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鬧劇 (1)

何小草的舅舅居然是皮鞋廠的人。

這個認知讓程曉燕的心很難平靜下來。皮鞋廠啊,那害得整個紅星大隊最後死的死,病的病的皮鞋廠啊!

家裏人的死亡,村裏的哀嚎,這一幕一幕雖然她沒有親眼見過。但是,那本回憶錄裏面,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突出後來董家英勇敢站出來争取賠償款的光輝形象,裏面一字一句,仔仔細細地描繪了紅星大隊的慘狀。

黑色的河水、刺鼻的空地、堆得跟山一樣高的廢料,後山一座座攏起來的墳堆,紅星大隊到處挂着白布,村裏除了偶爾聽到的哀嚎聲,再也不見一點兒人氣。

而他們林家,作為收養過董家英的人家,更是在這一個篇幅的回憶錄裏面占據了很大的位置。

什麽林家老兩口最先因為吸入過多皮鞋廠排出的廢氣,最終全身長滿紅疙瘩死亡。什麽林家的幹爸、幹媽前後腳因為白血病去世。什麽林家三嬸因為負責給皮鞋上膠,最後生了個沒手娃娃。

這一切一切的描述,程曉燕現在回想起來就覺得渾身發寒。那些長輩們,那些活生生的村民們,那些可愛的孩子們,以後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即使幸運逃離了已經變成污染地的紅星大隊,他們的心裏仍然留下了痛苦的傷痕。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除了那個自私自利的董家英之外,眼前姓高的人,是不是就是回憶錄裏面那位皮鞋廠老板呢?

程曉燕心裏發出疑問,但是,她又有一種感覺。眼前眼神陰狠的男人,就是回憶錄裏面,那個死要錢的皮鞋廠老板。

“曉燕,曉燕,怎麽呢?”

林啓生把老六叔請來後,就看到妻子渾身顫抖,眼睛狠狠地看着何小草的舅舅。他不由地伸手把她的臉轉了過來,關切地看着她。

熟悉的體溫讓程曉燕那仿佛被凍結的身體重新有了一絲溫暖。耳邊傳來關切的話語更是讓她的心感到熨帖。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林啓生最是懂得程曉燕的。見她的神情變成這樣,再聯想起剛剛婦女主任對何小草舅舅的稱贊,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程曉燕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直接把腦袋埋進了林啓生的懷中。感受到腦袋上來自對方的安撫,漸漸地,她開始平靜了下來。

是啊!她怕什麽呢?這是現實的世界,不是那本歌頌女首富董家英的回憶錄。眼前的人一個個都是活生生的人。

她現在擁有着啓生這個體貼的丈夫,擁有着疼愛她的林家人,還有大隊裏面對她很好的幾個嬸子、大娘。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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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董家英用幸運珠迷惑的紅星大隊衆人,她也已經給村裏發家致富提供了一條思路。這一次絕對不會再重演回憶錄裏面那一幕幕凄慘的事情。

絕對不會!銥誮

程曉燕握緊拳頭,暗暗發誓。

夫妻倆找了個角落脈脈溫情,而被圍着的人群裏面,王歪嘴這會兒拉着老六叔,讓他趕緊給她大侄子治病。

這王歪嘴的大侄子主要是喝醉了,再加上肚子受到猛烈踢打,而且雙腳被拖拉機拖行了一段路,所以身上傷痕累累。

不過,這人命大。寒冷的冬天,身上衣服穿了不少。除了肚子烏青、腳趾擦傷外,其他沒什麽大問題。

給王歪嘴的大侄子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傷痕後,老六叔還是囑咐她最好把人送到衛生所瞧瞧內髒有沒有問題。

一聽內髒問題,王歪嘴的嘴就更歪了。

她直接跳了起來,單手指着正在跟婦女主任說話的高同志:“你這個殺千刀的,我大侄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張家跟王家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王歪嘴氣狠了,忘了自家跟弟弟家都是老農民,怎麽跟這皮鞋廠車間主任掰手腕。

就在大家吵吵嚷嚷的時候,被派去找董家英的人回來了。

大頭沖在最前面,身後跟着牛蛋。而因為董家英是個姑娘,他們不好直接幫忙,只得讓兩個女人一個擡腳,一個擡手,把董家英擡了過來。

這時候,程曉燕的心情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她盡量把目光遠離何小草的舅舅,只是定定地看着董家英。

那個第一次來他們家穿着白色的确良,紮着小辮子,一臉無辜清秀的董家英啊!現在渾身沾滿了田裏的黑土,腳上的布鞋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一只,露出髒兮兮的襪子。頭發散亂,臉蛋布滿了擦傷,十分狼狽。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在被踢飛到落地之後,好像暈過去了。就連被人一路擡過來,居然都沒有清醒。

老六叔長長嘆了口氣,搖搖頭,認命地蹲下身來,準備把人給弄醒。至于檢查什麽的,他一個老頭子,還是不沾手為妙。

遠遠地觀察了一下董家英,見她表面看起來好像只有擦傷,其他地方,因為衣服很厚,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從帶過來的醫箱裏面,直接掏出一根長針。示意一個女人抓起董家英的手,接着一針刺入董家英的指甲。

一聲凄厲的喊叫響起,接着董家英整個人掙紮着坐了起來。

被強烈的痛感給弄醒後,董家英顧不上手指的痛楚,努力回想着暈倒前發生的事情。等她的記憶回籠後,她環顧四周,發現都是大隊裏面的人,那顆驚慌失措的心才安定了下來。

接着,她醒悟一般捂着自己的手指:“剛剛是誰,是誰把我的手弄痛的。”

“哎,你這人可真是不講理。老六叔這是救你來着。”

指責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董家英看着眼前一個個指着自己的手指,非常生氣。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只記得自己把何小草推開後,還沒來得及逃跑,肚子就受到了重擊,接着整個人飛了起來。再之後醒過來就是這個場面了。

對了,對了,何小草,何小草在哪裏呢?

董家英用手撐着地板,準備站起來。只是,下一秒,她又尖叫了。

“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動不了了……”

大家這才停止了說話聲,紛紛朝董家英的左腳看過去。只見整個左腳腳踝以下好像沒有一點兒動靜。

董家英俯下身來摸了摸腳踝,覺得很不對勁,她居然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

“何小草呢?何小草呢?到底發生什麽事情?為什麽我的腳動不了?”

老六叔見董家英這樣瞎嚷嚷的,就覺得耳朵疼。只是大隊長有自己的責任,還是讓老六叔過去瞧一瞧。

而何小草聽到董家英歇斯底裏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身體就抖了抖。

她不是傻子,知道董家英不把自己當成好姐妹。只是看她這個發狂的樣子,估計是把自己當成害她的人了。

她不能被她誣賴。

只是,何小草的舅舅比她動作更加快。

只見他站了起來,直接站到了董家英的面前:“哼,你還有臉找小草。你這個自私自利的人,居然把小草往畜生的身上推。就你這樣的人,斷腳是輕的。”

董家英被他話裏的冷厲吓得一個哆嗦。接着大聲罵道:“呸,這是我跟何小草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系。我記得你的了,就是你踢了我肚子一腳的。我要找大隊長,我要找公安,把你給抓起來。”

董家英這會兒左腳動不了,心裏亂得不行。她也顧不上什麽裝溫柔裝善良了。一想到自己的腳斷了,成了個殘廢,她就受不了。她要讓害她的人受到懲罰。

越想越生氣,她把撐着身體的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直接往眼前罪魁禍首的臉上揚了過去。

霎時間,一陣塵土飛揚。

高同志咳嗽了幾聲,把腳擡了起來。看樣子,是準備再給董家英來一腳。

“夠了……”

大隊長指着高同志喝到:“你這是把我們這裏當成什麽地方了。別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我們這是講道理,講法律的地方。這些都是人,不是你家樣的畜生。”

大隊長實在見不得人這樣随意打人。做錯了事情,自然要按規矩按法律辦事。沒有一個好手好腳的人,随便踢一個受傷人的道理。而且,這姓高的已經打過人了,要是再讓他打,怕不是要在他們大隊把人給打死了。

大隊長的話一出,大隊的小年輕一擁而上,直接把這姓高的跟董家英還有王歪嘴的大侄子給隔開了。

“我不管事情到底怎樣,但是不能鬧出人命。老六,去把那人給弄醒。”

等把王歪嘴的大侄子弄醒後,這人好像酒醒了,說話有了些條理。

“大栓,大姑在這裏。你哪裏痛告訴大姑。”

一米八的大漢,睜着眼睛、躺着床板上還有點傻愣愣的。聽到王歪嘴的話,才擠出幾個字:“大姑,我這是怎麽呢?”

王歪嘴已經一把撲了過去,小心地碰了碰這來之不易的大侄兒:“大栓,這是在我們大隊部。你沒事吧!現在大姑在這裏,你告訴大姑,你還記得是誰打了你嗎?”

程曉燕在遠處觀察着這個叫大栓的男人,越看越覺得這人估計沒想壞事。那一臉的傻樣兒,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個壞心眼的。

接下來他跟王歪嘴的話徹底印證了她的猜測。

原來,這大栓前段時間來到紅星大隊後,就遇上了去王歪嘴家裏找老師的董家英。

這董家英被婦女主任點撥了一下,直接過來找張白水這個高中生了。主要是請他幫忙解答一下數學上的難題。每次她都會送上點糧食作為辛苦費。這樣的好事,張白水肯定答應了。

不說能賺糧食了,就是天天對着董家英這麽個收拾妥貼的姑娘,心情都會更加美妙。

而對大栓這樣的農村娃來說,董家英那簡直就是仙女。只是,仙女每次來大姑家,都是找張白水。跟他這個泥腿子好像沒關系。不過,自從他從後山拎回野雞野兔開始,這姑娘就經常對他露出漂亮可人的笑容。

在大栓那傻子的心裏,這姑娘每次見到你都露出羞澀的笑容,可不就是對自己印象不錯嗎?而且,每次自己送她獵物的時候,她都不推辭一下就接受的。

大栓想起大隊裏面那些男人說的話,一個姑娘要是接受了你送的肉,那就是想跟你談對象。第一次見到董家英接受自己送給她的野雞時,大栓的心簡直要飛了起來。

這……這……簡直是撞上大運了!

仙女一樣的董姑娘,居然看上了自己這個泥腿子。因為這個,大栓更是積極給董家英送自己獵到的動物了。

今天,一大早就聽張白水說要去知青點那邊給董家英解答數學難題。他很想跟過去,但是膽子又太小了。然後,他就把大姑家裏的酒找了出來。喝了兩斤白酒壯壯膽兒。

這白酒是個好東西。喝了之後,大栓覺得自己全身充滿了力氣。一出門,就在田裏遇上了董家英。他好想過去跟他的董仙女聊聊天,問問她最近想吃雞肉還是兔肉。結果,還沒靠近,就好像聽到有人尖叫。

接着,他看到了董仙女跟姑娘往前面跑,他覺得是不是身後有東西追着。所以,他也跟着跑,準備保護董仙女的。

只是,明明好像記得自己怕董仙女受傷,用身體保護了她的。但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董仙女跑了,換了另外一個姑娘。這姑娘還一直一直叫,叫得他腦殼疼。

還沒等他囫囵把話說清楚,身上就受到了大力的踢打。肚子被人踢了好多次,好痛……

雖然這大栓說話斷斷續續、音量又不大,但是整個事情說了出來後,圍觀的衆人只覺得這個事情怎麽越聽越想笑。

這裏頭到底是擺了什麽烏龍,居然鬧出這樣的笑話出來。

何小草跟她的舅舅沒來得及說話,倒是董家英聽完後,擺出一副厭惡至極的樣子:“你這個泥腿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德行,我怎麽會看上你這樣的人……”

這話直接把人的臉都丢到地上踩了,讓本來想找何小草舅舅算賬的王歪嘴把矛頭直指過來:“你這個禍害,你居然還有臉在這裏嫌棄我家大栓。就你這樣無父無母的破落戶,我家大栓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說什麽看不上我家大栓,你要是看不上他,怎麽就收他那麽多獵物?”

越說越生氣,王歪嘴這下覺得事情就是這個董家英弄出來的。

“別一臉清高的樣子,你先把我家大栓送給你的獵物都吐出來。你這樣招搖撞騙的女人,我家還不稀罕呢!”

董家英簡直被這歪嘴巴的老婆子給氣瘋了,她肯接這個泥腿子送到手的獵物,那是看得起他。就這樣的窩囊廢,配得上她董家英嗎?

“哼,那些東西都是你大侄子自願送給我的,跟你這老婆子可沒有關系。”

“哇……”

村民們又一次驚訝出聲了,實在是董家英的話裏面,透出一股滿滿的無賴。接着,就有看不過眼的直接指着她:

“我就說句公道話,你這個姑娘啊!啧啧,不厚道。既然不喜歡人家,幹嘛要吊着人不放。收了人家那麽多好肉,現在一句自願,就翻臉不認人了。”

“就是啊!這姑娘道德有問題。幸好,我家小子沒跟她湊一塊,要不,家裏怕不是要被搬空了……”

“哎,要不說城裏來的姑娘心思重,我們這些老農民啊,是幹不過這些人的……”

整個空地上的人都對着董家英指指點點起來,大家的臉上普遍都是不贊同的樣子。在這個肉精貴無比的年代,董家英收了外人那麽多肉,只一句自願,就把事情給抹平了。哪裏有這樣的美事呢!

那叫大栓的聽到董家英這樣冷酷的話,被打擊得直接攤回門板上,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王歪嘴已經顧不上去跟董家英算賬了,哭喪着又撲到大侄子身邊,細聲細語地安慰着他。

而何小草的舅舅高同志免費看了場鬧劇,終于冷哼一聲:“其他的事情我不計較。你說說為什麽要推我家小草?”

董家英已經被村民們的指指點點弄得滿臉通紅,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這會兒,這個讓她害怕的男人又跑出來指責自己,更是氣憤不已。她直接開口就罵了起來。把自己從來到紅星大隊後對何小草的各種好數了一遍。接着就開始對何小草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貶低。

話說得刻薄難聽,讓何小草黃黃的臉都氣白了。

要不是大隊長攔着不讓何小草的舅舅打人,這次董家英怕是會被這人給踢死。

“好了,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你們之間誰打了誰,要怎麽去衛生所治病,要怎麽賠錢你們自己談。別再鬧也別在我們大隊動手,不然,我叫公安把你們全部拉走。”

發生沖突的三人都不是他們紅星大隊的,只要不出人命,大隊長已經不想管了。

“你們要吵要鬧一邊兒去,我們大隊要分豬肉了。”

丢下最後一句話後,大隊長帶着幾個大隊幹部就往那已經開始開膛破肚的野豬們走去。這一動,帶走了大部分村民。不過,大家的口中對董家英的評價不再是有福氣的姑娘,而是個占便宜沒邊兒的破落戶。

程曉燕看着坐着黃泥地上,還在破口大罵的董家英,心裏笑了起來。這人,已經沒有威脅了。至于那位惡狠狠地瞪着董家英的高同志,這次,不會再跟她合作了。

婦女主任看到大家都離開了,兩頭看了看,有點想跟去分豬肉,但是又舍不得那個工人名額。磨磨蹭蹭,就是不敢離開。

何小草的舅舅把董家英上上下下來回仔細打量了好久,像是要把這個人記住一般。接着,毫無預兆地說道:“過完年,讓你兒子來市皮鞋廠找我。”

說完,帶着何小草,也不去婦女主任家收拾行李了。轉身直接上了一直等着的拖拉機,直接離開。

王歪嘴想上去跟這高同志要個醫藥費給大栓這個傻子都被婦女主任攔住。

開玩笑,高同志離開的時候,丢給她的那個眼神,她懂。不就是把這些被他打過的人忽悠住嗎?不然,好端端的,一個人被另一個人打了,總得要送公安的。

婦女主任直接從自己兜裏掏了五塊錢,悄悄塞進王歪嘴的手中,讓她別再鬧。

至于董家英,這姑娘她實在不喜歡。占了她家那麽多天的便宜,現在報應來了。婦女主任狀似不經意間摸了摸董家英的那已經腫了起來的腳踝。不顧她的掙紮,直接把人給拉扯了起來。硬是讓她單腳跟着,找了個牛車,颠簸着送到衛生所去。

不過,她這腳踝在寒冷的冬天裏,雖然水腫的不嚴重,但是因為是身體下墜的時候,腳直接着地造成的傷害,非常難已治療。衛生所也只能讓給她包紮了一下,讓董家英去市裏醫院。

不過,婦女主任可不管這個,只要人死不了就行了。就這樣,她不管不顧董家英的鬧騰,直接把人拉回知青點一丢就完事了。

等程曉燕再過完年後再次見到董家英的時候,這人的腳走起路來就變得一瘸一拐的。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現在,紅星大隊在經歷一場無比曲折的鬧劇後,開始高高興興地分豬肉了。

冒着熱氣的豬肉直接豪氣地攤開在條桌上,這次不用以往一頭頭豬的啥。而是直接豪氣地一口氣把四頭野豬都殺了。留下獎勵給林啓生跟程曉燕的半扇豬,其他一股腦的都分割好了。要不說還是人多力量大。

程曉燕看着已經來到這裏的林大哥跟林二哥幫忙把那半扇豬搬回去,自己也跟在後頭,拎着大隊長給額外分的一條豬腿。

他們身後,大家議論紛紛。

“要不說,整個大隊,過得最滋潤的人家,還是林大爺這一戶。”正排着隊等着領豬肉的一個女人有點酸溜溜地說了句。

“人家那是憑本事賺的豬肉。沒見這四頭豬裏面,有兩頭都是啓生他們夫妻打的嗎?”一個看不慣人家的人直接怼了句。

“我說你們的眼皮子也太淺了。不看看婦女主任,那才是個聰明的……”說話的人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在場的人基本上都經歷過剛剛的那一場鬧劇,大家都知道了何小草舅舅的身份來歷。聯想起之前一段時間婦女主任對何小草的各種容忍,不由地羨慕妒忌起來。

有些人在心裏已經暗暗後悔,當成沒把何小草搶到自家來供着。

婦女主任現在确實是春風得意。匆忙從衛生所趕回來,豬肉已經分了大半。不過,她現在心裏可美了。

從高同志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後,她那提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即使是站在人群裏排着隊領豬肉,看着那些帶肥肉的都被前面的人挑走,也絲毫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我家要出個工人啦!啦!啦!

這幾個字無限循環地在她那顆躁動的心播放着。這時候,她看着前面領到豬肉的人,臉上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她甚至有點覺得這些人可憐。為了那麽點豬肉就能滿足。等自己的兒子當了市皮鞋廠的工人後,她家可就能天天吃上豬肉啦!

“主任,主任,你回來啦!”

一個粗啞的聲音打斷了婦女主任美好的暢想。她皺了皺眉頭,想開口說這人一頓。接着又想起自己很快就是市裏工人的母親了,架子可要端好,不能丢了份兒。

她壓了壓自己的火氣,努力地回想起以前去公社開會的時候,公社那些領導的表情是怎樣的。接着,學着那些領導的做派,清了清嗓音:“咳咳,宋大娘有事嗎?”

叫宋大娘的女人今年其實才四十出頭,比婦女主任還年輕幾歲。不過,現在她有求于人,就放低了姿态:“主任,聽說您兒子要當工人了,是嗎?”

剛剛她可是一直站在離婦女主任還有何小草舅舅不遠的地方,把他們之間的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婦女主任想到事兒已經捅了出來,就痛快地點頭。心裏已經開始盤算着要怎麽給自己兒子好好宣傳宣傳。讓這些一輩子在地裏刨食的知道自家兒子有大出息了。

宋大娘看婦女主任這樣爽快,心裏覺得事情有門了。不由地搓了搓手,伸出舌頭舔了舔那烏青幹燥的嘴唇:“主任,能不能幫忙問問那高同志,他們廠還招工嗎?”

婦女主任臉上那高高在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原來這人不是來恭維自己好沾光的,而是想過來摘桃子的。

“那可不行。高同志那是市裏皮鞋廠的主任,人家市裏的工廠要求可高了。就你家兒子那個德性,就連公社糖廠都進不去。”

得了,居然還踩自己兒子一腳,也不看看她自己兒子是個什麽好貨。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屎的悶葫蘆。宋大娘暗自罵了兩句,終于還是不敢得罪婦女主任。

有了宋大娘打頭陣,接下來,婦女主任成為了比攤在條桌上的豬肉更加受人歡迎的存在。這些人裏面有想着過來看看能不能占便宜的,有想要過來打聽打聽門路的,更有些想要跟婦女主任打好關系,期待未來能得到他們家的幫忙。

馬愛紅躲在人群最後面等着領豬肉。看到婦女主任這樣受歡迎的樣子,直接撇撇嘴。

看你能的了。馬愛紅好想對着婦女主任罵上這麽一句。要知道,十裏八鄉,第一個上市裏上班的可是她的小叔子郝二啊!這婦女主任的兒子是哪根蔥,還敢在他們大隊炫耀不成。哼,等郝二回來了,她要立刻問個清楚,這市皮鞋廠是個什麽好單位。能夠讓這老女人這麽高調。

馬愛紅眼睛緊緊地盯着婦女主任那本的動向,心裏像是有幾十只螞蟻在爬一般。

而被馬愛紅惦記着的郝二,這會兒剛剛從京城出車回來,在市運輸隊裏面辦理車輛交接手續。

“師父,手續辦完後,我想直接回大隊。您老人家要跟我一起走嗎?”他師父跟他來自同一個公社的。不過師父住在公社,他住在底下的大隊而已。

吳師父點點頭:“等我把行李收拾完,咱們晚點再走。今天老馬那邊下午有車到清水公社。”

一聽到有順風車搭,郝二眼睛一亮。這樣也就不用辛辛苦苦找車做了。他這次出差去京城,除了幫啓生那小子辦了點事外,還買了好多京城才有的東西。東西有點多,有順風車坐那就再好不過了。

師徒兩人辦理完車輛交接後,郝二一個人背了兩人從京城帶回來的大包,一起往宿舍走去。

市運輸隊給每個司機都提供了住宿的地方。雖然是十二個人一間的宿舍,但是好歹有個床板可以睡。這會兒接近年關,沒有出車任務的司機都放假回家了。整個宿舍也就他們師徒兩人。

郝二把師父的大包放到他的位子上,接着就直接打開了自己的大包。包裏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除了吃的就是兩套中年男女成衣。其他的就是書信跟兩雙皮鞋了。

郝二從自己的床底下拉了個大麻袋出來,準備把東西重新整理一下。不然,東西放得太亂會占據很多空間。

那雙皮鞋拿了出來後,直接被郝二拿在手裏。

新買的皮鞋帶着皮具特有的味道,但是這味道卻一點兒都不刺鼻。皮鞋的鞋面跟鞋底之間用細密的膠線縫合着,看着充滿了工匠的特色。

“師父,這京城的手工皮鞋看着就是不一樣。”

吳師父這次出去,也給自家女兒買了雙女士皮鞋。這會兒正想着怎麽把鞋子塞進麻包袋,防止這挺闊的皮鞋被壓到變形。

郝二見他師父那糾結的樣子,笑哈哈地接過師父手中的皮鞋,拿了些廢報紙塞進鞋子裏面。

“你看,這樣不就不怕壓了嗎?哦,對了,還得用報紙把鞋子包好。不然被劃花了就不好看了。”

郝二邊用報紙包着手中帶點跟的皮鞋,一邊唠叨:“師父,這京城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啊!你看看,光是這皮鞋的工藝,咱們市拍馬都趕不上。”

想起市裏皮鞋廠的狀況,郝二就覺得渾身的皮都麻癢了。

這市皮鞋廠算是他們市的大型工廠之一,皮鞋的産量據說一年也有幾萬雙。他以前在大隊種地的時候,就沒見過皮鞋這種東西。等托他師父的福,進了市運輸隊後,他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的鞋子不止有草鞋、塑膠鞋、布鞋,還有一種鞋子,叫做皮鞋。

這皮鞋是用豬皮、牛皮或者羊皮做的。皮鞋的顏色可以變化多端。常見的有白色、棕色跟黑色。

皮鞋是一種非常昂貴的鞋子,據說一雙要上百塊。在這普遍人均工資30-50的年代,一個人一輩子擁有一雙皮鞋的話,那是倍兒有面子的事情。

他郝二就是懷着這種對皮鞋憧憬的心情,直到有一天,他被派往市皮鞋廠裝貨送貨。

他可記得那時候自己樂呵呵、上竄下跳的傻樣。那時候,其他大車師傅看着他的樣子意味深長。而他自己的師父更是一臉一言難盡的樣子。

直到他到了市皮鞋廠,一個說是位于市區,其實已經在市郊外的廠子時,他對皮鞋的所有憧憬才被打破。

灰撲撲的外牆,不通風的車間,工人手上經常染上洗不掉的顏色。還有那一雙雙外形漂亮精致,但是味道濃烈的皮鞋。

這跟他心目中的高大上皮鞋廠完全不一樣。

而且,當他把裝滿一車廂的皮鞋運到目的地,啥哈哈直接打開密封的車廂時,那個味兒,他覺得自己文化不夠,沒有辦法形容出來。

反正就是眼睛疼、鼻子裏面疼、頭還暈。

那時候,他師父一臉同情地把他從車廂門拉開:“現在懂了吧!”

郝二還記得那時候自己那傻乎乎的樣子。為什麽有人花兩個月的工資,買這麽雙臭鞋子呢!

不過,從京城回來後,他恢複了對皮鞋的好感。手中的這皮鞋,才是真正值得兩個月工資的高檔鞋子。

回憶到這裏,郝二忽然問了句:“師父,你說這市裏的皮鞋廠工藝怎麽就那麽差呢?”

吳師父人老成精,嘿嘿笑了兩聲:“這事兒不好說,不好說……”

吳師父搖頭晃腦的打着太極,接着來了句:“反正,咱們公社還有市裏賣的皮鞋,你別買就對了。你這才不是帶了兩雙男士皮鞋回來嗎?是要給你爸一雙嗎?”

郝二搖搖頭:“我爸他只稀罕布鞋,說那個軟腳。這皮鞋是給我一哥們兒帶的。我那哥們年尾進了糖廠上班。現在負責機械維修,家裏又娶了媳婦,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吳師父笑道:“怎麽,你小子還想媳婦啦!”

被師父打趣了,郝二只摸着自己腦袋傻笑。

等他們師徒把行李整理完後,直接就背着行李往停車廠走去。

一到調度室,發現那要出車去清水公社的老馬師父來了,正在抽煙跟人吹牛了。

“老馬,走不走?”

那叫老馬的司機擡手看了看手表:“走吧!早點出發。”說完,把煙碾滅後直接抄起鑰匙就走人。

三人坐上了駕駛室,那叫老馬的喜歡吹牛,一邊打火一邊還不忘說話:“你們這大包小包的,帶了多少好東西啊!”

“哪裏有帶什麽好東西,就是些衣服鞋襪而已。”

跑不同線路的司機,很少會去打聽人家從外地帶了些什麽東西回來。畢竟,有些東西來路不怎麽光明。這老馬也只是随口問問,接着就一臉興味地問道:“你們聽說了嗎?”

沒頭沒腦的,郝二搖搖頭。

還是吳師父懂這叫老馬的,笑着說道:“老馬,你就別賣關子了。”

老馬嘿嘿笑了兩句,一腳油門把車往路上開。

“這不是聽說皮鞋廠要換廠長嗎?”

“這都要過年了,怎麽就傳出這樣的風聲?”吳師父覺得有點奇怪。不過,接着他又想起今年的那場運動宣布結束了。好多大城市正在轟轟烈烈地搞生産,忽然就有點明白過來。

老馬師傅一邊打着方向盤,嘴巴還在叭叭:“那以前的廠長是怎麽上去的你們不知道啊!聽說這次是他那女婿大義滅親把他給弄下去的。人好像說被抓走審問了,估計問題不小。這皮鞋廠的廠長啊!真不是個好東西。”

老馬狠狠地錘了下方向盤,不小心按響了喇叭。刺耳的聲音讓郝二的耳朵生疼。

好在,現在路上空曠的很,就他們這臺大車在開着。

老馬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直接說:“老吳、郝二,剛剛你馬哥太激動了,不好意思哈!”馬師傅說完,又接着說:“你們不住在市郊區不知道,這皮鞋廠可真是禍害了好幾個人。”

看他樣子好像還想長篇大論,吳師父資歷老,直接笑哈哈地說道:“行了,行了,老馬。咱們都快到了,你也歇一會兒。等你這趟車出完,經過公社的時候,去我家吃頓飯。”

話題被扯遠了,那老馬師傅這才歇停下來。

市裏離清水公社将近兩個小時的距離,路上人少,卡車開得很快。等到了公社後,郝二幫着他師父把行李擡了下來,這才跟老馬師傅道別。

兩人直接在公社分開,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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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