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死訊
每每到年關的時候, 吏部的官員總是特別忙, 因為各地官員的情況都在陸續地往京城彙攏, 如果說吏部尚書掌管的是全國官吏的任免、考課、升降、調動、封勳等事宜的話, 那麽吏部的侍郎、郎中、員外郎等負責的就是把那些彙集過來的情況整理排序之後,統一交給尚書處置。
這人一旦忙起來, 并且知道這樣的忙碌還要持續好一段時間, 心情都不會好, 脾氣也自然會大。白侍郎本來還專心致志地看着一位知府對他轄下諸位知縣的評語,這樣的評語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除非某個縣做出了什麽了不得的政績。但很快,白侍郎就擡起了頭。
“周郎中,你已經在這裏徘徊了快兩盞茶的時間了, 要是有事你就直說,要是沒事,外頭庭院地方大,你可以去外頭散散步。不過據本官所知, 這到了年底,戶部的事情也該是不少的。”
“白大人……”
“說!”
“您沒事要和下官說的嗎?”
“周郎中,容我提醒你一句, 你是戶部官員, 這裏是吏部。”
對比自家上峰, 季如嫣她爹, 周瑩爹覺得白侍郎這邊應該更好說話一些。但有些話, 他當真不知道如何開口。直說他女兒口無遮攔, 說白家和季家的姑娘都是克夫命?這樣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自家女兒是怎麽能說得那麽順溜的。
“尊夫人和令嫒,可還安好?”
白侍郎沒吭氣,只是眼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周郎中說了之後,也是後悔不疊,這根本不熟悉,卻一上來就問人家家眷,真是不妥當。
“是這樣,昨天方大人家不是有個花宴嗎?尊夫人和令嫒都去了,小女恰好也在。她,年紀小,可能說了些不是很恰當的話,得罪了尊夫人和令嫒,下官在這兒給您賠個不是。改日下官定然會帶着小女專程上門致歉。”
“不用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在白侍郎看來,姑娘家之間吵架,無非是為了那些個首飾頭面、胭脂水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在他看來,都很是無關緊要。
聽了白侍郎這麽一說,周郎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氣,“您這真是……大人有大量。”
在白侍郎看來,周郎中來得莫名其妙,離開的時候依舊不大正常。
這但凡官員,都極擅揚長避短,畢竟将心比心,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是愛聽好話的。
楊柳她親爹白侍郎,于公務上很是勉力,在人際交往上,就差了那麽一些。這會兒下了值,白侍郎也不和旁的同僚多說些什麽,只蒙頭準備回府。平日裏倒也沒有人會自讨沒趣,今天卻有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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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侍郎,恭喜啦。”
若不是‘白侍郎’三個字,楊柳他爹,是真沒反應過來這位張大人是在和自己說話。此刻,他一臉發蒙的表情,完全不知道這人在說些什麽,他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恭喜的地方,他的頂頭上司年紀不大,還不到告老還鄉的年紀,他恐怕還得在這個侍郎的位置上待個幾年甚至更久,幾個兒子讀書确實還不錯,但年紀還小,還不到能考進士當官的年齡。
有那麽一瞬間,白侍郎有些懷疑,是不是朝中又有了一位和他同姓的官員,只不過是其餘幾部的侍郎。
“待得孩子彌月的時候,一定要請我喝杯喜酒沾沾喜氣啊。”
聽到‘孩子’二字,白侍郎最先想到的是老妻,但很快又否定,畢竟她都那把年紀了,就算退一步說,她真又懷了孩子,也總不至于一個外人還比他先知道吧。
這麽一想,白大人十分認真地回了他的話,“張大人,你應該是搞錯了,內子并無身孕。”
“啊?我說的不是尊夫人,是……是令嫒。真是羨慕你,明年這個時候,外孫都能抱在手裏頭了,我家的那個臭小子,媳婦都還沒影兒呢。聽內子說,令嫒長得和尊夫人極像,美得很,不用說,以後您那外孫一定是玉雪可愛的。若是男娃,配上您的聰明才智,以後定然又是一個狀元之才。便是女娃也好,搞不好,以後還能做個王妃、皇妃呢!”最後那句話,有些犯忌,是以張大人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托了周郎中的福,在張大人提到‘令嫒’二字的時候,白侍郎想到了大女兒,這麽多年,白侍郎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為人父的,但他的孩子,是五個兒子,至于長女,丢了那麽些年,他真的從沒想到還能再找回來。
白侍郎很想說,他女兒還未曾出閣呢,是不可能有身孕的。但很快,他抿緊了嘴。這會兒想想,事情好像确實是有一些不對勁的,這都說女大十八變,但也不至于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就像換了張臉吧?
“張大人,我突然想起府中有些急事,就不和你多說了,先告辭了。”他得回去弄弄清楚,他當初究竟是丢了幾個女兒。
“夫君,您回來了。今天當值累嗎?”
“你這眼睛怎麽回事?”
“……昨晚你不在身邊,我睡得有些不好。”
“宛清呢?”
突然聽白侍郎這麽問起,白夫人替白侍郎解腰帶的手猛地一頓,這是自尋到那塊玉佩之後,白侍郎頭一回問起女兒。
“怎麽突然問起宛清了,她這會兒,應該在屋裏呢。”
“晚上,讓她過來一道用晚膳吧。她回來這麽些日子了,我這個做爹的,還沒和她好好說過話。”
白夫人呢,是以夫為天的典範,對于白大人,她有那麽種從內而外的懼怕和無理由的順從。
“好,我讓人去和她說。”白夫人沒想太多,只純粹為夫君願意和女兒好好相處而高興。
對于父親,楊柳的印象依舊停留在楊桃爹那兒。所以在聽說要和現在的爹娘一塊兒用晚膳的時候,她有那麽些緊張。但再緊張,她也沒法飛天遁地,或者拒絕,因為一家人一塊兒用飯,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爹!娘!”
“都是一家人,行什麽禮啊!快,坐這兒,娘讓廚房添了幾道你愛吃的菜,才剛端上來。”
白侍郎動了筷子之後,白夫人才拿起了公筷,給楊柳夾了幾筷子的菜,放在她跟前的空碗之中,見楊柳傻愣愣地沒動筷,白夫人輕輕推了她一把,以眼神和動作示意她快吃。
楊柳于是明白了,食不言寝不語。
原來在楊家的時候,楊桃爹也是讓楊柳和楊桃專心吃飯,不準說話。但楊柳和楊桃那時候年紀都小,這嘴裏雖然吃着東西,卻依舊閑不住,多多少少還是會說一些話的。于是楊桃爹就規定了時間,在多久之內要吃完飯菜,過了時間,就不能吃了。後來跟了鄭铎,楊柳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更多,沒有可說話的人,也算是變相地守了這規矩了。
和林睿住在那個小院子裏的時候,是楊柳最自在的時候,家裏頭就他倆,他倆最大,想說話就說話,想吃飯就吃飯,大多數時候,都是她怕飯菜冷了,讓林睿少說話,真想說,吃完再繼續。她還調侃過他,怎麽就能有那麽多話要和她說呢,就好像憋了一輩子的話沒說一樣。
白夫人和楊柳配合得挺好,白夫人布菜,楊柳吃,白侍郎看了她們一眼,又一眼,而後看向跟前他特意吩咐廚房做的魚。
“今天這魚不錯,很新鮮,夫人,給宛清夾點兒吧。”白侍郎的突然開口,讓楊柳和白夫人都愣了一下,白夫人尤其驚訝,當初聽婆母說過,說夫君年幼的時候曾在用飯的時候說了句話,被飯噎了一次,自那之後,用飯的時候他就再沒開口說過話。
楊柳最近也不是沒吃過魚的,因為聽說吃了對孩子好。白府的廚子手藝不錯,魚去了腥氣,只剩下鮮味。
“嘔……”一直到魚肉入了口中,楊柳才明白,她這位爹說的那是大實話,這魚真是很新鮮,那腥氣重的,就像完全沒處理過一樣。
“宛清,沒事兒吧。魚很腥嗎?那就別吃了,不吃了,啊!”
“沒,沒事。”楊柳只開口說了幾個字,就開始閉嘴擺手,她吃魚之前,還吃了不少的菜,此刻都有往外翻騰的意思。
白侍郎将手中的碗和筷子放回了桌上,“宛清這是怎麽了?是純粹的身體不适,還是……有了身孕?”
楊柳有了身孕的事,白夫人沒有刻意瞞着白侍郎的意思。只是想等着他休沐或者不那麽忙的時候,和他細說。沒想到這左拖右拖的,他自己不知從哪兒得知了。
“夫君,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孩子的父親是誰?”
白夫人正欲從頭說起,白侍郎已經重新發問。
“宛清啊,你先回你自己屋子裏去,我和你爹好好說說這事。”白夫人覺得,在女兒跟前反複提起那命不長的女婿,只會徒增女兒的悲傷之情,她現在的身子可受不得這情緒的大起大伏。
楊柳這會兒,已經稍稍地緩了過來,她一直以為,她娘應該已經和她爹說過這事了,畢竟她都回來這麽多天了,但看他此刻吹胡子瞪眼,一副所有人都在騙他的模樣,楊柳知道,她娘估計什麽都還沒說。
“爹,女兒跟着二表哥回京城之前,剛剛守了寡。這腹中孩子,是遺腹子。”
楊柳以為,男子不若女子那般,凡事都要刨根問底,于是只和他交待了一個結果。至于其間種種過程,說起來倒也廢不了多少時間,只怕他沒有耐心聽。
直到楊柳提起,白侍郎這才看向她的發髻,還确實是婦人發髻。至于楊柳回來的時候梳的什麽頭發,穿的什麽衣裳,他早就已經不記得了。
“這,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沒和爹娘說呢?”
聽白侍郎這麽一說,白夫人硬着頭皮接了話,“宛清和我說了的,回家頭一天就和我說過了。”
“那你怎麽沒和我說。”
“這不是……宛清在外頭也不是一天兩天,那是十幾年時間,期間發生的事情簡直數不勝數,要都說明白了,得花不少時間呢。我看夫君你最近一直很忙的樣子,那書房的蠟燭,都是很晚才熄的,我就想着,反正這是家事,待你把公務都處理清楚了,再和你說也都來得及。”
當着女兒的面,白侍郎自然也不好直說,他對女兒過往十幾年過的日子沒有太大的興趣。同時,也不得不承認,夫人說的話,都十分有理,他最近确實不得閑。若夫人當真要和他細說女兒的事,只怕他是沒耐性聽到末尾的。
說到這裏,張大人的話,倒是已經有了解釋了。白侍郎很快又想起了行為和說辭都有些怪異的周郎中。
“聽說,昨天你們去參加了一個花宴?和周府的姑娘有了些沖突?具體是怎麽回事?”
聽白侍郎提起這事,白夫人的臉色立馬就有些不好了,但顧忌楊柳在場,沒有立馬爆發,“宛清啊,你先回屋去,要吃什麽,我讓丫鬟把菜送到你屋裏去。”
這一回,白侍郎沒有再反對。
楊柳知道,她娘讓她離開,是不想她再聽一遍關于‘克夫’的話。
“他還有臉去找你?他那個女兒啊……”白夫人憤憤不平地說完之後,白侍郎的臉色也不大好了,這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事關女兒的名聲,哪兒是一句抱歉的話就能抵消得了的。
“還有一件事。”
“什麽?”
“宛清的臉……一個月前就長的這樣嗎?我怎麽覺得不是呢?”
白侍郎這話一出,白夫人心裏就一個咯噔,猶豫了一會兒,白夫人還是決定說實話。反正這事,錯不在她,都是楊桃那丫頭心機太深。聽完白夫人的話之後,白侍郎久久無語,良久才問了一句,“那現在,那位楊姑娘人在何處?”
“怕她出去亂說話,寅初做的主,讓人送到莊子上去了,有專人盯着。說是先關她一段時間,等把她的性子磨好了,尋個人家把她嫁出去。”
“嗯,給她尋個歸宿也好,不管怎麽說,宛清總是楊家養大的。”
楊柳的事,白侍郎沒有細問,白夫人便也沒有主動提起,且讓他以為,楊柳只是命不好,嫁了個短命的夫君吧。至于兩人成親之前的那些事,她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當初楊桃回白府的消息,也傳了幾天。衆人只覺稀奇,這人都丢了十幾年了,居然還能尋回來。有這樣想法的,都是尋常百姓。有些官宦人家,只是不解,怎麽白家就能這麽大張旗鼓地說他們家丢了十幾年的姑娘被尋回來了呢?要是他們……最多也就認個幹親,然後陪些嫁妝,低調地尋個人家把這個十幾年裏頭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知道做了什麽的姑娘嫁出去。
一些有頭腦的商鋪,趁着白府的這個消息還有許多人議論的時候,開始賣玉佩,認親玉佩、尋親玉佩……弄了一堆出來,有的是一塊玉石雕成兩塊一樣的玉佩,有的看着是一塊,其實可以拆成很多塊。有些商鋪,甚至讓想要買玉佩的客人自己定圖案,自己決定要把一塊完成的玉佩分成幾塊。當然,做生意那都是和氣生財,他們這也不是咒那些買了玉佩的人都是會丢孩子了,只是這世上的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這一回,傳言依舊和白家大姑娘有關,但流傳的時間和範圍明顯比上一回廣的多。人麽,幸災樂禍的總是多些。這又是克夫、又是遺腹子的,能說的東西簡直不要太多。
文昌侯家的老夫人,很生氣。這好容易吧,衆人都已經開始淡忘他兒子那啥的事了,只記得他是個武将,是個保家衛國的英雄。她也已經想好了,待她兒這次回來,一定再給他好好說門親事。這下倒好,全泡湯了。
白家大姑娘的事,老夫人倒也是聽了幾耳朵的。當時只覺得這個姑娘可憐,命運多舛。這會兒卻不免有些遷怒于她,“這城裏的人都是怎麽回事?要說那白家的姑娘,那就認真地,專一地只說她不就好了嗎?怎麽非要牽扯到我兒身上?她克的是夫,我兒是個男子,怎麽就能扯到一塊兒呢?”
一旁伺候着的吳嬷嬷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答這話,如果按照第一反應的話,她其實挺想說,女的克夫,男的克妻,這都是正常的聯想。但這話雖是實話,老夫人卻必然是不愛聽的,她也沒必要找自己的不痛快。于是只道,“這……反正離少爺回來還有些時候,想來到了那時候,這流言應當已經沒了。”這也就是變相地勸老夫人,當做沒有聽到這話。再退一步說,就算沒有白家大姑娘的事,待得少爺回來,只怕關于他克妻的傳言,也會被再次提起的。
“就他那年紀,還少爺呢,都能做少爺他爹了。”
這一點上,吳嬷嬷也覺得很無奈,可偏偏少爺還沒成親,這輩分,一直升不上去。
傳言的力量是很驚人的,雖然已經預料到了,但被本來松動的了那戶人家婉拒婚事的時候,老夫人依舊氣得直跳腳。
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的打擊多了,自己寬慰自己,老夫人緊接着就說了句,“算了算了,反正定沒定親事都是一樣的,那孩子一點兒都不上心,就讓他打一輩子光棍好了。”
不論是吳嬷嬷還是老夫人自己,都知道她這說的是句氣話。果然,不過幾息的時間,老夫人就又道,“我這輩子,臨閉眼之前能看見我孫子的面兒嗎?”
“能,一定能的。”
“就你會寬慰人。他這一年也着不了幾次家,我看難。”
“也許,也許少爺這次回來,直接就帶着少夫人了呢?”
“少夫人?除非天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兒出來。罷了罷了,兒……子自有兒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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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遠城霍家,因為沒出多大的事,所以好些天之後,霍雷才知道林睿去看過二兒子的事,聽說的當即,他就十分緊張地招來了伺候二兒子的人,細細詢問他整個過程是如何的。
林睿和霍二老爺說話的時候,那人根本不在屋內,哪裏知道林睿究竟和二老爺說了什麽話,但怕霍老太爺責怪他玩忽職守,于是他就開始信口胡編,說林睿看着他二叔傷的那樣重,特別難過,幾次泣不成聲。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胡說八道!”林睿和二兒子之間究竟怎麽回事,別人不清楚,霍雷是最清楚不過了。說林睿會為了他二叔哭,天塌地陷都不可能。看到二兒子如今的模樣,他只會笑,只會覺得痛快。
“老太爺恕罪,是大少爺,他說有話要單獨和二老爺說,讓我們在外候着的,二老爺當時确實也沒有別的事,就是……就是又尿了。”
林睿還以為能很快聽到他二叔不行了的消息,畢竟他二叔的性子,對旁人都那麽狠,對自己自然應該也是能狠得起來的。但他大約錯了,不管是什麽人,只怕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最後的那一口氣。貪生怕死……人人皆是。
本來那天去看過二叔之後,他是想過去看大堂弟的,但很快又打消了主意,他現在一身是傷,只怕是打不過已經‘痊愈’了的堂弟的。反正來日方長,待他離開之前,去見見他就是。
“聽說你去見過你二叔了?你和他都說什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和他說一說大堂弟的情況罷了,畢竟他是大堂弟的親爹,雖然只能卧床,但是總得知曉親生兒子的狀況吧?”
“你!”霍雷擡起了手,林睿并未傻地迎上去,而是果斷地後退了幾步,“祖父息怒,您年紀也不小了,別總生氣,對身體不好。我原來待過的鋪子裏頭,有一個掌櫃的,就是沒事愛生氣,突然有一天,他就和二叔一般,卧床不起了。眼斜口歪不說,吃喝拉撒也全都在床上。”
“滾!滾出去!”
“孫兒告退。”
寫給楊柳的信,不止兩封,但沒有一絲回音。林睿從最開始的着急,到後頭的淡然,反正大夫說了,他年輕,身體底子也好,再過最多半個月,傷勢就基本能痊愈了,騎馬可能是不行的,但坐馬車還是可行的。
只他一走就這麽多個月,杳無音信,他們家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只怕都不用再買柴火了,就光柳芽兒的怒火,都夠燒菜做飯的了。
“大少爺,您這是在畫什麽呢?符?魚?”
“搓衣板。”
“……府裏頭,有專門洗衣裳的丫鬟的。”
林睿沒繼續理會阿福,他畫的這塊搓衣板,不是用來洗衣裳的,是用來認錯的。和一個光棍說這些,只怕他是不會明白的,他也就不白費口舌了。
“阿祿,糟了,少爺要讓咱倆給他洗衣裳。”
阿祿聽得莫名其妙,“讓咱們洗,那少爺的衣裳還想不想要了?”不說阿福,就他那手勁,沒幾下,就能把衣裳洗出洞來。那還洗什麽洗啊,穿髒了直接扔了買新的就是。
“真的,今天少爺在畫畫,我看着像魚又像符,就多嘴問了他,結果少爺說,那是搓衣板。有咱們在,少爺肯定是不會自己洗衣裳的,那不是我們洗,衣裳還能自己變幹淨嗎?”
在這點上,阿祿比阿福要伶俐一些,“搓衣板啊,有時候未必是用來洗衣裳的。”
“啊?不用來洗衣裳,那用來幹嘛?觀賞嗎?”
“現在告訴你也沒用,等你哪天成了親就知道了。”
“那……你不也沒成親嗎?你是怎麽知道的?”
阿祿沖着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腦門,“因為我這裏頭不是空的。”
大夫說還要半個月,林睿卻只等了八天。
“章大夫,我真的覺得我已經好差不多了。其實本來也沒有什麽大事,都是些皮肉之傷罷了。”
“皮肉之傷?”章大夫冷笑了一聲,“這話,你一個月之前怎麽不說?”說着,擡手戳了戳林睿身上痊愈的還算比較好的傷處,他沒控制力道,一戳,林睿就一龇牙,‘嘶’了一大聲。
“不是說皮肉之傷嗎?怎麽還會覺得疼呢?”說完,還要再伸手,林睿連忙擡手抓住了他的手。
“章大夫,手下留情。我雖然說是皮肉之傷,但沒說不會痛啊,人畢竟是血肉之軀,要是沒感覺,那還是人嗎?”
“我這只是給你示範,若是你打算明天就出門,坐馬車離開。那麽你身上的傷處,在長時間的颠簸之下,絕對都會比我剛才戳你疼得多。這樣的情況下,你還堅持要走嗎?”
“章大夫,如果可以,我也想等傷好全了再離開。可是,內子在家等我,我這一離家就幾個月時間,時間越長,她肯定就越擔心。從這兒回家,還得一段時間,所以我就想着,不如在車上養傷。您不是也說了嗎?我年輕,傷口恢複地快。疼,我能忍。只要您給準備足夠的藥就行。”
聽林睿說了這麽一番話,章大夫只是搖頭,“你啊,就是仗着自己年輕。”
見章大夫似乎不那麽堅持了,林睿又厚着臉皮問了句,“那,明天能走嗎?馬車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裏頭墊得軟軟的,肯定不颠簸。”
“明天不行。我當初說十五天,你這才過了八天。”
“這不是……也過半了嗎?”
“婦人懷胎十月生子,你讓懷六個月的把孩子生出來看看?”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在我看來沒區別,提早都是有危險的。你也說了,你媳婦都等了你幾個月了,還差這五六七八天嗎?”
“差的,肯定差,我特別想她,要是能看到她,我這身上的傷,那肯定立馬就能好。”
“反正明天不行,沒得商量。”
“那……後天?”
章大夫伸出了三根手指,林睿試探地問,“三天以後?”
“十五天,扣掉三天。”
“章大夫,這有什麽區別?這一天兩天的,您就別太較真了吧?”
林睿剛說完,章大夫已經收回了一根手指,林睿一驚,忙捂住了嘴,然後又悄悄地開口道,“按您說的,提前三天。那既然說好了,您就先把剩下的藥給我吧。”
章大夫咧嘴笑了笑,“給了你,你随時都能偷溜?做夢,等你走的那天,我會給你送過來的。”
“那都不好啊,還讓你特意多跑一趟。”
“你可跟你說了,你這身上的藥呢,是我的獨門秘方,要是沒好之前,你跑了,帶着別人給你随便配的藥。到時候你媳婦兒看着你身上的那些爛肉不肯搭理你,你可別回來找我。”
被說中了心思,林睿面上的神色有些繃不住,“您這藥,這麽霸道啊?”
“信不信由你。老夫很忙,不跟你說閑話了。”
望着章大夫悠然離去的背影,林睿心裏是郁悶至極的,怎麽他運氣就這麽不好,遇上的都是這樣的大夫,一個比一個脾氣大。
既然定下了離開的日子,那麽他就該把該見的人見了,該說的話說了。
霍世廷本來算是一個特別豁達的人,遭逢此巨變之後,他的性子整個就變了,變得十分暴躁、易怒、猜忌心極重,只要看見有人在說話,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他就會懷疑,懷疑這些人是在議論他。然後就會大發一頓脾氣,把能摔的東西都給摔得稀巴爛。
林睿慢悠悠地走到他院子裏的時候,他正在發脾氣,地上有很多東西,茶杯和茶壺的碎片,缺角的凳子和桌子……林睿遠遠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失心瘋的人。本來林睿想和他說,‘沒事,便是你沒法有子嗣,霍家也是不會斷子絕孫的,畢竟霍家還有霍世傑,等到霍世傑成親了,生了兒子,過繼一個給你就成。’但看到面前的場景,林睿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突然覺得特別沒意思。反正他能不能有子嗣,那都是霍家的事,和他林睿,沒有關系。那他又何必淌這渾水呢?
章大夫來的事,霍雷并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林睿要的那輛馬車。
“聽說,你要離開?”
“是,在霍府叨擾多日,給祖父您添了不少麻煩。現在,我這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是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你不能走。”
“祖父,是您說錯了,還是孫兒聽錯了?我不能走?我為什麽不能走呢?你這兒難道不是霍府,而是大牢嗎?”
說起大牢,霍雷就心疼他的那些銀子。
“你想要離開,是想要去哪兒?”
“自然是回家。”如果是原來,那麽天大地大,哪裏都可以是他林睿的家,但現在,楊柳在的地方,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家?你哪裏還有家?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的人去的及時,你已經死了。”
“祖父,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林睿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這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傷好了,你就忘了?還是他們把你給打傻了?”
林睿這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他自然是不會忘記的。但他以為,他既然能離開那裏,自然是已經洗脫了清白了才是。畢竟他确實不是他們口中所說的細作,一切,都不過是誤會而已。
“難道……我不是被放出來的嗎?”
“放?放什麽放?要不是我花了大把的銀子,你的腦袋和你的身子早就已經分家了。換句話說,你現在其實已經是個死人了。”
“您,什麽意思?孫兒不懂。”
“換人頭,聽說過嗎?沒聽說過的話,那麽我換個詞,替死鬼。有個人替你去死了。因為我花了銀子。”
他,已經是個死人了?怎麽可能呢?不對,若真是用銀子買的他的命,那麽……這事必然是不能宣揚開的。那麽也就是說,楊柳很可能覺得他已經死了。如果楊柳以為他死了,身首異處,那她該有多難過,或者難過之餘,還會恨他,因為他不守信用,沒有陪她一輩子。想到這裏,林睿再站不住了,轉身就想往外頭跑。
霍雷大約是早就料到了他會有這樣的動作,一伸手就拉住了他,直抓在他的傷處,林睿此刻也顧不得疼了,只拼命想要離開這間屋子,離開霍家,離開青遠城,回到楊柳身邊,告訴她,他沒死,他說話從來都是一諾千金的,說要陪着她一輩子,就一天都不會少。
“你要做什麽?”
“回去,我要回去,祖父你放開我,放開,我要回去找楊柳。她要是以為我死了,她該有多難過,我不能讓她為我難過,為我掉眼淚。”
“你不能回去,你要是回去了,被官府的人發現了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他們不是收了您的銀子了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難道他們還敢說出來嗎?”
“官字兩個口,他們怎麽說,還由得你想?不許回去。”
“你憑什麽攔着我?我姓林,是林家的人,您姓霍,咱們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你!”這一回,霍雷的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林睿臉上,“你這個不知道好歹的東西。”
“我是東西也好,不是東西也罷,我都是姓林的。”
霍雷深吸了一口氣,“你現在回去也晚了。”
“晚了?什麽意思?”
“你的事,你那媳婦接受不了,‘你’被行刑之後沒有多久,她就死了。”
“胡說。胡說,我不信。她不會死,她在等着我回家的。我現在就回去,她看見我一定會高興的。”
林睿猛地推開了霍雷,因為動作太大,身上的傷處火辣辣地疼,但他也顧不上了,他現在只想回去,回去确認楊柳是不是安好。只要能見到她,她打他,罵他,甚至拿刀砍他,他都覺得沒關系。
“來人,攔住他!”
林睿是會武的,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他就被制服了,渾身都鮮血淋漓。那些本來已經好了的傷處,又裂了開來。但很神奇的,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把他送回屋子裏頭去,綁着,不許他出門。”
“大少爺,您吃點兒東西吧,這都兩天沒吃了,再不吃,您就要餓死了。”
“你們去和他說,我要走,只要他肯放我走,我就吃東西。”
阿福有些無語,這說他們不是親祖孫,他都不能信,一個比一個倔強。
“大少爺,您就別和老太爺強了吧?這身體是您自己的。您就算想走,那不是也得有力氣嗎?要是您真的餓死了,那您是哪裏都別想去了。”
林睿說完這句話之後,再不肯開口,他得保存體力,撐到霍雷松口的那天。
霍雷倒是沒松口,松口的章大夫來了。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沖動?你這是不想好了是吧?你傷口這樣,只怕短時間內是不能出遠門了,得靜養才行。”
“章大夫,您幫幫我。”
“你這怎麽回事兒啊?上回也沒見你這麽虛弱啊。”
“章大夫,您勸勸大少爺吧,他這都兩天沒吃飯了,藥也不肯換。”
“不肯吃飯?為什麽?這個時候,怎麽能不吃飯呢?你這是身子沒法兒走,想要餓死自己,魂兒飛回去不成?我可跟你說,那些神啊鬼啊的,都是虛的,誰知道這人死了之後是怎麽回事兒?還是活着才有希望不是?”
“我很擔心她,我想回去見她。”說完這句話,林睿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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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