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解決 最好的解決方案
大年節下的, 宮中來人原本就多,各宮主子還要開宴,禦膳房也最是忙不過來的時候, 必然會統一出菜再送到各宮之中。
許氏也知道, 像這樣的荠菜餃子,一包也得包上十幾籠才好,怎麽這個小太監連問都不問,就篤定的說這道菜只有她這裏有呢?
許氏從小到大經歷的事情不少,立馬對這件事情起了懷疑。
她将這盤蒸餃推到了那小太監跟前:“大冷天裏來回的跑也不容易, 賞你的,你就在這兒當着本宮的面吃下去吧。”
那小太監面露難色:“貴妃娘娘桌上的東西,奴才怎麽配吃呢?”
許氏給身邊人使了個眼神。
這日跟着她出來的兩個太監都是從她進宮就在延禧宮當差的, 許氏平日裏手松,時不時就放下一些賞賜, 兩人如今對許氏最是衷心,接到指令後便一左一右按住了那侍膳太監,強制着給他吃了大半盤下去。
結果這個小太監不到一刻鐘功夫就直挺挺倒在地上昏死過去,銀杏去探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
天上開始飄起了雪花, 天地之間越發靜了。遠香堂遠離東西六宮,鮮有人煙,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年宴會上, 根本顧及不到這邊。
若方才動筷子的人是許氏, 等大家發現這邊出事後找過來,她怕是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的确是一個适合殺人的日子。
銀杏看着小太監倒在地上,臉色變得慘白,忍不住捂着嘴問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害娘娘?”
許氏心中已經有了數,此時聽了銀杏的話冷冷一笑, 道:“這人慣是無法無天的,既是如此的熟練周到,我想來也并非是第一個。”
敏貴人的事情她一直在查,感覺很快就要接近真相了,結果太後來了這麽一出。
想來這個老虔婆當年手段也不過如此。
不算诰命,只不過身份和地位擺在那裏,沒什麽人肯深入查下去罷了。
= =
長春宮內,陸想容正陪着舒妃和幾個內命婦坐在牌桌玩牌,鳶尾進來報道,皇貴妃娘娘身邊的衛姑姑來了,說是承乾宮娘娘有急事,請舒妃娘娘走一趟。
陸想容和舒妃都覺得有些奇怪,這會兒皇貴妃應該在自己宮裏招待自己的客人,怎麽會派衛姑姑來請舒妃了?
陸想容有些不放心,跟着舒妃出門,果然見到衛姑姑已經在那裏等着,臉色是少見的慌亂。
舒妃詢問衛姑姑皇貴妃找自己究竟所為何事。
衛姑姑看了陸想容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四王妃也是可靠之人,奴婢在這裏便對着兩位主子直說了。是許貴妃中毒了,還有一個侍膳太監也在遠香堂被毒死了,我們娘娘聽着這事也有些心裏發毛,想着如今舒妃娘娘同她主理六宮之事,所以請着舒妃娘娘一道兒過去看看。”
陸想容腦子裏“嗡——”地響了一下。
記得許氏是建成二十五年封的貴妃,就算是前世也是又過了一年才被太後毒殺的,怎麽如今的太後急不可耐,這會兒就動手了呢?
舒妃也顯然被這件事情驚訝到了,對着陸想容道:“你去裏頭和成陽一起招呼一下客人,我随皇貴妃去遠香堂一趟。”
陸想容點了點頭,對舒妃道:“姨母當心。”
舒妃離開後,陸想容回到席上,看成陽公主正在同幾個姊妹吃酒說話,便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成陽公主會意,跟着陸想容去了後頭。
陸想容拉着成陽公主進了內殿,低聲說了方才衛姑姑帶來的話。
成陽公主自幼是在宮裏長大的,這些事情從來都見得不少,停了這事倒也沒有太大的慌亂,還能對着陸想容冷靜分析。
“貴妃如今可是宮中的紅人,多少雙眼睛都盯着的,依着她往日的行事,怕是也沒少招人恨,估計宮裏盼着她死的人到比活的還多呢。”
等用過宴席之後,看舒妃沒有要回來的意思,舒妃身邊的嬷嬷适時出來打圓場,說娘娘今兒還有事,大家自便就好。
衆人也知道舒妃這是不打算留他們的意思,相互對視了一眼,選擇告辭。
成陽要陪着陸想容留下來,陸想容知道她記挂着府上如今還不滿三個月的孩子,便讓她先回府去,有什麽事再通知她。
陸想容終歸不放心舒妃那邊的事情,又等了大概半個時辰功夫後,舒妃回來了。
陸想容迎上來問道:“許貴妃可好?”
舒妃道:“還好,已經救過來了。”
舒妃對着陸想容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太醫說,貴妃只用了一口包子,吃着味道不對又吐出來了,故而中毒不深,沒什麽大問題,只是多少有些暈眩,還需要用一些清熱解毒的藥物才行。
皇貴妃聽說還有一個中毒太監的屍體,便詢問那個侍膳太監又是怎麽回事。
許貴妃身邊的大宮女銀杏說,是他提前試了飯菜,中毒倒下了,也算是為了貴妃娘娘死的。
陸想容聽到這裏覺得有些不解,對舒妃提出了自己的質疑:“既然那人試菜都已經出事了,為什麽貴妃還會去吃那飯菜?”
舒妃道,她當時和皇貴妃就這個問題提出了質疑,還把銀杏問得有些尴尬,但依然硬着頭皮道,奴婢當時看他吃了之後眉頭緊鎖有些不對勁,勸着貴妃娘娘避一避,可貴妃娘娘不信邪,又嘗了一口,所以也跟着中毒了。
太醫院的太醫很快就對那蒸餃裏的毒查驗出了結果,道是一種很罕見的毒素,從前宮裏沒見過的,無色無味無形,似乎是西域傳來的奇毒。
衆人都吃了一驚,能弄到的這樣的東西,并在大年初一下毒殺人的人,一定不會是一般人。
衆所周知,宮中對藥物的管控極為嚴格,就算是天山雪蓮一類的滋補品都嚴格控制,丸藥類的哪怕是一顆也要記錄在冊。
陸想容蹙眉:“照這麽說來,下毒之人怕是也不簡單。”
“是啊。”舒妃表示認同,“許貴妃後來醒過來,同我和皇貴妃說,是皇上在遠香堂設了宴席,請她過去的。皇貴妃問是乾清宮的哪位公公傳的話,貴妃說因為她的宮殿出了些問題,有一個內廷司主管修繕宮殿的太監傳話,皇上請她先去遠香堂用飯。”
陸想容問:“可曾找到了那個人?”
“未曾。”舒妃道,“皇貴妃根據貴妃的描述,着人去內廷司查探了一番,結果壓根兒就沒有這麽一個人。”
事情變得越發的撲朔迷離起來。
舒妃遣散了內殿的宮人,對着陸想容就事論事分析起了此事。
這次事件的嫌疑人實在不少。
有可能是慈寧宮太後,她畢竟不喜許氏已久,如今許氏成了貴妃,對她和胡家也表現出了明晃晃的不馴。太後性格霸道,眼裏容不得沙子,想要用最簡單的方法除許氏而後快也是合乎情理的事。
也可能是皇帝,如今許氏恩寵漸失,皇帝只顧着那幾個江南美人,未必不會和許氏有什麽沖突。況且皇帝這個人,原本就沒什麽人品可言,只要事情是利于自己的,不論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所以根本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餘下的大皇子、太子的舊人,三皇子和三王妃,失勢的賢妃,皇貴妃、舒妃、定妃甚至陸想容這個如今熱門的四皇子妃,都可能會有嫌疑。
再說了,對于下毒這件事情,許貴妃語焉不詳,前言不搭後語,誰知道會不會是她本人做的一個局,用來打擊自己在宮廷當中的對手,抑或是為了獲得皇帝的垂憐?
就算這次不是她做的局,也有借題發揮的可能在裏面。
如果是旁人下手還好,查出來可以在皇帝和許貴妃那裏賣個好,可若下毒的人是太後和皇帝及其他有分量的人的話,查出來不光不能說,就連被查之人都可能因着此事被殃及,這事就變得非常棘手。
陸想容想了想,對着舒妃問道:“乾清宮和慈寧宮那邊可知道這件事情了?兩位長輩可是有什麽說法?”
舒妃道:“太後那邊不管這件事情,同三王妃、哲嫔幾個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用完了宴席,并讓薛姑姑回話說許氏這是疑心病,還是請慎刑司查清楚再下定論,那個小太監是有什麽病症突發身亡也未可知。皇上那邊道是自己今兒被魯王纏住了,走不開,晚上再去看她,并交待我和皇貴妃好好查一下這件事情,給許貴妃和宮裏一個交待。”
最讓舒妃頭疼的,也正是皇帝的這句話。
陸想容經歷過兩世,自然知道是太後的手筆,到了新君繼位,太後和胡家失勢的時候,這件事情又被翻了出來。
只是在當年的時候,并沒有什麽人敢将這件事情查到底,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陸想容反複品了一下皇帝那句話,覺得查這件事情是次要的,給許貴妃和宮裏一個交代才是主要的。
舒妃被陸想容這麽一點,也是豁然開朗。
是啊,未必要查出什麽,只要給許貴妃和宮裏一個交待就是了。
既要讓受了委屈的許貴妃滿意,又要讓六宮滿意。
許貴妃的事情倒是好解決。
許貴妃現在不滿意的事情,估計就是自己如今身為貴妃還住在延禧宮,遠離宮城的中心地帶,說出去也不好聽。而如今的永和宮還空着,不論是宮內陳設還是地理位置都遠好過延禧宮,讓許貴妃去住也就是了。
陸想容已經離開了宮城許久,對這內裏的事情不太清楚,既然舒妃都這麽說了,自然說好。
舒妃轉頭又道:“只是這讓六宮滿意,我倒有些未解其意。”
陸想容到:“雖然我這幾年都在褚西,不大了解宮中形勢,但也知道貴妃畢竟根基淺了一些,如今一步步從貴人做了貴妃,也難免招東西六宮的人眼熱。想讓六宮都滿意,那就讓她們人人都有了好處,這事不就成了?”
“正是這個理兒。”舒妃也高興了起來,“還是你腦筋好使一些。”
“其實我也有自己的私心,”陸想容直接同舒妃明說道,“我們殿下的母妃如今還只是個貴人,說出去也不好聽,只盼着皇上看在殿下的面子上,莫要忘了敏貴人。”
舒妃倒覺得沒什麽,晉封已故嫔妃每朝每代都是有的,而且皇帝很喜歡從事這些活動,既能不費什麽事情,有能給自己博一個好名聲,自然願意。
舒妃自然也知道皇貴妃的父親和舅父暗中支持蕭攸的事情,當即對着陸想容打包票道:“你放心,皇貴妃心中有數。等我去承乾宮将這一層意思告訴皇貴妃娘娘,想來娘娘也能安下心來,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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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皇帝從保和殿出來後,就直接過來了承乾宮皇貴妃這邊。
皇貴妃猜着皇帝就要來,所以一早就備好了宵夜和茶點。
皇帝看起來也是一腦袋官司,一坐下來就對着皇貴妃說了一件讓自己頭疼的事情。
老四的能力他是清楚的,從前也幫着太子幹了不少差事,且都辦得出乎意料的漂亮。
可老四這次回京不知怎的,總也不肯出力,今天在宴席上,他暗示老四先去吏部幹上幾個月,幫着弄一弄今年官員考核的事情。
畢竟這一塊兒工作從前都是太子和趙國公負責,如今太子已經離京,趙國公也被外放到了福建,正缺一個撐臺子的人,老四過去幫着也正合适。
誰知老四不知是沒聽懂還是在觀望,并沒有接下這件事情。
三皇子倒是想去,可這個兒子的斤兩皇帝卻是清楚的,因為前些年一直病着,遠離朝堂太久,根本不能在這件事情上為他分憂。
皇帝自顧自說了一頓,突然想起還有許貴妃的事情,又問皇貴妃道:“許氏怎麽樣了?”
皇貴妃道:“貴妃如今已經沒有大礙了。今天依着皇上的意思在宮裏查了一番,雖然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誰,但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若是查出什麽旁的東西來,想來又是一場風波。”
這幾年宮中風波不斷,如今皇帝實在經不起其他的風波,大過年的,還是想着要以安穩為主,便對着皇貴妃道:“沒事就好,你當好好安撫一下貴妃才是。”
皇貴妃道:“發生今天的事情,也是因着延禧宮要修繕宮殿,貴妃沒處去,這才跑去了遠香堂。臣妾想着,如今永和宮沒有主位,不如就讓貴妃過去住着。去了永和宮後,貴妃住的舒坦,心境也開闊了,便不願同這些宵小計較什麽了。”
皇帝也知道這是皇貴妃安撫許氏的一種手段,這件事對于他而言并無什麽損失,還能讓貴妃記挂着自己的好,平日裏少跟那幾個江南美人争風吃醋。
皇帝點了點頭,道:“這個想法不錯,你跟舒妃看着去辦就是了。”
皇貴妃又道:“今兒貴妃出事,臣妾也想起來,咱們宮裏許久沒有大封六宮了,見了貴妃受封,人心浮動也是有的。這也是臣妾失職,未能及時提醒皇上……”
皇貴妃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帝打斷:“愛妃莫要自責,你這幾年身子一向不好,又掌管着六宮大小事務,你的辛苦朕都是看在眼裏的。”
雖然皇帝這一番話裏看不出多少真心在裏面,但有了皇帝這幾句話,皇貴妃心裏頭終歸是受用的,也開始順着這話給皇帝“解憂”起來。
“皇上不是發愁四皇子辦差力度不夠麽?他的生母如今還是個貴人,未得追封,不如皇上趁着這次大封六宮,也給敏貴人一些恩澤,四皇子又不是那不知好歹之人,自然也會念着您的好處,辦起差事來也會更賣力一些。”
“皇貴妃所言甚是。”皇帝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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