的學校領導都擠在了這間校長辦公室，裏面的空氣壓抑的很。每個人的家長都被要求連夜叫到學校來，而事實上只有林雰和岑皛的家長能夠在今晚出現在這裏，這樣的情況是岑皛不願面對的。學生時代第一次，她對自己感到了無比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