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榮

醫院樓道裏沒有外邊冷,君硯凍僵的耳朵和手不一會就緩過來了大半。

也是暖和過來,忽然想起來,病房裏只有陳允一個人,但是還輸着液,卻睡了過去。

又心大又吓人。

君硯晃了一眼屋裏還有大半的藥液,懸着的心掉下來。

她打開手機,本來想問一下齊柏林人在哪裏,卻發現沒有聯系方式。

只有齊柏林媽媽的電話。實在沒辦法,她就給齊柏林媽媽打的電話,要到了齊柏林的微信。

齊柏林剛坐順風車到家門口,就收到了君硯的微信申請,他笑着同意。

其實他還挺八卦的。不算是單純的八卦,而是好奇,他是認識唐再恬的,學歷很好,長的也出衆。

和陳允有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知根知底。

和唐再恬比起來,此時此刻陷入輿論風暴的君硯就顯得劣質且單薄。

他對于君硯的第一印象就是笨拙且不修邊幅。

了解和接觸都不深,所以他還沒能找到君硯吸引陳允的魅力。

君硯這邊給他發過來了消息——

你好,我是君硯。我現在在陳允的病房外邊,請問你在那裏啊?

他帶着一肚子疑惑回了一句,“啊。”

正好進了屋門,他就忘記了繼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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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回來了。陳允還燒着,我換個衣服,繼續去。你把粥給我裝上。”

“柏林啊,你不用去了。”

“啊,為什麽啊?”

“我把君硯打發過去了,粥她拎過去了。她剛才朝我要你的微信來着,你回她一聲,讓她照看着。”

齊柏林一邊給君硯回消息,一邊吐槽道:“你還挺有心眼。”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喝不着你的喜酒,我就不能喝別人的。反正小陳和君硯我都挺喜歡。”

“你不是不喜歡君硯嗎?”

“那你一開始還不喜歡鄉下呢,現在住的不也挺好。”

“那不是一開始看這裏破破爛爛嘛。後來,呆久了自然就發現它的美麗了。”

“唉,對。我知道了。”齊柏林一個人興奮到自言自語,留他媽一個人看着自己的傻大個兒子發懵。

殊不知齊柏林心裏的想法翻山越嶺,馬上就要接近哲學了——

萬事萬物,如果只看表象,就變得膚淺和愚蠢了。

君硯看着齊柏林回個話的話,大致意思就是自己回去了,不過來,讓她幫忙照看。

其實本沒有什麽,只是她忽然想明白了,鄉裏街上全是買吃的的,根本不至于煮一桶粥,冒着雪特意送來。那就只能是,齊柏林要回家順道煮了粥,帶過來。

而君硯搶先一步,所以齊柏林反而不用再來。

心裏隐隐感覺被……

君硯撓撓頭皮,忽然看見陳允動了一下,伸手想去夠桌邊的水杯,但是不太靈活。

君硯想都沒想,推門進去,一手舉起水杯,一手扶住陳允。

陳允看手就覺得不是齊柏林,喝水的瞬間擡頭,看見是君硯。

君硯卻一下子低下頭,把和陳允差點對視的目光錯開了。

陳允喝完水,咳了幾聲,又躺回到床上。

君硯包裏背着保溫桶,覺得氣氛特別的尴尬。

還好再她拼命找話題的空檔裏,護士推門進來,幫陳允量了體溫,拔了輸液針。

“怎麽還這麽高,三十八度,你這都燒了三天了吧。”

“沒事,體格就這個樣子,一燒不一個星期下不去。”

護士略帶疑惑的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君硯,“另外那個男孩子呢?最近都是你在這裏?”

君硯點點頭。

“多看着點,一會要是還燒再來找我們。”

“好。”君硯特別乖巧的盯着護士姐姐,瞪圓了眼睛說道。

“哈哈哈,好可愛。”護士姐姐看着君硯搞怪的樣子,轉過頭又對陳允說道:“這個是妹妹?”

“算是。”陳允笑着道。

反正,她叫我哥。

“怎麽還算是。”護士小聲呢喃着離開,走的時候還不忘撸了一把君硯毛楂楂的頭發,說:“看着點你哥,讓他吃點飯,兩天多了,一直輸的葡萄糖。”

護士這麽一提醒,君硯才想起來,自己來是有正事,不是來不好意思的。

趕緊站起來,掏出來保溫桶,放在了陳允面前。

“你餓了吧。我倒出來,你吃?”君硯一邊搗鼓保溫桶,一邊說。

“君硯,擡頭。”

“嗯?”君硯是聽見這句話,下意識的擡頭,一開始的動作她都盡力的低着頭。

但是一擡頭就看見了陳允的眼睛,很近又很遠。

陳允的目光有一種強硬的審視和命令,同時又有一種寬慰與溫柔。君硯被箍在那裏,只能聽天由命。

“我說什麽了嗎?你躲什麽?”

“我沒躲,你吃飯吧,快。一會粥涼了。”君硯把盛滿黃橙橙小米粥的碗往前一推,推到陳允面前。

陳允卻忽然示弱似的,眉眼一耷,舉起自己輸液輸的發腫的右手苦兮兮的看着君硯。

君硯嘆了口氣,把一邊的凳子搬過來放在陳允病床前,手端起粥,開始一口一口的喂給陳允。

陳允剛醒,不敢讓他吃太多。剩下的君硯就當自己晚飯解決了。不過君硯是就着保溫桶吃的,沒陳允那麽嬌氣。君硯看它也已經涼了,就直接倒嘴裏。

可能吃法有些狂野,陳允沒忍住差點笑出聲。君硯要不是看他病怏怏的樣子,覺對會給他一大拳。

吃完飯,君硯去刷保溫桶打熱水,看見桌子上還剩下幾個蘋果,就順手拿起一個。

回來的時候,她左手是水壺,右手是蘋果和保溫桶。實在是沒有空手,用身子把門擁開,用腳把門踹上,即搞笑又機智。

君硯是到門口想起來的,得給陳允量個體溫。

走到桌子面前,一一把東西放下。靠近陳允的時候,她下意識一彎腰向前一靠,然後用額頭貼了一下陳允的額頭。

這個動作連貫且迅速,君硯忘了界限,陳允忘了回應。

“好像不燒了,等我擦下手,給你量□□溫。”

君硯把體溫計遞給陳允,陳允掀起衣服把體溫計全塞進去的時候,君硯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得避嫌。

連帶着剛才額頭貼額頭的過分親昵和此時此刻反應遲鈍的羞赧,君硯臉和耳朵一下子爆紅。

她立馬轉過頭去,低着頭認真的削蘋果。

陳允可能也覺得有點尴尬,體溫計測量的時間都過了好幾分鐘,才徐徐說話。

“君硯。時間到了。”

“哦哦哦。”君硯轉過頭來,把蘋果放在保溫桶旁的一個一次性塑料盒上,接過陳允手中的體溫計。

終于不燒了。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畢竟是因為她。

她把削好的蘋果,一塊一塊的遞給陳允。

這一串忙完,天已經完全黑了。

君硯心累的重重嘆了口氣。

他看着陳允,無比鄭重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陳允沒說話,只是從床邊掏了半天,掏出來了一個筆記本電腦。

“齊柏林走的急,把自己的平板落下來了。”

“我用他的會員請你看電影吧。”

陳允打開了一個視頻軟件扒拉了半天,發現沒什麽他感興趣的。忽然記得自己的U盤在自己的錢包裏,他把U盤又翻出來,往電腦上一插。

一大堆的視頻圖片倒入。君硯一眼就看見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樹。

“梧桐。”她說道。

陳允聽見她認出來,順勢點來那些圖片。第一張是一棵巨大枝桠幹枯的梧桐樹。接下來就是這棵樹被砍下來的枝桠。

“這是一棵老樹,我在學校的時候,每次出去都能遇見,不過太礙事了。後來就砍了。”

君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幹枯的梧桐樹枝幹。

“梧桐有希望的意思吧,所以我就給你郵過去了。他們園林本科那邊的實驗室裏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樹木枝幹,花朵。我看見好的就要過來了,處理一下就都郵給你了。”

陳允說的很平淡,覺得這都不是什麽大事,同時他也不知道君硯收到這些東西時的心理,所以他沒有半點邀功的心理。只是仍然低着頭扒拉電影。

“哦,對了,還有那個孟昀宸他們前年來這裏找你,沒找到。我就給他們建議,讓他們把東西給你郵學校去了。”

“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孟韻宸還是我同校的同學呢。學的音樂。”

君硯一直看着陳允的側顏。

電影叫做《摩托日記》。

陳允是想用這個片子哄君硯睡覺的,結果自己因為生病不舒服睡了過去。

君硯自己把聲音調到最小,将這個影片看完了。

“計劃:四個月內旅行八千公裏。

方式:順其自然”

自由,浪漫,貧窮,理想。

陳允躺着的姿勢可能不太舒服,君硯看完電影就幫陳允調整了一下。手掌貼了一下陳允的額頭,已經不燙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她長長的松了口氣。

齊柏林在醫院陪護的時候,都是把兩個凳子拼在一起,躺在上邊睡。

君硯沒那麽機靈,她趴在陳允床邊的小桌子上睡的。但是也不敢睡得太熟,一會就擡頭看一下,一會就探一探陳允的體溫。

陳允五點多下床上廁所的時候,君硯一下子就醒來。

有點懵,卻還不忘了要起來去扶陳允。

陳允彈了她一個腦崩,笑着說,“我上廁所,你和我一起去?”

“哦。”君硯眼皮搭下來,語氣帶着些失落的回道。

等陳允回來的時候,君硯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陳允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早已經躺不住了。快六點,晨光熹微,白色的窗簾露進一點點的光線。

他正想抱起君硯,把她放在病床。君硯卻在陳允靠近的瞬間蘇醒過來。

“快點躺回去,你怎麽就穿這點的衣服。一會又發燒了,快快快!”

陳允又在醫院躺了兩天,陸陸續續的燒着,但是氣色已經好很多了。

君硯陪着的這兩天,兩個人斷斷續續的聊了很多東西。

比如《摩托日記》裏主角告別戀人的那段內心獨白,君硯一直覺得是詩,卻無尋出處。

最後還是陳允用聶魯達吸引走了君硯的注意。

君硯坐在病床前邊,一邊給陳允削蘋果,一邊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喜歡,詩歌啊?你一個理科生。”

“哈哈哈,你是文科生。你當初不還說,你要學林業呢嗎?”

君硯有些尴尬和落寞,“你還記的啊。”

“印象挺深刻的吧,那時候你高一,你給我發消息說怎麽也得比我高考的分高吧。”

“好漢不提當年勇。我現在的學校也挺好。繼續回答我的問題。”

語調雖然無所謂,但是君硯心裏苦澀。她應該這麽說,每次見到陳允的時候就會想起自己高中時的壯志豪言,就會覺得難過,覺得丢人。

其實,高三的時候,她就知道,世上很多事情都沒有奇跡。大多數人做了整個青春的英雄夢,最終卻不得不低着頭接受自己的平凡無能,接受生活的多變。

世事無常罷了。

“因為我媽媽吧。大概是因為我媽媽。”

“小時候睡覺前她總是會給我讀詩歌。那個時候多是冰心的詩歌,還有汪國真的詩歌。不過我媽媽說她最喜歡的是海子。”

“後來,我媽媽走了,我自己總是去翻,日積月累,就成了習慣了。”

君硯知道,陳允說的簡單,其實不然。那個沒多大的小男孩,在夜裏一頁一頁的翻着媽媽留下的詩歌書籍,就像是翻着媽媽和他的日日夜夜。

每一首詩都一個思念的名字,每一首詩都有着他的難過與寄托。

“我說完了,你呢?”

君硯沒有回答,只是呢喃出——

你說你孤獨,就像很久以前

火星照耀十三個州府,你那樣孤獨

你在夜裏哭着像一只木頭一樣哭着

像花色的土散着香氣——

當然是因為你啊。

君硯想。

這是君硯第一次接觸到課本外的現代詩歌。那個時候她也就只有十二歲。

陳允把這幾句詩發在了□□空間裏,君硯就深深的記下了。

但是君硯肯定不會和他說,呢喃完詩歌之後,只是淡淡笑着。

出院離開的那天是下午,天日幹冷,陽光明媚。

君硯唯一擁有的就是一輛電動三輪,她害怕陳允覺得丢人。

結果陳允在見到那個電動三輪的時候,直接笑道:“這環境可比我兩年前坐的好多了。那個時候和村裏人下地幹活,就差坐糞車了。”

陳允穿的不薄,發燒時候來醫院,軍大衣,棉帽子都給他套上了。但是君硯單薄,于是就買了個棉手套和棉帽子,帽子手套是一體的,大粉色還有花。

陳允看見就笑了。君硯白了他一眼。

三輪車裏還有好幾盆套好保溫罩的花,花還開着,實屬不易。

那是村裏一個嫁過來的新媳婦拖君硯給捎的花,多多少少有十盆。電動車本來不窄,但是裏邊有花又有君硯買的食品,所以塞下陳允就顯得吃力。

電動三輪剛行駛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又飄起了雪花。

穿過鄉鎮的繁華,眼中剩下的就是連綿起伏披着雪被的大山。

道路彎曲綿延,大山無盡。周圍一旁是大山,一旁是河水。河水邊栽着密密麻麻的樹木,冬天枯掉,只有灰色的枝桠,落滿白色的雪和灰色的鳥。

好在天空晴朗,雪花潔白。

花朵葳蕤,冬風搖擺。

陳允背倚着三輪車,坐在車廂裏。臉朝後看着逝去的景色。

“這就是簡易版的南瓜馬車吧。”

君硯聽見陳允大聲說道。雪花紛飛,有點糊她的眼睛。

她騎着車載着暖陽,冬雪,花朵和心上人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陳允忽然聽見君硯說——

“這是,三輪車公主和她的病怏怏王子。”

“坐好了,公主來接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南瓜馬車換濃湯

冬日的鮮花調戲死亡

你眼前有多少強迫又有多少渴望

如果愛情和童話一樣

黃色小狗賣暖陽

“你說你孤獨,就像很久以前

火星照耀十三個州府,你那樣孤獨

你在夜裏哭着像一只木頭一樣哭着

像花色的土散着香氣”——海子《歌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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