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克夫

楊柳不擅長做女紅, 做同樣的事, 費的精力比旁的婦人要多的多, 随着孩子越來越大, 她的精力愈發不濟,在第二次看花了眼, 直接把針紮到手指上頭之後, 她終于聽了安媽媽的勸, 放下了繡棚。

但手是閑了,腦子卻沒閑, 只坐了一會兒,楊柳就開始問安媽媽,她腹中孩子取個什麽名字好。

楊柳的這個問題, 讓安媽媽很為難,她倒是識字的,可認識的真不算多,“不然姑娘您說說看, 老奴聽着便是。”

“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若是個男孩子,就叫林……思睿, 您覺得好聽嗎?”

安媽媽還沒來得及搭腔, 白夫人已經先開了口, “你們在說什麽呢?什麽好聽不好聽?”

聽到白夫人的聲音, 楊柳和安媽媽都有短暫的慌亂, 想要開口解釋是白夫人聽岔了, 但究竟是什麽能聽岔成‘好聽不好聽’,她們卻沒一個能在短時間之內想出來的。

季夫人見不論是楊柳還是安媽媽都努力想要接妹妹的話,卻越着急越想不出來,楊柳的臉都急紅了,忙在一旁圓了場,“不是我說你,你這耳朵,就是個擺設吧?宛清明明說的是,她的肚子好像看着比旁的婦人來得挺。我看也是,宛清你這肚子啊,就像我當年懷着你大表哥的時候,我看八成是個小子。”

白夫人有些不好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啊,你們是在說肚子裏頭的孩子?要我說,是男是女都好,以後年紀大了,兒子、女兒都是依靠。”

“娘說的是。”這是林睿唯一留給她的,是男是女,她一點兒都不在意,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就行。

“你要早這麽想,宛清哪還會有那一番波折。”

“那我當初,不是被豬油蒙了眼了嗎?姐,都過去的事了,您能不一直提起嗎?”白夫人其實是害怕的,怕女兒恨她,本來她該是金尊玉貴的官家姑娘,從小接受琴琴書畫的熏陶,長大了配一件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卻因為她的緣故,變成了如今這樣的處境。

“姨母,您來了。”

“嗯,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

“姐,你說的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這兒才是宛清的家,她自然應當過得好,習慣才是。”

“是,我說錯話了,還請妹妹見諒。宛清啊,其實是你二表哥,天天在姨母耳邊唠叨,讓姨母來看看你。姨母不想被他煩死,這不就跑了這一趟。看到你安好,我這回去也好和他交待了。”

“多謝二表哥挂念了。”

Advertisement

“應該的,都是嫡親的兄妹。”

白夫人聽着楊柳和季夫人說話的同時,望着她的肚子,暗自嘆氣,若當年女兒沒丢過,只怕白府和季府,确實是能親上加親的,現在……沒可能了。

這幾天白夫人也時常過來,但兩人雖是親母女,因為中間隔開了那麽長的歲月,終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白夫人沒話找話,問的也無非是楊柳吃了什麽,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丫鬟伺候得好不好,颠來倒去的,白夫人的問題,都差不多,楊柳的答案,也區別不大。這會兒多了季夫人,幾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自然了許多。

其實季夫人也沒什麽話可說,無非是些關懷的話,說到後頭,就開始繞着楊柳肚子裏頭的孩子轉,不論是季夫人還白夫人,都不止生了一個孩子,那不論懷胎還是生産的經驗都不少,但怕吓到楊柳,于是她們說起的,都是懷着孩子時候的趣事和一些注意事項。因為事關孩子,楊柳聽得極認真,這兩個交替說着,一個聽着,日頭就已經漸漸開始往西邊走了。

季夫人擡頭看了一眼,“……那行吧,今天就先說到這裏,姨母還得回去跟你二表哥複命呢,要是回去晚了,他這脖子只怕能長出一寸來。”

季夫人只是随口一說,楊柳腦海之中,卻似乎出現了季寅宸那翹首以盼的模樣,不自覺地就笑了出來。

“笑了就好,多笑笑,以後生出來的孩子啊,也是笑口常開的。”

那天之後,白夫人也找到了和楊柳和諧相處的法子,其餘的且不說,只圍着孩子轉便是。

“娘,您又給孩子買衣裳啦?他……穿不了那麽多吧?”再說了,她雖沒生過孩子,卻是聽養母抱怨、可惜過的,說孩子長得太快,這衣裳穿不了多久,就都沒用了。

“沒事,等他出生了,這天就又熱了,小孩子火氣大,愛出汗,勤給他換衣裳,他能舒服些。”說到這裏,白夫人拉住了楊柳的手,“兒啊,當初……你雖不在家,娘卻也是想着你的,每年的四季都要給你做好多新衣裳的,娘總想着,您到了什麽年歲,該有多大了,讓成衣鋪子裏頭的師傅做。本來有很多的,但……前些日子都被,被楊桃吩咐人扔掉了。不過就算她不扔,那些衣裳你也是不能穿的,太小了。”

“娘,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您就別惦記着了,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人最重要的是知足,她現在不愁吃不愁穿,有爹娘有弟弟,有姨母有表哥表妹,有孩子……楊柳想着,待她今後的哪一天重入黃泉的時候,定然要和林睿說,他走了之後,她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就是想他。

“好嗎?”好什麽呀,終身的歸宿都沒有着落。

“好的,真的好。”

白夫人沒再說話,只是不停地摩挲楊柳的手。當年只有她掌心大小的手,現在已經和她不相上下了。

側臉抹了抹眼角,白夫人靜了靜心,重新笑着對楊柳道,“對了,有件事要和你說……”

“出門?我和您一道?我這樣,沒關系嗎?”雖然這裏才是她真正的家,白侍郎和白夫人是她的親爹娘,但楊柳終究不想給他們添麻煩,所謂的麻煩,不是旁的,是不希望他們因為她的緣故被人在身後議論,成為茶餘飯後的笑話。

“你這樣怎麽了?你也是正經成過親的人。”白夫人會這樣說,多少還是有季夫人的功勞的。

對于自己這個妹妹,季夫人還是很了解的,她是那種特別傳統的,性子有些軟綿的女子。若不是講究什麽三從四德,以夫為天,當初她也不會那麽盼着給妹夫生一個兒子,給白家傳宗接代。楊柳呢,其他的且不管,孩子是實打實地在她肚子裏頭紮根了,這婦人生孩子,那就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一只腳是踩在鬼門關裏頭的,若是運道不好,只怕生産的時候不僅需要産婆,還需要大夫,動靜那樣大,是不可能瞞得住的,與其到時候被動地傳出消息,被人抹黑了白府的名聲,不如他們主動把這事兒先攤開說。年少守寡的人也并不是沒有的,無非是夫妻緣分太淺薄罷了。

季夫人說話,從來不緊不慢,但條理分明,聽着特別有道理,白夫人聽得一愣一愣,這思前想後,覺得她說得極對,這孩子也不是個物件兒,這生下來只是第一步,還得養大,這生孩子、養孩子的動靜可都不小。

聽娘親這樣說,楊柳只垂下了眼眸,按她來說,她和林睿确實是夫妻,但他們當時……在常人眼中,确實算是無媒無聘的。

“前一段,楊桃替你回來了,娘就和其他府裏的夫人們說過,說你被尋回來了,要帶着你去見見她們的,她們都等着呢,娘總不好言而無信吧?”

不論是楊柳還是安媽媽,都是不擅婦人發髻的,所以楊柳大部分時間都還一直做姑娘打扮。這既然要出門去,又要表明她已然嫁過人的身份,不論衣着、發髻、妝容,那都是有講究的。

發髻的事,小風算是四個丫鬟裏頭做得最好的了。因為楊桃的緣故,風霜雨雪四個丫鬟對楊柳的态度都是沒有吩咐,她們就不主動靠近,不自找沒趣。所以楊柳雖然已經在白府待了多日,但和她們幾個,幾乎沒有太多的交流。

因為是頭一次和娘親一道出門,楊柳怕出纰漏,所以提前做了她想好的打扮,想給白夫人看看,可以的話,花宴當天她就按這樣打扮,不行的話,哪裏不行就改哪裏,改到娘親覺得可以為止,也免得到了當天手忙腳亂的。

“娘,您看花宴當天,我這樣打扮行嗎?”

這是楊柳到了白府之後,第一回主動來找她,白夫人心裏那個激動,面上卻不大顯,只是很認真地從上到下地好好看了看女兒的裝扮。

“你這……會不會太素淡了些?”此刻的楊柳,發間只有零星發飾,淡淡的妝容,淺色的衣裳,站在那裏,有股子不食人間煙火之感,好像下一刻,她就能踏着白雲騰空,消失不見。白夫人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娘您忘了嗎?我現在……是什麽身份。”按理,不會有哪個剛死了夫君的寡婦還穿得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

“你,你怎麽還紮上腰帶了,肚子不會不舒服嗎?”

“沒事,我紮得很松。”若是有心,不管紮沒紮腰帶,她有身孕的事都是瞞不住的。但這身衣裳不紮腰帶看着有些不舒服。

“我看着可以,那你就這麽打扮吧。”

所謂的花宴,名義上是賞花,其實不過是一群官夫人和官小姐們尋一個景好的地方,聚在一塊兒說話,年長的說兒子、女兒,年少些的說夫君,年紀再輕的,就是在互相切磋琴棋書畫等閨秀必備才藝的時候被人相看。為了能尋個好婆家,這其中一些個年輕女子也算是使盡渾身解數了。

來赴花宴的年輕女子,那都正是好年華,加上好的家世為後盾,基本上都是不愁嫁的,區別大約是誰嫁的門第更高。她們這個年紀,攀比的,無非幾樣,首飾頭面、胭脂水粉、衣裳繡鞋……至于琴棋書畫,那都是看的天分,還有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容貌,即便容貌本是天生,但她們心裏總是忍不住想要和人比較。

季夫人和白夫人是親姐妹,容貌本就相似,最大的區別,是季夫人比白夫人高上一些,旁人家都是女兒肖父,在白家和季家,女兒都是肖母的,大約是她們還在娘親肚子裏頭的時候,就已然會分辨美醜了,知道随娘親長,會長得更好看。

錢家姑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攤開了手給孫家姑娘看,“你看,沒東西吧,我臉上這種,可是我舅舅從番邦帶回來的,抹上去之後看着特別自然,手抹還不會掉,不像你臉上用的,根本不用手摸,走幾步就能掉下來了。”

“你胡說,我這臉上的粉是在悅已坊買的,花的不是碎銀子,是銀票。一張就換這麽一小盒,可貴了。”

悅已坊是城中比較有名氣的水粉鋪子,裏頭的東西都不便宜,普通人反正是買不起的。一聽孫姑娘這麽說,大家都互相看了看,錢姑娘嘴上卻不饒人,“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可不能随便亂說,明明是在街邊的小鋪子裏頭買的水粉,非打腫臉充胖子,說是悅己坊買的,要是被旁人聽了去,信了你,可是要壞了悅己坊的生意的。”

“我沒說謊!不信你跟我回去,我拿盒子給你看。”

“盒子?悅己坊的盒子那麽好看,就算裏頭的胭脂水粉用完了,我也有好幾個沒扔掉呢,現在也裝着水粉,不過并不是悅己坊的。”

“行了,你們別吵了,幫我好好看看,那邊那個是季家的嗎?怎麽一段日子不見,長高了這樣多。天天沒事兒幹,就顧着吃飯了吧?”

“喲,這周圍怎麽一股子酸氣啊?周瑩你最近很愛喝醋?”周瑩一直自負貌美,覺得周遭誰誰都比不上她,但随着季家的三姐妹慢慢地從黑到白,從寬到高……她就隐隐地開始覺得她們是威脅了,她的容貌是基本已經到了頂了,沒有再變好的空間了,她們呢,好像一天一個樣,每天都比前一天看着更好看。

“不跟你們說了,我自己過去确認。”

有生以來,白夫人今天可能是笑得最多最高興的,今天她聽的最多的兩句話,一句是恭喜她們母女團圓,二是她女兒美得像天仙,和她年輕的時候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白夫人算是花宴的常客,一來是聽了季夫人的話,出來散心,二來是某些官夫人的嘴巴有些不嚴實,能透出點兒消息,她反正是不知道什麽消息重要,什麽消息不重要的,反正她但凡有聽到關于朝堂上頭的一些消息,再小,她都是要和她夫君說的。因為這樣,白夫人領着楊柳走到哪裏,都能和人搭上話,楊柳呢,只覺得口幹舌燥,叫人叫的,臉也笑得有些僵。總不好旁人誇你的時候,你板着個臉吧?

“剛才那幾個,都是出了名的嘴上沒把門的。和她們說幾句話,就等于和這裏所有的人都說過話了。”

楊柳萬萬沒有想到,她們才剛尋了個人不多的地方準備坐下休息會兒,她娘親就給她來了這麽一句。原來之所以和她們聊得那麽投機,完全是因為要讓她們傳話給別人聽?

“娘。”

“走了這麽久,你累了吧?快,坐下休息會兒。”

“季如嫣?!”

楊柳才剛坐下,正準備撫平衣擺的時候,聽到有人叫了這麽一聲。但她沒當回事,因為她雖然有兩個名字,但沒有一個是這個。

白夫人卻回過了頭,因為如嫣是她外甥女的名字,白夫人還四處看了看,以為她姐今天反常了,不似早些回的姍姍來遲,而是提早了這樣多。想來,也不是她的面子,而是宛清的。但左看右看,沒看到她姐和外甥女兒的蹤跡。

周瑩卻已經大步地走到了她們身邊,力氣頗重地拍了一下楊柳的肩膀,“我和你說話呢,你怎麽理都不理我?”這一下,不但拍疼了楊柳,還吓了她一跳,畢竟在她的意識裏頭,在這花宴之中,除了她娘親,她暫時沒有其它熟到能對她‘動手動腳’的人。

周瑩拍人的動靜不小,嗓門更大,白夫人也被吓得夠嗆,頓時有些惱怒起來,“你怎麽回事?怎麽下手這樣沒輕沒重的?宛清,你還好嗎?有沒有覺得哪裏疼?”

楊柳伸手揉了揉肩膀,疼确實是疼的,要是這一下拍在背上,她都覺得能被拍出血來,但轉眼一看,是個面容稚嫩的小姑娘,“娘,沒事的,她應該是認錯人了。”

“你……真不是季如嫣?我就說嘛,怎麽可能幾天沒見,就突然長成這樣了。”

“你是……周家二姑娘?”周瑩板着臉的樣子,白夫人見得不多,但她笑起來的模樣,白夫人很是熟悉。

“是,您是……?”

“你要找的季如嫣,是我外甥女,這是她表姐。”

“哦,白家的夫人,白伯母您好,我……我還有點事,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知道自己闖了禍之後,周瑩瞬間就跑得人影都不見了。白夫人搖了搖頭,“現在的小姑娘,怎麽就這麽不穩重呢?”

“可能年紀還小吧。”

“小什麽呀,明後年也能嫁人了。你真的沒事?肚子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楊柳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那邊,周瑩跑得比兔子還快,回到一衆‘小姐妹’身邊的時候,她的氣息那是極不穩的。

“讓你別過去別過去,你非要過去,又自讨沒趣了吧?這回那季如嫣到底說什麽了,把你氣成這樣?”

“不,不……”周瑩還說不出完整的話,只是一直擺手。

“怎麽?不能說?咱們都是好姐妹,有什麽話是不能敞開了說的?說吧,我們也許還能給你出點兒主意呢。”

“季如嫣的表姐,白府的姑娘?嘶,這不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嗎?”原來,周瑩走開之後,她們也都四散開了,有的回了母親身邊,有的去打聽中午能吃什麽好吃的,有的則是随意逛逛,看看景兒,聽聽消息。至于比試,最近天冷,大家都不怎麽愛動彈,那手都往袖子裏頭躲,有些誇張的,連袖籠都從箱底翻出來了。

程家姑娘是從她娘那裏聽的消息,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娘藏不住話,她雖然被她娘千叮咛萬囑咐不要和旁人說起這事,但一轉眼,就已經給大家報了信。肚子裏頭藏着話,那真是太憋得慌了。

“那是季如嫣的表姐?她怎麽這個時候回來呀,就她那……狐貍米青一樣的模樣,她回來了,咱們幾個姐姐的婚事,會不會有變啊?”

“不會不會,這點你放心好了。我和你們說,你們可千萬別傳出去啊。”

“這一點上,你放一百個心吧,我們嘴最嚴了,絕對不會往外傳的。”自己家人,那可算不得外人。

聽到了程姑娘轉述的話,周瑩又一次笑了起來,這一回,是連眸中都帶着笑的,“克夫啊?诶你們說,季如嫣的表姐克夫,她們姐妹會不會也克啊?你們說說,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啊?誰娶了她們,誰就得死,雖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但這世上真正不怕死的,又有幾個呢?你們怎麽了?眼睛都進沙了?剛才那一陣風,還确實挺大,幸虧我是背對着的。”

“姨母,今天我二妹和三妹都突然身體不适,我娘在家看顧她們,恐怕就不會過來了。這位……是表姐吧?我是如嫣,二哥沒騙我,表姐你确實長得極好看。”

“你也長得很漂亮。”

“哎呀,咱們的娘是親姐妹,咱們的長相又都随了她們,這是好看的,就好看一窩。”

“如冰和如茵沒事兒吧?生什麽病了?”

白夫人問起這個,季如嫣清了清嗓子,“姨母,我要是和您說了,您可別出賣她們。”

“诶?”

“裝的,她們不想來,又沒有更好的借口,只好裝病了。不過我覺得,娘親只怕不會那樣傻,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你們這些孩子,病哪裏能随便裝呢?不知道長輩會擔心的嗎?”

“哎呦,姨母,能別用和娘親那麽相似的臉說出這些教訓人的話嗎?您這樣,就不可愛了。”

“你啊!那邊是怎麽了?咱們聽着好像有些吵呢?如嫣的,你剛才那邊過來,有覺得哪裏不對勁嗎?”

“啊?沒有啊。能有什麽事兒啊,姨母您別多想。”不過就是她手癢,教訓了一下某個口無遮攔的小丫頭片子罷了。他們家裏的人,是她能在背後說長道短的嗎?說着話呢,季如嫣低頭看了楊柳一眼,“表姐,你真的有身孕了?懷着孩子是不是特別有意思?”

“你怎麽知道宛清有孕了?是你娘和你說的?”奇怪了,不是姐姐說的嗎?先不和如嫣她們說這事的。

“不是,剛才聽她們在那邊說的,說表姐夫他……表姐,你可千萬別哭,那些說你壞話的,我都教訓過她們了。”

“這麽快就傳開了?”白夫人搖了搖頭,她還以為,至少得到明天呢。

周瑩回家的時候,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發髻散亂、臉上一抹黑一抹紅,像臺上唱戲的,就連衣裳都破了、髒了好幾處。

周夫人看了大駭,“你,瑩兒你這是怎麽了?不是去花宴了嗎?怎麽弄成這副模樣?”

“娘,季如嫣她欺人太甚,她揪住我的頭發打我。那麽多人都看到了,娘,您要替我做主。”

“又是季如嫣?”周夫人的怒火一下子就下去了一大截,不是她不想為女兒出頭,而是她的夫君、瑩兒的爹不争氣,做了這麽多年的官,依舊還是季如嫣她爹的手下。“你又怎麽惹她了?”

“娘?”

“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她爹是你爹的上峰,這……”平時就算不巴結,“不能得罪的。”

“那,那女兒這打就白挨了嗎?”

“娘看看,都傷在哪兒了?沒事沒事,不是很嚴重,你先說說,她為什麽打你,總不能是平白無語的吧?”

瞬間,周瑩就沒聲了。

“你又說她什麽啦?你下回說她壞話之前,能不能先回頭看看,确定她不在,你再開口說啊?”周夫人知道,想讓女兒憋着不說,那是不大可能的,就只能讓她避着季如嫣說,這樣她既出了心中那口悶氣,也不至于每回都被收拾。

“我,我這回沒說她。就說了這麽一點點。”

周夫人是真沒想到,她女兒能這般能耐,把‘克夫’這樣要命的名聲,往人季家姐妹身上扣,簡直……無法無天了。要她不是她親生的,她都能覺得季如嫣只打她一頓,太便宜她了。

“她除了打了你,還說什麽了沒有。”

“說了,她太過分了。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在傳,她卻非不講道理,說是……但凡外頭有她們姐妹‘克夫’的名聲傳出去,以後見我一次,要收拾我一次。娘,不然……我先到外地去避一避吧?”

周夫人一聽,心裏頓時也涼了半截了,這人的嘴啊,和人心一樣難控制,他們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管不了別人在背後說些什麽話啊!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沒能耐。

“就是這兒了。好多年沒見了,也不知道姑母還認不認得出我來。”

“怎麽能認不出呢?您和姑奶奶長得不是一般地像。”

“我可沒有姑母那般好福氣。”

“您怎麽能這麽說呢,這姑爺……不是也調任京城了嗎?”

“姑父可比鄭铎強多了,後院沒有那麽多烏七八糟的事。算了,總不好多年未見,一見姑母的面,就跟她吐苦水。去叩門吧,我心裏有數的。”

周夫人這兒正為女兒得罪了季家的事兒而心煩意亂,那邊就聽門房來報,說是她侄女兒找來了。周夫人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除了外放的四弟一家不可能之外,這大哥二哥三弟,都是有可能的。不管是誰,這來的真不是時候。

“你先回屋去梳洗一下吧。”現在這個模樣,看着就讓人覺得心煩。心煩之中,還不免帶着些心疼,周瑩身上穿着的這衣裳可是花了大價錢買的,今天這才是頭一次穿。

徐珍一手扶着腰,一手由王媽媽攙着,慢悠悠地往院子裏頭走。可能因為是在京城,這屋子倒是并不太大,但園內的一些設計還算讨巧。

看到是徐珍,周夫人的面色舒展了一些,三個侄女兒之中,也就她長得最像她,比她十月懷胎的女兒都像。

徐珍的肚子高高隆起,動作很是笨拙,周夫人倒也很有耐心,等着她到了她跟前。

“姑母,珍兒給您請安了。”

“行了,你這麽大肚子,就別多禮了。你這是今年年頭的時候才剛成的婚吧?動作倒是快,這麽快就懷上了。當時你成親的時候,姑母正巧有些事兒沒能到場,你不會怪姑母吧?”

“怎麽會呢?合該是咱們小輩來看望長輩才是。”

“你不是嫁在那個……怎麽來了京城了呢?”

“我夫君到京城述職,我就一塊兒跟着來了。”

“來京城述職?這麽說,侄女婿還挺有本事的。”

“還好吧。”

周夫人正問起徐珍爹娘的情況的時候,周瑩重新梳了發髻,換好衣裳出來了。“娘,這誰啊?”

“你表姐徐珍,小的時候你們還一塊兒玩過的,不記得了?”

“哦,是那個表姐啊!表姐你也懷了身孕啦?表姐夫還安好嗎?”

“說什麽呢!”周夫人覺得,周瑩的這張嘴,真的能把她給氣死。

“我就是關心一下。表姐您可千萬看好表姐夫。別讓他……”

“閉嘴!”

周瑩的話,太有歧義,徐珍有些誤會了,還以為周瑩是說她懷着身孕期間,鄭铎會趁機沾上別的女人。

“你表姐夫他……已經納了三個妾了。”旁人家中,但凡當家主母懷了身孕,一般都是要給夫君備一個通房的,他們家已經有三個妾,她就不用裝作那麽賢惠了。“不過……你說 ‘也’,莫不是咱們家中還有旁的親眷有了喜了?”

“才不是呢,是那……”徐珍這話一問出口,就算是打開了周瑩的話匣子了,周夫人見苗頭不見,立馬出言打斷了她的話,“我這兒正和你表姐說話呢,你回屋去吧。別總說一些有的沒有的。”

“娘,這不是表姐問了嗎?她剛到京城,好些消息遲早也是要知道的。與其讓她從別人那裏聽說,不如就由我來說,我還算挺了解情況的。我今天都見過那個白……白宛什麽的。”

“姑母,表妹想說,就讓表妹說吧,她這說了一半,我也好奇地很。”其實和姑母多年沒見,徐珍真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剛才是姑母問她爹娘,一會兒只怕就要她問候姑父、表弟表妹了。

周瑩很是能言善道,雖然其中加了很多自己的‘想象’和‘猜測’,但是大致情況,徐珍倒是聽明白了。雖然難免有些唏噓,但畢竟事不關己,徐珍也就随便聽了個大概。

說到最後,周瑩問徐珍,“表姐,你來評評理,那個季如嫣打我是不是不對?她那表姐就是克夫命嘛,這才成親多久啊,夫君就沒了。長得天仙一樣又如何,還不是得守一輩子寡。”

周瑩這話說得着實刻薄,徐珍想起了剛才她被姑母數次打斷了的話,心裏有些微微的不舒服,鄭铎再怎麽不好,她和孩子總還是要靠着他的。同樣的話,要是她在她跟前說,她恐怕沒法兒顧忌周瑩是不是她的表妹。

“啊,确實野蠻了些。有話完全可以好好說嘛,大家閨秀,何必動手動腳的。”

“她就是知道,她說不過我,這才動了手的。”

徐珍面上頻頻點頭,心中卻有些後悔今天來走這一遭了。

“姑娘,怎麽樣?”

“別說了,這麽多年未見,姑母糊塗了不少,就任由表妹那樣,到處得罪人。”本來她還想着,夫君既然來了京城,她多和姑母親近一下也是好的,畢竟這姑父做京官可不是一年兩年了。但姑父能容忍這樣的女兒,她還真怕他們不但幫不上鄭铎的忙,反而給鄭铎拖後腿。

“好在,我這肚子月份也漸漸大了,這以後只怕是不方便出門了。”親戚之間便是如此,常走動的那才是親戚,不常走動的,那可能還不如友人呢。

從花宴回來之後,白夫人晚上輾轉難眠。得虧白侍郎歇在了書房,不然只怕也要被她鬧得一夜無法安枕。

楊柳倒是睡得不錯,花宴的狀況,她其實想到了一些,但有些悲哀的是,她對這些話已然有些麻木,因為類似的話,她原來聽過不少。克夫……這是她無法否認的,若不是因為她,林睿根本不會和鄭铎有牽扯,沒有牽扯,也就不會死,究其所以,是她害死了他。

“娘,您這眼圈怎麽回事?昨晚沒睡好嗎?”

白夫人膚色白,這青黑的眼圈看着就特別明顯,本來她今天照過鏡子之後,是不想到楊柳這兒來的,但又怕她不來女兒會多想,這才硬着頭皮過來的。

“啊,昨晚……夢多,所以沒怎麽睡好。”

“是因為花宴的事嗎?”

“不,不是。”

“娘,咱們是母女,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呢?”

“這……唉,我只是沒想到,她們說話能那麽難聽。”克夫這個詞,白夫人反正是說不出口的。

“這世上,多的是幸災樂禍、尖酸刻薄的人。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要怎麽說,咱們管不了。您就當做沒有聽到就是。”

“怎麽能當做沒聽到呢?”

“時間久了,自然就不會再有人提起這事了。娘,如果我說,我覺得這是件好事,您會生氣嗎?”

“好事?怎麽會是好事呢?你該不會,是氣糊塗了吧?”

“女兒除了腹中有子之外,還有這‘克夫’的名聲,以後自然就難再嫁了。這樣,我就能多陪在您和爹身邊,照顧你們了。”

“你爹和我,我們自己能照顧自己的,不用你。”

“我除了想照顧你們和孩子之外,還想替他守着,因為我,對不起他。”

“你怎麽會對不起他呢?你這……他都不在了,你還為他懷着孩子,是他們家的大功臣才是。”

“娘,雖然不願提起,但他的死,确實和我有很大的關系。現在我還沒法和您細說,待我能再想開些,再和您說,行嗎?”

見楊柳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淚水已然盈睫,白夫人自然是一邊點頭,一邊滿口答應,“行行行,都由你,你可別哭,對孩子對你自己都不好的。”

白夫人想着,這女婿驟然離開,短時間之內,女兒只怕還有些難以接受,待得時間長了,女兒想開了,她再勸她另嫁就是。至于孩子,對方若是願意愛屋及烏一道撫養,他們白家會感謝他,若對方不願意,他們也不會怪他,他們白家養着便是。好在女兒的年紀還不算大,她生老幺的時候,都二十好幾了,女兒三年之後也才二十出頭。

但楊柳以為的,白夫人擔心的,那都是常理。可這世上的事,從來都是公平的,既然有楊柳這樣‘克夫’的,那麽自然,也有旁人是克妻的。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