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反轉

寬闊平坦的大隊部空地上,整個紅星大隊的人幾乎都聚攏了過來。大家圍着剛從山上擡下來的四頭野豬指指點點,滿臉興奮喜悅。這都快過年了,忽然天降橫肉,怎能不讓大家高興呢?

這樣熱鬧的場景讓身為紅星大隊大隊長的林愛國十分滿意。要不是他沒有留胡須,這會兒說不得就像大隊那些老頭子一般,捏着胡須微笑。

這時候,遠處傳來了拖拉機特有的突突聲。接着沒過多久就是外圍站着的村民驚呼出來。大隊長林愛國那滿臉笑意還來不及張開,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打斷了。

“幹什麽,幹什麽……”

大隊長那粗犷的聲音從人群中響了起來,大家這才把路給讓開了。但是,眼睛還是不住地往前頭拖拉機瞄。

一臺普普通通的拖拉機并不能讓紅星大隊的人感到稀罕。讓他們稀罕的是拖拉機駕駛位置上挂着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男人看着是個一米八的大高個,雙手被綁在拖拉機的鐵杆上,雙腳着地,被拖拉機拖拽着。拖拉機每走一步,那男人的腳就被拖一次。偶爾那雙穿着黑色土布鞋的腳還會顫抖幾下。

“啧啧,怎麽有人這樣狠毒?”離得近的村民不明就裏,只是單單看着男人的腳被這樣折磨,有點不忍直視。

眼尖的人已經發現慢慢停下來的拖拉機車鬥裏,站着他們大隊的幾個年輕人。

“哎,你們看看,那車鬥裏面的人不是啓生他媳婦嗎?”

“對啊!我還看到我家那臭小子了。這臭小子從山上下來就跑沒影兒了。怎麽就跑那裏去呢?”

“車上挂着的那個人是誰啊?你們認識嗎?”

大家都滿臉疑惑,礙着大隊長站在前頭,他們不好跑過去問個清楚。

大隊長走過去的時候,拖拉機已經停穩。車鬥裏的人跟下餃子一般,直接撲通撲通跳了下來,一刻都不想在拖拉機上呆。

程曉燕也跟着小夥子往地上跳,她身後的何小草也不用人幫忙,手腳麻利地跟着跳了下來。接着直接竄到車頭,跟在那已經下車的猛人身後。

“曉燕,這是……”

林啓生在人群裏見到拖拉機車鬥的人,就立刻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程曉燕,把她往人群裏面靠。這拖拉機綁着個不認識的人,這樣的陣仗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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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燕還沒回答,邊上一直跟着她的小年輕們已經湊到林啓生耳邊,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給說了出來。末了還加了句:“那位,是個狠人。”

被小年輕手指指着的猛人這會兒也言簡意赅地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音量巨大,一點兒都沒有要隐瞞的意圖。

“我也不啰嗦,只問你們一句,這畜生是誰家的?”

靠得近的村民們把事情都聽了個正着。當聽到有人居然膽子大到在他們大隊撒野的時候,他們的臉上非常難看。

雖然今天他們大隊因為山上打野豬的關系,大隊留守的人不多。但是這種剛好撞上來幹壞事的人,莫不是盯準了他們大隊人少的空當?而且,他們紅星大隊對外是出了名的團結,居然還有不怕死的敢來作妖?

大隊長這會兒心情就跟從山上滾落下來一般,已經從打野豬的喜悅中重重跌落,他冷着臉跟着問:“那個人是誰?”

猛人見整個大隊的人都非常憤怒的樣子,他那顆氣憤不已的心總算是有了那麽點安慰。看來,這個大隊的人也還有點人性。

大隊長這一發話,就有人上去拖拉機,把被綁着的男人卸了下來。等把他的臉轉了過來後,靠得近的人都紛紛搖頭。

“這人面生的很,不是我們大隊的,也不是附近大隊的人。”一個大娘直接下了結論。

“對,對,沒見過,不是我們大隊的。是不是哪裏流竄過來的盲流?”這時候的盲流,主要是指那些沒有介紹信,沒有身份證明,到處偷偷亂竄的人的統稱。

一聽是盲流,一直抓着男人的小夥子伸手在他身上摸了幾下,接着說道:“隊長,這人身上真的沒有介紹信,什麽證明也沒有。”

這下,大家都覺得這個人鐵定是個盲流沒跑了。

程曉燕離得近,想到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酒氣,倒是覺得這人不是盲流。誰會在到處流竄的時候,還喝得醉熏熏的。

“啓生,我覺得這人不是盲流。咱們大隊誰家有親戚過來嗎?”

後邊幾個小夥子聽到問話,齊齊搖頭。他們可是整日在大隊裏面亂跑,沒見過有生人,更沒聽說誰家來了親戚的。

大隊長見大隊沒人認識這個倒地的男人,直接擡頭看向跟何小草說着話的男人:“高同志,你看這人不是我們大隊的,我們大隊也沒人認識。你看是不是把人送到公安那裏去?”

大隊長對眼前的高同志可是有着深刻印象的。這人是個什麽來路,他不是很清楚。

不過,這個人當初來到他們大隊後,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把何寡婦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樣子他可是還記得的。當初說好會在年底把何小草帶走,沒想到人剛好過來,就撞上自家外甥女遇到襲擊,也難怪他下這樣的狠手。

猛人聽到大隊長的話後,說道:“我本來想着在這裏呆兩天就把小草接走的,現在看來紅星大隊這麽不安全,我也不多留。這畜生我待會兒離開順手就送到公安那邊去。剩下的事情就跟你們大隊沒有關系了。”

叫高同志的猛人跟大隊長說着話,忽然他的手被拉了拉。

他低頭看去,發現是自己的外甥女。他不由地放輕了語氣:“小草,怎麽呢?”

何小草已經從遇到襲擊的驚恐中緩過來了。她從小受盡何寡婦的欺負,雖然膽子小了點,但是抗擊打能力卻出乎意料地高。這會兒,她看着舅舅那雙帶着關切的眼睛,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說道:

“舅舅,我們就這樣過來,不管家英姐姐嗎?”

高同志一聽這話,就知道何小草說得是那位推了她一把,讓她落入虎口的姑娘。額角的青筋直冒。

程曉燕只能看到他的拳頭攥緊又放開,攥緊又放開,接着壓低聲音說道:“那姑娘就不是個東西。我坐在拖拉機上,遠遠就看到你往前面跑的,但是一轉眼你就被推出去了。那會兒,我還不知道那個被推出去的人是你。等離得近了,看到是你的時候,你不知道舅舅有多生氣。”

高同志說着,直接一腳踹了一下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

何小草怎麽不知道董家英不像她表現的那麽好了。董家英那一推,把自己對她的所有感激跟喜歡都推沒了。只是,要是董家英在這寒冷的冬天裏,在田裏這樣躺一段時間,怕是會人都沒了。這樣,她這唯一的親人又要擔責任了。

旁邊的村民們本來準備離開的了。結果聽到這舅甥兩的對話,不由地愣住了。

大隊長更是直接問道:“你們剛剛說的董姑娘幹了什麽?”

“對啊!你們說大聲點。我們都沒聽清楚。”有些村民對董家英的印象還停留在她給大隊帶來了野生粉葛、野豬肉的那個時候。覺得這樣熱心助人的小姑娘不會幹出把人推到危險境地的事情出來的。

見紅星大隊有人不相信自己的話,高同志冷着臉,大聲把自己從公社那邊坐拖拉機過來的時候,在鄉路上看到的事情說得一清二楚。特別是當他說道董家英居然把他外甥女往地上的畜生身上推的時候,更是說得咬牙切齒。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好幾個對董家英有那麽點意思的小年輕,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那個善良漂亮的董姑娘,居然會幹出這樣豬狗不如的事情來。

馬愛紅自從被大隊長處罰掃糞後,就已經老實了不少。現在聽到了董家英的豐功偉績,也顧不上裝孫子了。立刻跳了出來,一臉我早說的表情:

“我都跟你們說過這董家英不是省油的燈。虧得你們這下老娘們不相信我說的話。這董家英要是個好的,林家就不會疏遠她了。幸好我聰明,把人給趕走了。不然,哪天老娘被她給賣了還得幫她數錢。”

本來還震驚董家英人品的老娘們,聽到馬愛紅的話不由嗤笑:“就你這跟鹹菜一樣的臉,誰買你哦!”

雙方吵吵鬧鬧,誰也看不順眼對方。不過,雙方一致在心裏對董家英這個打了一個大大的叉。一致決定以後離她遠點兒。沒見何小草這個整日跟她黏在一起的姑娘差點都吃虧了。

要是被那畜生得手了,何小草以後還有好果子吃的。

大家把話題已經從地上的畜生轉到了董家英身上來,而且看着還可以繼續聊下去。大隊長卻是直接問道:“你說了那麽多,那董家英現在在哪裏?”

大隊長的問話讓程曉燕打了個激靈。對哦!董家英還躺在田裏,不知生死了。她示意身後的小夥子過去跟大隊長報告一下。很快,大隊長就讓他帶路,叫上兩個力氣大的小媳婦,去把人給擡回來。

不過,經過這一連串的變故,幾乎在場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有些人已經轉頭準備繼續去收拾那四頭野豬了。畢竟,壞人都落網了,跟他們大隊也沒啥關系。

三三兩兩的人開始散開,雖然有人對這位高同志有興趣,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說,豬肉的吸引力更大。

程曉燕這會兒已經知道猛人居然就是何小草那位傳說中的舅舅,心裏十分震驚。何小草有個這麽彪悍的舅舅,怪不得連大隊婦女主任都想要巴結他了。

而婦女主任現在看他們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想插進來說上幾句話。她可沒有忘記,這高同志答應了過年後就帶他兒子去市裏的皮鞋廠上班的。

不過,無論是離開的人,還是準備說話的婦女主任,又或者準備走人的高同志,都被接下來幹嚎給吓到。

“啊啊啊啊!我可憐的大侄兒,你這是怎麽啦!”

程曉燕止住了離開的步伐,往地上癱着的那個男人看過去。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婦女顫顫巍巍地趴在男人身上,高亢凄厲的聲音跟她的那頭發色一點兒也不相符合。

婦女一邊嚎叫着救命、要命、為什麽,一邊把那仿佛暈過去的男人抱近懷裏,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天塌了一樣。

程曉燕沒有見過這個人,不由地轉頭看向林啓生。

林啓生摸了摸鼻子,說道:“我也不認識……”

程曉燕有點想翻白眼了。跟你同村的老人,你居然都不認識。

好在,他們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來了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婦女。其中一個約莫五十上下的大娘就說道:“那是住在山腳下的王歪嘴。她這人天生嘴巴有點歪,年輕時候還好,年紀大了後就很少往大隊這邊來了。你們不認識她很正常。不過,她孫子你們肯定知道,就是張白水。”

一聽張白水這名字,程曉燕跟林啓生恍然大悟。這張白水,跟他們一個小學、一個初中、一個高中的同學。不過,這人性格比較孤僻,所以他們夫妻跟他不熟。但是作為紅星大隊少有的高中生,大家見面還是會聊上兩句的。

“怎麽地上那人居然是張白水的舅舅?”

這時候,叫高同志的人見自己準備送到公安局的畜生居然有人認識,不由冷笑:“你認識這個男人?”

王歪嘴被他那副兇惡的樣子看得打了個激靈,但是低頭看了看不知死活的大侄子,又鼓起勇氣,那歪嘴巴抖了抖:

“你……是不是你把我侄子打成這個樣子的?夭壽哦!沒天理哦!大白天的,就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我這大侄子可是九代單傳的獨苗苗。我那可憐的哥哥快五十歲的人才得了這麽一根苗,你這人居然把他打成這個樣子。你這樣的要被天打雷劈的……”

王歪嘴一邊嚎叫着,一邊伸手去捏這個大侄子,希望他趕緊醒過來。

邊上有些村民看不過眼,直接跟王歪嘴巴拉巴拉幾句,把之前何小草遇到襲擊的事情說了出來。順便解釋了一下她這個大侄子為什麽會被人揍成這個樣兒。

可是,王歪嘴雖然是個年紀快六十的老人了,但是腦子清明的很。她一把推開了想把她拉走的人,大聲罵道:“你們這些傻子。這人是哪裏來的你們知道嗎?我家大侄子都被他打得沒了人樣,還不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我不相信我大侄子會看上何小草這樣的幹扁丫頭,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好嘛!王歪嘴這話一出,好像直接把他們紅星大隊的人都說成了被人蒙騙的傻子。把這高同志說成是個喜歡揍人的惡霸了。

王歪嘴一臉義正言辭地說完後,又伸手拉着大隊長不放:“隊長,你說我老婆子說得對不對。你可是我看着長大的,現在可不能幫着外人。”

大隊長仔細想了想王歪嘴的話,确實是有點道理。

事情的經過好像就高同志還有拖拉機司機同志兩人看到了。而地上癱着的男人到底做了什麽也知道何小草知道。這高同志跟何小草還是舅甥兩,事情都是他們兩張口說了算。沒個第三人,确實是不太能服衆。

王歪嘴見大隊長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又對着邊上圍着的人喊道:

“我王歪嘴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絕不是壞人。大家鄉裏鄉親幾十年了,我什麽人品你們不知道嗎?我這大侄子真的不是個壞的,除了愛喝酒沒別的毛病。這次過來我家住幾天,他家在修房子準備相看對象的。他人老實得很,不可能對小姑娘幹壞事的。”

王歪嘴的話說得好像有幾分道理。本來大家都覺得地上躺着的男人不是好東西,這會兒開始動搖了起來。

不過,還是有人質疑:“王歪嘴,你說這是你侄子,過來住幾天的。我們同個大隊,我怎麽沒見過這人?”

确實是沒人見過地上這個人。這也是大家一開始以為他是盲流的原因。

王歪嘴被這話問得非常生氣。她年輕那會兒,因為天生嘴巴歪,不喜歡在人前出現。所以總是躲着人。後來他家當家的就把新房子蓋在山腳下。那邊鄰居少,大家住得遠了,感情也就沒什麽的。

這大侄子是來了兩天,但是人太老實,天天跑山上溜達。除了愛喝酒這個毛病,真的沒幹過什麽壞事。她今天在家裏沒看到大侄子,又發現家裏櫃子底下藏着的酒被喝光了,就知道鐵定是被這大侄子偷喝了。

這人不能喝酒,一喝酒準出事。果然,她躲在家裏,讓家裏人出去找大侄子。沒想到,就聽說山裏出現野豬。她急得不行,生怕大侄子喝醉了跑山上壞事。結果,後來又聽到說野豬被打了,大家擡野豬下山了。心裏還高興自己大侄子沒出事。

本來以為這大侄子是跑山上去了,會跟着擡野豬的下來。結果她等啊,等啊,愣是沒看到大侄子。家裏的人也沒人回來,估計還在山上找。

要不是她激靈,見很久沒有動靜,從家裏跑了出來,往人多的地方擠。不然,她就不會發現,自己那大侄子,居然被人打成這個樣兒。

大夥兒聽着她說了一通,更是對眼前的高同志有了懷疑。怎麽說,王歪嘴都是認識幾十年的同村人。而這個姓高的,他們可不知道這人是哪裏冒出來的。

還是婦女主任見情況不妙,立刻幫腔:“王歪嘴,這高同志可是市裏皮鞋廠的車間主任。他這樣的大人物,怎麽可能會誣陷你的大侄子。我看你大侄子就不是個好的,不然怎麽我們大隊這麽多年平平安安,就他來了,大隊就出事了。”

王歪嘴抱着大侄子的身體,被氣得肝疼。

但是她家裏的老頭子帶着兒子還在山上找人,這孫子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誰來幫她說話啊!

事情從王歪嘴跳出來後,就開始變得有點撲朔迷離。程曉燕直覺這高同志不會說謊,況且那拖拉機司機也有看到一些。不過,看何小草身上的衣服沒有淩亂的樣子,她就知道無論地上癱着的人想不想幹壞事,何小草确實只是受到驚吓。

事情的見證人除了何小草,就是地上的男人,還有那個沒回來的董家英。

大隊長見事情僵持着也不是個辦法。既然王歪嘴都跳出來懷疑事情的真假,那麽他就不能随随便便就給一個暈倒的人定罪。

“啓生,去叫你老六叔過來。”老六叔是他們大隊的赤腳大夫,只會治療些跌打損傷。林啓生聽話地朝老六叔家跑。

接着大隊長又對準備阻攔的高同志說道:“高同志,既然這人的家屬提出質疑,我們總不能随便給人定罪對吧!”

不等高同志繼續說話,大隊長又喊道:“大頭,去看看牛蛋他們怎麽還沒回來。”大頭聽到這話,趕緊往田裏跑去。這牛蛋就是帶着兩個小媳婦去擡董家英的人。

“高同志,你也別生氣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等這當事人都來齊了,清醒過來後,再來問個清楚。你看着也是個懂得是非的人了。”

高同志聽完,眼神閃過一絲厲芒。而何小草這會兒卻覺得大隊長說的話有道理。事情沒有問清楚,确實不能随便冤枉人。于是,伸手拍了拍舅舅的手臂。

大家随着大隊長的吩咐,從大隊部搬了些桌椅出來,放到空地上。接着衆人有人找地方坐了下來,有人則是去處理那幾頭野豬。而那個昏迷的男人,被平放到一塊門板上,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蓋了條破被子,臉還被擦了個幹淨。

程曉燕看着,覺得這人面相看着不太像個壞人。這其中,難道真的有什麽蹊跷?

何小草這會兒跟着她舅舅坐到一起,身邊跟着婦女主任,正對她噓寒問暖的。而婦女主任身邊,則是圍着好幾個女人。這些人都是被何小草舅舅那個市裏皮鞋廠車間主任的頭銜給吸引的。

畢竟,市裏皮鞋廠,一聽就是個大工廠。而且這人看着年紀不大,頂多三十出頭,居然已經是車間主任這樣的大官了。啧啧,怪不得婦女主任之前對何小草這樣上心。

程曉燕把衆人的神色都收入眼中,心裏自從聽到皮鞋廠三個字之後,就再也不能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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