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滿月禮

宣嫔的拒絕并沒被佟貴妃放在心上, 就如同萬安然所說的一般，上回因着十二阿哥體弱而沒有舉辦洗三對于佟貴妃來說是一場遺憾。為了彌補十二阿哥，同時也為了掃掃晦氣, 佟貴妃已經下定決心，她定要好好操辦這一場滿月宴。

康熙并不想大辦。

可是在佟貴妃欲語還休, 含淚哽咽哭訴之下他到底還是敗下陣來，允了她操持此事。當然康熙還是細細叮囑：“十二阿哥身體嬌弱, 貴妃還得注意一些，知道了沒有？”

“臣妾對阿哞如同親子，哪裏會不注意？皇上便放心吧！”佟貴妃歡歡喜喜的應是。

皇上同意，鈕钴祿皇後更不會拒絕了, 甚至她還使人送冊子到承乾宮, 吩咐佟貴妃若是有想要邀請的宗室福晉和家眷, 皆可自行發送帖子。

當然鹹福宮裏皇後也使人去問了問，萬安然婉拒了皇後的好意。一來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前身的家人, 二來就如同她此前和宣嫔所說的一樣，萬安然覺得滿月酒還是小辦就是, 邀請前身親眷入宮等到抓周時也來得及。

至于佟貴妃她才不會拒絕。

她使人到坤寧宮裏謝了恩, 然後一口氣發了一摞帖子出去。

夏嬷嬷倒是皺眉。

她沉聲道：“主子, 命命婦福晉入宮乃是主子娘娘獨有的權利, 哪裏能讓貴妃随意安排的？萬一貴妃——”

皇後啞然失笑。

她含笑道：“不過就一日罷了, 就随她去吧。”

十一月三十日。

宗室福晉與佟佳氏家眷聯袂入宮，一同參與滿月宴。這場滿月宴辦得是喜慶又隆重，佟貴妃大有借着此事，順勢将承乾宮近一年以來的郁氣一掃而空。

當然熱鬧之餘賓客們也有些疑惑。

畢竟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乃是同日出生之事并不是秘密，王府宗室更是知曉十一阿哥的身體要比十二阿哥來得康健許多。

可這滿月禮只見十二阿哥不見十一阿哥是什麽情況？難不成十一阿哥出了事？生了病？亦或是十一阿哥的生母不受喜歡，因此才不做大辦的？還是……佟貴妃不喜歡十一阿哥搶了十二阿哥的風頭？賓客們心裏的念頭數不清, 大體都是坐等看熱鬧的架勢。

唯獨佟貴妃的額娘赫舍裏氏心裏想的不同，她原本以為承乾宮操辦的如此盛大是為了給兩位小阿哥辦滿月酒的緣故，這單獨一人這是什麽操作？

赫舍裏氏心裏一咯噔。

她拉着兆嬷嬷到角落裏說話：“萬貴人和十一阿哥呢？貴妃為何沒有請他們一起辦滿月酒？”

兆嬷嬷面露尴尬。

她恭聲回答：“夫人，主子已經提了，只是，只是宣嫔娘娘婉拒了主子的好意。”

赫舍裏氏扶額嘆氣：“……”

什麽好意，怕是她這寶貝女兒嘴上沒把門得罪了對方吧？

非常了解女兒的赫舍裏氏太陽穴突突直跳，可這滿月酒都開始了，還能怎麽辦？她掃了兆嬷嬷一眼沉聲道：“我帶來的禮物讓貴妃定要送去，知道了沒有？”

兆嬷嬷連連應是。

瞧着被幾名宗室福晉圍着說話，滿臉都是喜色的女兒，赫舍裏氏抿了抿唇，到底還是按捺住心中的擔憂，揚起笑臉幫襯着招待。

直到禁鞭聲響起赫舍裏氏心裏的擔憂才去了大半，等到皇上賞賜了一把小金弓又拉着貴妃說起話來，赫舍裏氏的心才徹底落地。

既然皇上出現，想必此事也經過皇上的認可？赫舍裏氏越想越是肯定，看着十二阿哥的眼神也慈善許多。

雖然不是同女兒肚子裏出來的，但是好歹從嬰兒時候開始養，長大也定然會是自家的助力！

赫舍裏氏信心百倍，幫襯着貴妃招呼起賓客，以至于忙忙碌碌的她沒有注意到皇帝眼底的不悅。

康熙不太高興。

承乾宮的滿月宴也辦得太大了！

皇後的确允許貴妃可自行邀請宗室親眷參與——可瞧瞧現場，裕親王福晉、恭親王福晉、安親王福晉、康親王福晉……竟是位高權重的宗室一個不差。

瞧着諸人臉上頗有些尴尬的笑容，便知道只怕所有人都是以為給十一和十二一起辦滿月酒才趕來的。

康熙原本的歡喜一掃而空，對于佟貴妃的不滿又再次湧現出來。十二阿哥身體瘦弱，應該好好養着才是，這樣鬧騰倒也不怕驚着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有些後悔将太子和大公主帶來了。

見過胖乎乎的十一弟，太子對于未曾見面的十二弟有着美好的期待。來到殿內第一件事，太子便直奔搖籃而去，興致勃勃的看向新弟弟：襁褓裏的十二阿哥頭大身小，皮膚偏黃，抽噎不斷，和十一弟相比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只看了一眼，他原本的美好期望如同瓷器般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太子整個人都蔫吧了。

他沒興趣，大公主更是興趣平平，她的目光劃過轉滿屋子的宮人，一不小心便和其中一人對上視線。

大公主的臉白了白。

她伸手緊緊攥着太子的衣袍，垂眸落在腳背上，身體繃直僵硬。

太子有點疑惑：“大姐姐？”

大公主異于平時的沉默讓他敏銳察覺到不對勁。太子揚起笑臉，拉着大公主往外跑：“汗阿瑪，殿內好生無趣，兒臣和大姐姐先去外面玩！”

佟貴妃皺皺眉。

太子和大公主還真是不給自己面子。她抿了抿唇，略有些委屈的看向皇帝，問題是康熙半點沒有察覺到表妹的怨念，笑着說道：“外面下雪了，小心地滑。”

佟貴妃生氣。

不滿之餘她還揚起笑臉：“皇上放心，臣妾使人好好清掃過外面的雪地了。”

話音剛落下外面便傳來一陣驚呼聲。

康熙眉心一跳，趕緊擡步走去，只見摔倒的是赫舍裏氏的幼女小佟佳氏摔倒在地，她捂着嘴巴愣是磕掉牙齒，坐在地上抽噎兩聲哇的大哭起來。

這是不會摔倒？

面對皇上的視線，又看着在承乾宮見血還哭泣的幼妹，佟貴妃整個人都快爆炸了。

太子和大公主倒是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事情，兩人徑直跑出承乾宮。遠遠離開以後大公主的情緒也逐漸恢複穩定，她停下腳步，拉着太子的袍角輕聲道：“謝謝你，保成。”

太子擺擺手：“沒事。”

他皺了皺鼻尖，又吐吐舌頭：“反正孤也不耐煩在承乾宮，十二弟醜醜的沒有十一弟好看！”

大公主嘴角揚着淺淺的笑。

她點點頭：“要不咱們去鹹福宮看看十一弟吧？皇額娘也去了那邊。”

太子點點頭：“走吧！”

他沒有詢問大公主剛才看見了誰，又為何會這樣心慌意亂，只是笑着邁開腿蹦蹦跳跳朝着鹹福宮走去。

比起熱鬧非常的承乾宮，鹹福宮裏就顯得安靜許多。不過安靜不代表不熱鬧，等太子和大公主熟門熟路的走入後院，便可以看到這裏已是笑語歡歌，人聲鼎沸。

皇後悠閑的倚靠在廊下。

她端着一盞熱好的美酒小口小口抿着，時不時擡眸笑着看院子裏諸人打鬧。

難得一見的還有宜嫔。

她雙手各拿着一個雪球，動作敏捷的在院子裏逃竄，時不時朝着宣嫔便是一個忽然襲擊。

宣嫔氣得表情都控制不住。

誰怕誰？蒙古出身自持武力定然是宮妃第一的她将雪球丢的虎虎生風，直追的宜嫔花容失色，抱頭鼠竄。

萬安然樂得直打跌，卻是被宜嫔抓了當做擋箭牌，腦門上正中兩雪球，一臉懵的呆立在原地。

那拉貴人哭笑不得。

她想上前勸阻卻也被拉了進來，從一比一愣是變成了二比二。

懷着孕也被宜嫔拉過來的郭常在滿臉無措，望着非常淡定的皇後，她小心翼翼的詢問：“皇後娘娘……這樣……不要緊嗎？”

“她們都不在意，你怕什麽？”

“……”這也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管的郭常在默默端起點心，咬了一口：唔，好吃。

等太子保成和大公主走進來，只瞧見一堆雪球在天上飛。這可比承乾宮要好玩多了，兩人歡呼一聲，齊齊也撞進了戰場之中。

2:2:2

勝者到底是誰？

只可惜還未等他們分出勝負，瞧着時辰差不多的夏嬷嬷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主子們，吉時快到了。”

一行人趕緊停下手上的動作。

她們含笑說着話，擡步往屋裏走：屋裏燒得熱乎乎的，搖籃裏的胤禛揮舞着小手小腳，看着周遭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人。

宣妃……現在還是宣嫔。

宜嫔……現在還是宜嫔。

這穿着明黃色宮裝的是……瞧着她與溫僖貴妃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孝昭皇後四個字在胤禛腦海裏升起。

胤禛眸底一片驚色。

按理說孝昭皇後應該在自己出生之前便去世，此後數年都是由自己的養母佟皇貴妃主持宮務……

皇後垂首看了看胤禛。

她褪去手上的指甲套，伸手小心翼翼将十一阿哥抱入懷中：“小毛桃長得真好。”

“而且不哭不鬧可聽話了。”

“真真是乖巧懂事得很。”

皇後笑得溫柔，從嬷嬷的手中取過早就準備好的銀墜子懸在他的脖頸上，緊接着将小阿哥交給趙嬷嬷。

剃發的小太監已準備就緒。

幾人手腳麻利，不多時便在小阿哥的頭頂剃出一個壽桃模樣，剃下的發絲得用紅繩捆着，懸挂在堂屋高處以求小阿哥能夠茁壯成長。

行雲流水的慶賀禮完成以後，宜嫔眼巴巴地湊了過來：“能讓，咳咳，能讓我也抱一抱嗎？”

果然露出馬腳來了。

本宮就說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瞧着原來是想蹭蹭自家毛桃的喜氣！

宜嫔獻媚讨好的笑着。

這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反正讓宣嫔翻了個白眼，她冷哼一聲，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架勢，勉勉強強将毛桃放入宜嫔的手中：“抱去吧！”

宜嫔臉皮厚得很。

只要能抱着小阿哥幹啥她都樂意！瞧着軟萌又可愛的小毛桃，宜嫔樂得合不攏嘴，她蹭了又摸，摸了又蹭，好半響才念念不舍的挪開自己的臉。

胤禛：……

宜嫔以前原來是這樣子的？正當胤禛以為自己的劫難即将結束，耳邊又一次響起宜嫔的聲音，她喊着郭常在來摸一摸。

郭常在：“……啊？”

宜嫔一臉嚴肅：“啊什麽啊？姐姐趕緊過來摸摸，本宮聽人說了摸了健康的孩子，姐姐肚子裏的孩子出生定然也能和十一阿哥一樣健康！”

郭常在鼻尖一酸。

望着妹妹殷切的眉眼，她輕輕嗯了一聲。只是還未等郭常在伸手摸一摸，外面一陣嘈雜聲響起，緊接着一名宮女匆匆而入：“主子娘娘，出事了！”